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結束,在一衆學生的哀嚎聲中,學校還是準時準點地開學。

“落落!”一走進教室,夏冉就下意識地放下書包,一把撲到了蘇落懷裏,可勁地蹭着,“哇,這麽久都沒見到你了,你去英國玩,有沒有想我啊?”

“英國?”蘇落微愣。

“對啊,言沉說趁着這個假期,正好帶着你出國去外面度假,啧啧,真是個妹控的哥哥啊,夏溯這家夥就從來只知道損我!”抱在她的懷裏,以至于夏冉并沒有注意到她此時凝滞的表情,而是自然而然地接着話說了下去,“你說這同樣都是為人兄長,怎麽兩者能差這麽大呢?”

“……”蘇落身體下意識地一怔。

“怎麽了,落落,冷了嗎?”察覺到她此時的變化,夏冉松開手,擡首,對上她的目光,有些不解,“不過你也最好注意點,最近天氣預報說這一周估計很快就要下雨了。這秋雨一下,天氣很快就會涼下來了,你可要注意保暖啊。”

“我知道了,謝謝你,小冉。”蘇落垂着眼睑,聲音輕輕。

“怎麽了,今天感覺和以前都不太一樣了,”夏冉認真地打量着她,随即忽地一聲笑出了聲,賊兮兮地湊近,笑道,“嘿嘿,果然是戀愛了的女生啊。”

“……時間到了,要早自習了,”蘇落轉開頭,低着頭,看着手裏的課本,“一會兒值周老師就要過來檢查了,還是別說話了。”

“哦。”夏冉嘟囔了一聲,瞥了她一眼,見沒有什麽其他問題,也就不再多問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啧,也不知道今天又是誰來值周,只要不是‘光頭強’就好。”

“……”蘇落目光停留在語文課本上。

眼底的聚焦,一片空白。

“落落,你不會希望韓垣和父親母親看到的,對麽?所以,乖乖的,和以前一樣,就好。只要你聽話地留在我身邊——”

渾渾噩噩地熬過了早自習。

“我去一下洗手間。”蘇落起身,對着身邊的夏冉輕聲說了一句。

“要我陪你去嗎?”夏冉下意識地關切道。

“不用了,你還是好好準備第一節課吧,”蘇落側過頭,些微地勉強勾起唇角,“一會兒你要是再被蘇老師叫到回答不出問題,我可幫不了你了。”

“哼,知道了知道了,那你快點回來。”夏冉嘟着嘴,手上卻是打開了課本。

外間的走廊。

靠近樓梯的拐角。

一把被輕柔的力度拉了過去。

韓垣。

“落落,去英國玩,開心麽?”韓垣輕笑着看着她,摸了摸她的頭發,随即把頭靠在了她的肩頭,輕聲似嘆,“雖然知道你在國外,但是這幾天一直都聯系不到你,我真的,好想你。”

眼眶瞬間酸澀,熱熱的,似乎有什麽不受控制的,就徑自順着面頰倘落。

無聲哭泣。

“怎麽哭了?”松開這個擁抱,注意到她滿面的淚痕,韓垣以為她是因為太久不見而哭成這般,忍不住湊上前,輕輕地,想要在她的眼睑上落下一個吻——

卻被她下意識地驚恐着退開一步。

“怎麽了?”韓垣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韓垣,我們分手吧。”蘇落低垂着眸子,聲音像是從深夜裏傳來,嗚咽着的鮮血淋漓的小獸。

“為什麽?!”韓垣難以置信地一步上前,扣住她的肩頭,迫使她擡頭,對上自己灼灼的視線,“我們,我們不是——”

“韓同學,我相信落落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你這樣,只會對她造成困擾。”言沉微沉着面色,格擋開他的手,聲音寒涼淡漠,“從一樓跑到這裏,需要不少時間,第一節課很快就要開始了,你确定現在不回去,能趕得上課麽?”

“言沉。”直視着來人的眸子,韓垣目光微深。

在确定關系後,蘇落和他說過,自己是重組家庭,上面有一個哥哥,改了随她父親的姓氏,叫言沉。

一度還和他開玩笑說,她有個校草哥哥,現在又有了一個新校草的男朋友。她估計是奚庠所有女生心目中的人生贏家了。

“哥哥。”看到他,蘇落往後又退了一步,靠着貼了瓷磚面的牆壁,輕輕喊了一聲。

“你先回去。”言沉轉首,對着她溫和一笑,“這裏哥哥會處理好的。”

像是仍舊不放心,蘇落看着他們兩人,卻始終沒有移動步子。

“你不相信哥哥麽?”言沉面上的笑意加深。

蘇落身體本能地一怔,提步,快步跑開。

更像是潰不成軍的落荒而逃。

“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麽?”韓垣蹙着眉頭,看着面前這個略比自己高了幾公分的人,語氣不佳,“就我認識的落落,她不會忽然間就做出這樣的決定。”

“你剛才聽得很清楚,她說了分手。”言沉面色沉靜無波,聲音亦然,“這就是最後的結果。”

“原因呢?”韓垣冷笑一聲,“我不相信。”

“理由?”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言沉輕笑一聲,走上前,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落落年紀還小,她現在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及時改正,這不是很正常的麽?或者,你真的覺得,你一個私生子的身份,能夠帶給落落幸福?”

韓垣的瞳子下意識地收縮。

“凡是接近落落的人,我身為她的哥哥,自然要替她把好關。這些日子,為了調查出你的身份,可真是花費了我不少時間,”言沉輕聲,擡手,替他撣了撣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我想,你也是時候,該回到美國去了。美國,那裏是你生母的勢力所在,她能夠庇護你,而這裏,并不是你應該久留的地方。或者,你希望我給你生父名義上的妻子,寄一封有趣的信件,告知她你的存在?”

“……”韓垣的手,不自覺地攥緊成拳。

“你說呢,韓同學?”言沉低笑一聲,退開一步,對上他的眸子,唇角粲然的适意弧度。

“我就不送你下去了。”言沉轉身,遠遠留下一句話,“我說到做到。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生父的妻子,是手段怎樣厲害的人物。”

“以她的性子,很難不遷怒。我相信,你是不會想把無辜的落落牽扯到其中的,對麽?”

“……”指甲陷入了肉中,韓垣站在原處,卻似是良久不曾感受到手上的疼痛。

兩天後。奚庠論壇上的新聞陡然一改,所有人都在猜測韓垣忽然轉學背後的原因。

沒有半點征兆,只有韓垣注銷賬戶前,最後留下的一條消息:“對不起,落落學姐。”

顯然的分手詞。

家中。

“是你做的?!”蘇落紅着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前微笑着端來甜點的言沉,“是你和他說了什麽!”

“我只是溫馨地提醒他一下,他在美國的母親會很想念他,他應該回國多陪在母親的身邊,我想,這是正常的關懷,你說呢,落落?”言沉将手裏王姨剛煮好的綠豆湯在玻璃桌上放下,溫聲關懷,“多喝點,不要上火了。”

“你滾,你滾啊!”蘇落随手抓起自己床上的枕頭,狠狠地扔了過去。

沒有砸中,落在了門板上。

“走啊,走開!”這回是邊角的高藤架上放着的花瓶。

“嘭——”花瓶重重地落在地上,砸出四碎分濺的碎片。

“少爺,小姐這是怎麽了?”在外間打掃的王姨注意到了裏面的動靜,下意識地就走了過來,關切憂慮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是什麽東西摔碎了麽?要不要我進來收拾一下?”

“滾,都給我滾啊!”蘇落崩潰地一把抓過周圍所有可以拿到的物件,不分方向地胡亂扔着。

“啪——”“嘭嗤——”“唰——”

各色聲響合奏一曲荒誕的黑色音樂。

言沉就站在一邊,靜靜地,甚至面上帶着微笑,像是成熟的大人,無奈而溫和地包容着孩子此時放肆愚蠢的發洩行為。

“等你氣消了,我會讓王姨進來收拾你的房間。”言沉輕嘆一聲,像是獵人耐心地目睹着獵物在深入圈套後最後無奈抗争自己最後的命運,“王姨在家裏做了這麽多年,落落這麽善良的孩子,是不會忍心讓這麽一位盡職盡責的老人受傷的。”

拉開門,他輕笑一聲,留下最後一句話。

“記得把綠豆湯喝了,敗火。”

“滾啊!”關門的瞬息,臺燈被撞在門板上,伴随着無力的一聲嗚咽,順着滑落在冰涼的地板上。

失控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失控了。

無聲地淌着淚,靠着床,她無力地滑落,徑直坐在了地上。

将頭埋進自己的雙膝間,緊緊地擁抱住自己,試圖獲取一點卑微的安全感。

據說,嬰兒在母親的腹中時,就是這樣的姿勢。

“小姐,我能進來打掃麽?”聽到內間的動靜平息了,門被小小地推開一道縫,王姨迅速地打量了一眼內裏淩亂的模樣,輕聲試探着問道。

沒有回答,空間裏回蕩着女孩低低的抽泣聲。

記憶裏,從來不曾見過向來溫和乖巧的小姐有過這般叛逆的時刻,王姨無奈地嘆了口氣,帶着手套,蹲下身,将地上大塊的碎玻璃先撿起來:“少爺都和我說了。小姐,你現在這年紀,失戀了難過也是難免的,不過,這學習才是最重要的,今兒個哭過了,也就算過去了。先生和夫人常年不在家,平日裏就只有少爺每天關心着小姐的作息心情,我和趙司機都看在眼裏。小姐你這樣鬧,最操心的,不還是少爺麽?”

“晚飯我外面又熱過一遍了,一會兒小姐要是餓了,就出去吃點吧,少爺那眉頭皺的,我都不忍心看了。”王姨忍不住感慨。

床邊蹲着的女孩依舊沒有半點反應,只是将自己的頭埋着,一言不發。

“哎——”王姨長嘆一聲,知道自己也勸不了多少,起身,去外間拿清潔用具。

房間裏。

“我的落落啊,你會明白的,這個世界上,唯一對你最好的,只會是我。”言沉看着電腦屏幕上攝像機那頭傳來的清晰圖像,喉結聳動,輕聲嘆息,似是滿足的喟嘆,似是無奈的感慨,“你也只會是我的。”

伸出手,輕輕觸上屏幕那頭,在床邊縮着的女孩。

學校,食堂。

“落落,你要不要再吃一點?”知道最近一段時間,為着韓垣忽然的轉學,蘇落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将這些日子日漸憔悴的她看在眼裏,夏冉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嘆了一口氣,同時把那個飛遠了的韓垣默默地罵了百八十遍,手上依舊關切地将自己盤子裏的肉夾了一塊過去。

蘇落默然地接過,什麽話也沒有說。

夏溯坐在夏冉一邊,目光游轉在對面和諧吃着飯的戚顏、言沉兩人身上,似笑非笑:“言沉,難為你倒是還有這個興致。”

能感覺到他話語間顯見的嘲諷之意,戚顏放下筷子,對上對面夏溯的眸子,輕笑一聲,語氣溫和卻含着隐隐鋒利:“落落的事情,我們大家都為她感到難過,這個時候,更應該團結一致,而不是各起內讧,夏溯同學覺着呢?”

夏溯不置可否,低着頭,漫不經心地吃着自己餐盤裏的飯菜:“北城新區的開發,戚董事長在媒體上放出的風聲,相當自信啊。”

“北城新區的開發,這麽大好的發展前景區,自然不可能只是戚家一家能全部包下的,夏家不是也有意向和我們戚家一道合作,共同參與競标麽?”戚顏面色從容,回答時絲毫聽不出錯漏,“下個月就是最終的市長選舉,想來,到時候結果一出,如今尚蠢蠢欲動的幾家,就能夠安分守己些了。”

“夏市長的就職演說,我一定會認真聽的,到時候的慶祝宴會,就期待和夏溯同學再見了。”戚顏微微一笑,禮貌得體滿分,舉手投足都是大家千金應有的姿态。

“這個自然。”對上她的眼睛,夏溯眉眼不驚。

“嘔——”正在吃飯的蘇落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起身,快步向着洗手間的方向跑去,面色很是難看,顯見地蹙着眉頭。

“我去看看落落!”夏冉立刻放下筷子,起身,馬上就跟了上去。

言沉的目光,定定地停留在蘇落瘦削的身影上。

“放心吧,落落可能是最近吃的過多,胃消化不好。”戚顏關切着安慰道,看向他,“有空要不要去帶着她去看看醫生?我覺得最近落落這樣一直暴飲暴食,總是對身體不好的。情感發洩,也不該選擇這樣不健康的途徑。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聯系一個我知道的還不錯的心理醫師,她在這方面有着很豐富的經驗。”

“不用了,我相信落落不會一蹶不振的,她很快就會重新振作起來。”言沉淡然答話。

洗手間。

“嘔,嘔——”徑直就沖到洗手臺前,俯着身,手指死死地抓緊了冰涼的臺面,試圖緩解身體湧上的這種難受的沖動。

然而卻又什麽都出不來,只是幹嘔。

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水龍頭,冰涼幹淨的水汩汩地傾瀉而下。

于掌心中接了一捧,簡單地漱了漱口。

“嘔——”這回卻是真的控制不住,胃裏翻江倒海的一片,混沌得意識都趨向于迷蒙。

沖進一個單間。

中午才吃了的飯菜,一瞬間都吐了個幹淨。

“嘩——”暗下按鈕的片刻,水流卷成漩渦,将那些盡數帶走。

無力地靠着坐下,微微晃了晃頭,試圖找回一點清明的意識。

“落落?”外間傳來夏冉擔心的聲音。

“我在這裏。”蘇落有些虛弱地應了一聲。

“你——”蘇落根本未來得及鎖門,夏冉輕輕一推,立刻就循着她的聲音找進了單間,快步走到她身邊,擔憂地看着她此刻虛白的面色,蹲在她身邊,定定看着此時的她,眼眶都紅了一圈,“落落,你別再這麽難為自己了,韓垣有什麽好的,就當自己那時候看瞎了眼不行麽?你還有我啊,還有我們身邊的朋友,我們都陪在你身邊呢,你看看我們,別再想他了,好不好?”

說着,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起身,抱着蘇落就稀裏嘩啦毫無形象地哭了起來:“落落,你別難過了,你這麽難過,我也要哭死了。”

“……”沉默地任由她擁着,片刻,緩緩擡手,反擁住了她,蘇落聲音清涼寒徹,“小冉……”

力道不自覺地收緊。

“小冉,小冉——”蘇落一遍遍地念着她的名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确認着什麽。

“我答應你,我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觀谕私人醫院,對顧客的身份和就醫信息都提供嚴密的保護。

蘇落面無表情地聽着醫生的診斷,無視醫生眼底那淺淡的譏諷意味。

“今天可以做引産麽?”言沉對上醫生的眼睛,沉靜地開口。

“現在月份還很小,早點做引産刮宮,對身體的損害不會太大,但是手術之後,一定要注意調養,尤其是孕者現在年齡還小,如果身體各方面不注意,以後可能會留下後遺症。”醫生淡然開口。

“那就麻煩醫生馬上安排手術了。”言沉點點頭。

“既然是家屬到底意願,我們自然安排,”許是見多了這般的事情,醫生語氣也很是淡漠,“你們去外面等着吧,輪到你們的時候,護士會來通傳的。”

“謝謝醫生。”言沉點頭致意,扶着蘇落起來,走出了孕科診斷室。

在外面的位子上坐下。

蘇落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的神情波動,只是眼神空白地任由他拉着自己。

這些日子的暴飲暴食,原來,不只是單純的情感上的需求發洩,還是生理上的因素——

懷孕。

“是我的疏忽,以後我會注意的。”言沉握着她冰涼的手,語氣幾分愧疚。

“……”蘇落一語不發,只是沉默地聽着他的話。

“落落,等我們再大一些,那時候,我們會再有我們的孩子的。”言沉直視着她的眸子。

還是幹淨明澈的瞳子,只是,卻不再是顧盼生姿的少女家的靈動,空白,虛無。

看不到稍許透射出來的光。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蘇落進入了手術室。

在手術床上躺下的時候,目光所及,雪白的一片。

無影燈,雪白的燈光,雪白的白大褂,雪白的口罩,好像所有的,都是慘白的白色。

什麽都沒有。

麻醉的藥效很快就湧了上來,她閉上了眼睛。

意識歸于一片空白。

“媽媽,爸爸為什麽還不回來啊?”露臺的藤秋千架下,輕微晃着的秋千座上,年幼的女孩嘟着嘴,像是有些不滿地看向身旁看着書的女人。

“爸爸很忙,他現在還在實驗室裏記錄數據呢。”女人溫柔地笑着,理了理女孩額邊的碎發,聲音溫潤如水,“等爸爸回來了,就讓爸爸帶着我們一起去外面玩,好不好?”

“好,我一直想去那裏玩的!”女孩面上立刻揚起了大大的燦爛的笑容,“等爸爸回來,我們就去!”

“抑郁症,這是什麽?”女孩好奇地問着面前的父親,“醫生說媽媽得了抑郁症,所以,媽媽是像感冒那樣生病了,吃藥就會好了嗎?”

“媽媽很快就會好起來的。”男人蹲下身,對視着她天真的眸子,輕輕嘆了一聲。

“爸爸,你很快就又要出去了嗎?”女孩牽着他的衣袖,糯糯道,“我和媽媽在家都很想你。你能不能在家裏多待一會兒,陪陪我和媽媽?”

“會有時間的,最近爸爸太忙了,等空了,我一定回來給落落帶禮物,好不好?”男人笑着摸了摸她的頭。

“那個和爸爸一起回來的人,是爸爸的朋友嗎?”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追問。

“那是爸爸的學生。”

“學生?”女孩歪着頭,像是在認真地思考,随即點了點頭,“爸爸在學校裏有很多學生。”

“是啊,落落真聰明。”

“爸爸,你不在的時候,我會照顧好媽媽的,我會按時監督媽媽吃藥,不會讓她繼續得病的。”

“落落真乖。”

醫院,雪白的環境,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幸好送來的及時,不過,我們還是要提醒一句,尊夫人的精神狀态,情況不容樂觀,再這樣加重下去,只怕自殺的次數會越來越多。”醫生合上病歷,“我的建議是,盡快住院治療,不能再這麽拖延了。”

“謝謝醫生,我會考慮的。”

“……”

半掩的門,房間裏人的對話,悉數傳到了門邊的女孩的耳中。

蹬蹬地跑回了病房。

“媽媽,你快點醒過來啊,我今天的詩詞都已經背出來了,你要給我檢查的。”女孩趴在雪白的病床旁邊,糯聲糯氣道。

折騰了一個晚上,她的精神也早就支持不住了,不多一會兒,就直覺得眼皮子上下打架。

“等我醒來了,媽媽你也要醒過來啊。”

“落落?”耳邊是輕柔的喚聲。

她猛然驚醒。

入目——

雪白的環境,刺鼻的陌生而熟悉的氣味——

她是在病房裏。

面前之人,再熟悉不過的容顏——

言沉。

不知緣由的,她忽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困倦感。

就想這麽一直沉沉地睡去,最好,再也不要醒過來了。

家中。

“我給你在學校請了半月的病假,這幾天王姨會好好照顧你,你在家注意休養,知道麽?”言沉小心地吹涼手裏的魚肉粥,遞過去一調羹,“等我放學了,就馬上回來看你。”

“我想見夏冉。”她順從地咽下,嘶啞着嗓子,輕聲道。

“現在不行,夏家的家規也很嚴,她輕易出不來,不過周末的時候,我可以讓她來探望你,這樣好麽,落落?”言沉靜靜地看着她。

蘇落僵硬地點點頭。

一口又一口地送入她的口中。

很快,一碗不大的魚肉粥,就見底了。

不知道是身體太累,還是心太累,身體疲乏得緊。

她半阖着眼皮。

“好好休息。”扶着她躺下,細致地替她掖好被角,言沉聲音溫和。

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門被輕輕地拉開,又再度一聲悶哼,合上。

房間裏一片寂靜。

“……”

詭異平靜的沉默。

學校。

“落落沒事吧?”午餐時間,知曉了蘇落近期請假的事宜,夏冉皺着眉頭,看向對面的言沉。

“沒事,落落現在已經想開了,就是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整理平複心情,我覺得她這樣的學習狀态,對學習也不好,就幹脆和校方多請了一段時間,讓她在家裏好好休息,恢複狀态。”言沉語氣沉靜,擡起眸子,他看向夏冉,“這周末你有時間的話,去看看落落吧。她很想你。”

“好。”夏冉立刻點頭。

“落落的事情,父母知道了麽?”夏溯看似随意地問了一句,“誰都知道言教授為了最近的課題忙得不得了,不過,畢竟是自己的親女兒,總不至于連個問候都沒有吧?”

“父親母親那裏,我覺得還是不必讓他們知曉了。”言沉輕聲嘆了一口氣,“他們不回家也是常态了,家裏有王姨照顧,他們既然都忙于研究,這事情若是傳到了他們耳朵裏,只怕是輕易平息不了,還是不說了,彼此放心。”

“你這個哥哥,還真是又當爹又當媽的。”夏溯好笑一聲,幾分調侃玩笑意味,“依我看,等以後落落大了,誰想娶走落落,你這關可是最難的。”

“想要娶落落,那自然是要各方面都好的,不然,我也不會放心。”言沉自然答話,瞥了他一眼,“夏冉不也是這樣?別和我說,你會随便把夏冉交給一個不負責任的毛頭小子?”

“夏冉哪裏用得上我操心,等她上面的哥哥回國,我可不覺得這小丫頭片子能被人輕易拐了去。”夏溯輕笑一聲,“我最多就是看看好戲的。”

“哼。”夏冉冷哼一聲,轉過頭去,“我的事,才不要你管呢。”

“誰愛管,誰管去。”夏溯笑笑,颔首,扒拉着自己餐盤中所剩無幾的菜葉,“我才懶得操心你呢。”

一桌的戚顏輕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