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謙的行為匪夷所思,沖着她一如既往地笑了笑,她有些發愣地看着他。

季謙這人看得通透,她不善掩飾,被看出來好像成了遲早一天的事兒。

她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季謙的手,“師哥,你別拿我開玩笑,我哪兒有……”

季謙卻什麽都沒說,将房卡遞給了她。

她拿着房卡上了樓,進了房間就看見白楚河安安靜靜地睡在了床上,全身以致床上都整整齊齊。

躺進了被窩裏,一閉上眼睛,耳邊就是張曉武今晚上的那一句“暮哥好像有個特別喜歡的人”。

煩躁。

今晚她把這事兒心一直壓在心裏頭,也不敢去細想,想着想着那些難受就會開始蔓延,可一到了夜深人靜沒人鬧的時候,那些不受自己控制的東西就開始朝着自己撲面而來。

翻來覆去都睡不着。

一旁的白楚河倒是沒心沒肺睡得十分香甜,她雙手撐在後腦勺,看着天花板。

明天是周末,好像沒有什麽活動。

白楚河說想去逛街,她拒絕了。

其實她也應該給自己添那麽點兒衣服了,可是她想去事務所看看媽媽。

算算日子她已經有很久沒有和媽媽一起好好地吃一頓飯了,如果是在事務所會不會有時間待那麽一小會兒,就算是一起吃個盒飯也不錯。

說起吃盒飯,張曉武特別嫌棄,上次還說那東西不幹淨。

說起吃飯,張曉武上次還和許暮之一起吃過飯,她一直念叨着要請許暮之吃飯,可也一直沒怎麽實現過。

許暮之怎麽就有喜歡的人了呢?她怎麽就又晚來了一步呢?

許暮之……為什麽又想起了許暮之?

她睜開了眼。

在黑暗之中輕吐一口氣。

拿起旁邊的手機,找到他的號碼,給撥了過去。

等了很久那邊也沒接通,她又打了一次,還是沒接通。斷了線後她才想起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人都睡了。

可她就是想聽見他的聲音。

他一貫的懶散,一貫的不耐。

她還想了很多,想起他回國後兩個人屈指可數的見面次數,想起了他如今還不及當初一半的熱情,好像……他回來後他們之間有過的交談,少得她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遇見許暮之的時候,是在放學後去公交車站的路上。

那天正好開完了家長會,媽媽因為忙沒去,班主任給她說了一頓,當時她特別郁悶,等車的時候就看見張曉武坐着他爸的車,探出頭沖她扮鬼臉。

那輛車揚長而去,連順載她一程的想法都沒有。

她當時給氣着了,在空中揚起手就是一拳頭,結果沒站穩,一腳就踩到了突然出現在身後的許暮之。

後來才知道,當時是單钰過生日,死活要許暮之請假回國,許暮之拖拖拉拉地,最後還是給應了,單钰當時就沒安什麽好心,等到人一回國,就被她先斬後奏,轉頭就讓學校給批了一個暫時休學半年回國探親的名號。

被自己老姐擺這麽一道自然是不爽,因為離開了太多年不熟北京的路線坐反了車更不爽,然後被她這麽一踐踏,當時就給爆發了。

她至今都記得他當時的表情,就像是個惡狠狠的鬥牛犬,至于何種兇狠,她能十分确定,如果她不跑,這人一定會将自己劈成兩半。果然許暮之當時二話沒說就鎖住了她的喉開始咆哮,“你說你一姑娘家,哪兒那麽大勁兒呢!嘛呢!你大爺我新買的球鞋就這麽給你踐踏了!”

那時候小,覺着這人特別兇,當場就給吓得落荒而逃。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就是張曉武的家中,當時張曉武買了一臺游戲機不會玩,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跑到了隔壁敲門請來了許暮之。

她到的時候就看見了倆人一起玩游戲,看到了在場的許暮之就愣住了。

後來媽媽回家的時候沒見着她,就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她當時被張曉武帶着和許暮之打游戲,一接,随口就扯了個慌,說自己去了書店。

許暮之看她的眼神特別意味深長。

她心虛,覺着還是去書店買一兩本書,也不知道是誰提出來的,最後張曉武和許暮之竟然都跟着自己去了。

估計那時候就看出了她這人內心裏惡劣的本質,以至于在後來所有的相處之中,許暮之始終保持懷疑觀察的态度。

後來是怎麽睡着的她也不知道。

一有心事一旦熬夜就會做許多夢,夢裏來來回回也仍然是往年的事,一覺醒來的時候,依然恍若隔世。

可是她第二天早上是被白楚河一腳踹醒的。

她腰上被白楚河的腳使勁兒抵着,白楚河睡覺的姿勢早已扭曲,口中卻嘟嚷着,“許由光,你睡好……”

“……”

她默默地下了床,猛地拉開了窗簾。

中午的陽光尤為刺眼,白楚河擰眉翻了一個身,她拿手拍了拍那團被子,“白楚河,起床了。”

不動。

“昨晚怎麽回來的不記得了?”

還是沒動。

“給你拍了照,不要感謝我啊。”她把手機扔過去,随後就鑽進了洗手間。

白楚河伸出一只手耷拉着,胡亂地摸了一通,碰倒了手機後縮回了被窩裏。

五秒後,洗手間外傳來刺耳的尖叫。

她擠出了牙膏,沒精打采地刷着牙。

“許由光!許由光!季謙!季謙!!啊啊啊!”

白楚河雙眼發亮地沖到了她的門邊,她依然不慌不忙面無表情地刷着牙,聽着白楚河一個人獨白,“早知道季謙要來我喝那麽醉幹什麽?!就該趁着酒壯慫人膽的時候把正事兒辦了!許由光許由光!我昨晚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吧?!沒有吧?要是讓季謙看見了得多丢人吶……”

她看着鏡子裏憔悴的自己,白楚河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她沖了一把臉,冰涼的水算是潑醒了她的困意。

“楚河,你昨晚和季謙單獨在這兒待了有一個多小時。”

接着又是一陣尖叫,以及猥瑣的笑意。

她躺在床上挺屍,呆滞地看着天花板,白楚河這時候探出頭,口裏正刷着牙,“由光,剛你家許大神給你打電話了,我看見了好幾個未接來電……”

她一個鯉魚打挺,胡亂摸索,“我手機呢?!”

最後在枕頭縫隙之間找到了。

這時候許暮之的電話正好打了進來。

她盯着屏幕等了好幾秒,最後做作地接起來,“喂?”

那頭很安靜,說話的時候好像還有回音,她聽見,“許由光?沒事吧?”

她狐疑,“沒事……怎麽了?”

“以為你被綁架了。”那邊兒說得淡然。

“……好好一正常人怎麽會被綁架?”

“好好一正常人,能淩晨三點半給人打電話?”

她努嘴望天,“就是當時特別想你,想聽你的聲音,哪怕是幾秒鐘也好。”

白楚河正好洗漱完出來,聽見她這番煽情的話,當即翻了個白眼。

許暮之那邊忽然就有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傳來,接着聽見了一個女聲,“許先生,這是您要的資料,當年……”

那道聲音戛然而止,似是被人阻止。

許暮之對她說,“有事,先挂了。”

她挽留的話還沒說出口,電話就斷了線。

白楚河跳過來勾起她的下巴,“妞,告訴我,什麽時候能到手?”

她打開白楚河的手,“我今晚不回學校,找我媽去了。”

“行行行,您好好享受這難得的天倫之樂,珍惜時間,把握機會啊!”

她穿好了衣服,手指卻在聽見這話後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