“喂,你在這兒做什麽?”

身下墊着報紙躺在天臺上的少年打了個激靈,忙拿起蓋在眼睛上的書坐起身,“什麽呀,原來是你,吓了我一跳。”吳少言看着一身學生制服的林中裏,明明累得一點也不想說話,但還是問了一句,“那你呢,你又跑來幹嘛?”

“嗯……老師的課太無聊了?”林中裏稍微苦惱了一會,就給出了一個人神共憤的答案。學習好真是了不起呢!

“你起開,讓差等生在這歇會兒。”吳少言重新躺了回去,毫無精神地說出這句話。

林中裏并不理會他的話,拿起一張紙墊着就坐在他的旁邊,“你爸把你解禁啦?”

“只有上學時間而已,他不還是每天都跑來接我,回到家後還不準我出去嘛!”吳少言用書本重新把臉蓋住,遮擋着強烈的光線,“我昨天晚上練畫練了一個通宵,就成這個樣子了。與其上課被抓包不如翹了好好睡一覺。”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麽?”林中裏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以後?以後我就行走江湖,賣畫為生,偶爾劫劫富,濟濟貧,然後盡量跑到離我老爹遠的地方,防止他把我腿打斷。”他對自己的未來充滿着幻想。

“那以後我見了你會多給你點錢的。”丫個混蛋!吳少言把蓋在眼睛上的書拉了下來,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在一旁雲淡風輕的林中裏瞪出兩個窟窿來。

“我是憑本事吃飯不是乞讨好嗎?”

“是嗎?可是我覺得腿打斷的那個可能性比較大一點。”

林中裏戲谑的話語害得他跳腳,于是他決定回擊,“哼,那林大才子以後要幹嘛呀?”

“應該是……醫生吧。”林中裏低着頭思考了一會,沉沉地說着。

“噢~原來大才子您想懸壺濟世啊,那要不要考慮跟我組個隊?我劫富,你濟貧呀!”

兩人一起笑開,在那個灰色的教學樓頂上,有兩個少年正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憧憬。

清晨的天臺上,有微風,有陽光,還有兩個穿着學生制服明目張膽逃課的人。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吳少言感覺自己睡得很香,風很舒服,陽光很舒服,就連嘴上溫柔的觸感也很舒服。嗯?觸、感?!睜開眼睛時,他看到的是林中裏放大的俊臉。

林中裏正低頭親着他。

看到他睜開眼睛後,林中裏沒有一絲驚慌,他們維持這個姿勢有幾秒後,林中裏才重新坐了回去。

“……為什麽?”吳少言的臉也紅,耳朵也發熱,慌張地問林中裏。

林中裏看着他笑,“想這麽做就做了。”

晨風輕拂,他記得當時少年清清透透的目光,也記得當時不知所措跑開的自己。在那個一切都還沒開始的年代裏,所有的事情都有着一種質樸的美感。

“……哥……哥!”青笙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兒!你今天都第幾次走神兒啦?老板娘的臉都黑得像鍋炭了!”

他看向老板娘,确實,她臉上的橫肉都擰得快要再長出橫肉來。

“哦,我知道了。”吳少言用兩只手拍了拍臉,強迫自己專心起來。

青笙往常遲鈍的“眼力”天線一到他身上就敏感了起來,“是不是又出什麽事啦?你臉色很不好。”

當然不好啦,你試試在做的時候把對方一把推開還去吐,吐完還像個醉鬼一樣的嚎啕大哭?他哭完都沒臉看林中裏了好嗎。這估計會造成面積十分大的心理陰影,還是兩個人都會有的巨大到無法計算的心理陰影。

唉,真想再躲一次林中裏。不然直接逃吧,天大地大,任爺走南闖北啊!

吳少言在心裏吐着槽,表面上還是端着一副兄長做派,說了句,“沒事。”這種事情讓他怎麽有臉跟青笙說?尤其是,青笙還是前兩天擺黑臉恐吓了的對象,他本來高大威武的形象瞬間會碎到連渣渣都不剩的!

“你和那位哥吵架啦?”

……小青啊……你的眼力見兒怎麽就用不到自己身上嘞?對別人的事情你怎麽就那麽地不點就透呢!

“唉。”他摸了摸青笙的頭,感覺自己的心髒憋得要吐血。

“小青呀,在這兒幹不是長久之計,要是找到更好的地方就去吧別耽擱了。我也就快不幹了,你好自為之吧!”和盛天平的交易最好還是接受了吧,畢竟對陣瘋子根本無路可走。他過去的眼神是有多不好使,給自己找了個這麽麻煩的前主子。

青笙泫然欲泣地抱住他的腰,“我跟着哥走,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他一臉黑線地看着抱住他不撒手的青笙,“……你那爪子……給我松開……”

已經有好幾個客人擡起頭來,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了。他還聽到其中的一個女孩一臉興奮地和邊上的同伴說“呀好萌終于碰見三次元的gay了”。再這樣下去,估計待會就有人圍成圈圈拍手大喊“在一起”了。

吳少言急忙拖着青笙逃了。等到走進儲藏室關門落鎖終于把這個小鬼拽下來的時候,青笙的眼淚一大把,鼻涕差點糊到他剛洗的衣服上。

“哥,你要去哪兒啊……”說罷就又要大哭,他急忙捂住青笙的嘴巴,天地作證,這真不是他欺負哭的。他是真不知道呀!青笙的淚腺竟然這樣發達,說哭就哭,比那些點眼藥水假哭還僵臉的女演員們的水平高出不知多少倍。

其實青笙的下一份工作還是挺有眉目的。那些女演員們應該考慮考慮聘請青笙。相信小青老師一定能教教她們,秒哭,是如何練成的。

“你能不能給我小點聲。”他壓低聲音,萬一被老板娘逮住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別說想出去浪了,直接就把他倆都踹出大門永不錄用。

“嗯……可是……哥……你到底又要去哪啊?”青笙止住了大哭,卻還是忍不住抽泣着。

“我去找盛天平……這次我非得把他送進監獄不可。”為了囡囡和那個人,就算盛天平再神通廣大,他都要試一試。

“那我也去……”

“不行,你已經踏出來就別回去了,幹幹淨淨的活着比什麽都強。”不然就會向他一樣,困擾纏身。好不容易得到的這麽親的弟弟,吳少言可舍不得讓弟弟變成一樣無法自黑暗中抽身的人。

他一邊想着待會包包袱的時候要帶着哪些必需品才能好好走南闖北,走在回家的路上。和林中裏自此一別永不相見才是最好選擇,這是目前最确定的事。只要去找盛天平,等候時機,永除後患,林中裏就安全了。

回到家後,林中裏又沒睡覺,在客廳拿了本專業書在看。他覺得尴尬,回來後就低着頭溜回房間,過了好一會才又探出頭來。

林中裏還是在客廳看書,好像從來就沒有人回來過一樣。

吳少言跑去洗漱後,又在廚房晃了半天,男人連頭都沒擡過。這下他忍不住了,就算要走了,也總不能,就這麽走吧!

“你在看什麽呢?”他厚着臉皮去找林中裏。

“看書。”廢話tm誰見了都知道你在看書。

男人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書本,在他看着男人內心吐槽的時候,還翻過去一頁。

林中裏竟然真的是在看書。

啊~大概是明白了,男人在鬧別扭,因為林中裏以為他記起了囡囡,卻仍然不記得他們曾經的事。還有,因為想起囡囡,昨天晚上意志消沉到那種地步,估計把男人的自信心打擊得沒有多少了。

昨晚,他哭完後就和林中裏尴尬地道了個晚安,之後就各回各房再也沒做過了。

如今,只有那一招了。

吳少言拿走林中裏的書,把男人推到在沙發上,細細密密地纏着林中裏的唇舌,一吻過後,他們兩人都氣喘籲籲,“為什麽?”男人摟着他的腰,訝異于他的主動。

他想起夢中男人說過的話,“想這麽做就做了啊。”那時應該是,他倆第一次接吻吧……

他再一次吻上男人,極盡所能地誘惑着林中裏,直到感覺到林中裏的慢慢頂上了他,“要……做嗎?”兩人的呼吸早已不穩。這次絕不會推開林中裏了,這是紀念,是告別的儀式。

回答他的是林中裏翻過身壓住他後,重新開始的新一輪進攻。

柔軟的唇覆了上來,和吳少言的舌頭糾纏着。睜開眼後,看到裸着身的林中裏微微泛紅的臉懸在他的上方,自己的樣子清楚地倒映在林中裏湖水般的眸中,身體的起伏伴着略顯粗重的呼吸,林中裏在他的耳邊輕輕說着,“小言,我的小言……”

他的身體顫抖着,五感都快要麻痹。

“再……多給我留點痕跡……”要帶着它們走才能覺得心滿意足。

脖子上一陣刺痛。林中裏好像失去了理智,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個出了血的牙印,呵,多好呀,這像是标記他是屬于那個人的徽章一樣。

那就希望這“徽章”永遠都不會好罷。

淩晨,他頂着一身疲憊,悄悄地拿出備好的行李,離開了林中裏的家。

這短暫的幸福終于畫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