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第13章

太子定睛細看,崔南栀穿得也不像是出來玩的模樣,旁邊更是跟着個沒見過的普通女郎,行色匆匆地跑下樓,淑女模樣蕩然無存。

“你……幹嘛呢你?”太子被她擺過兩道,有點發憷,莫名地覺得遇到她沒什麽好事。

崔南栀撞到鼻子,疼得淚眼汪汪,太子頓時慌了:“你哭什麽啊?我剛剛沒兇你吧?”說着還朝四周張望,生怕像之前那樣被天子的人看到,他還沒過幾天自由日子呢,被告到紫宸殿去他又得挨罰。

“我一會兒再跟你說,現在還有別的事。”崔南栀伸手推他,太子還真乖乖被推到一邊,給她讓出一條道。

眼看小女郎越跑越遠,侍從看向太子,不知作何打算。

太子一拍腦袋,終于反應過來:“不是,她先撞了我,怎麽還怪起我來了?”

“殿下,那還要吃飯嗎?”侍從問。

“吃什麽吃,你就惦記吃!”太子撇下侍從,大步離開,“去看看她跑這麽急做什麽!”

高二郎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一個普通商賈子弟體力怎麽比得過訓練有素的天子親衛。剛還有人群混雜做阻撓,親衛們想低調行事。失去人群的遮擋緩沖,親衛很快就将他按住。

高二郎認出其中一個是那日在高家後門搭話的親衛,氣喘籲籲道:“你們是設局來捉弄我?”

此時親衛完全沒有之前的客氣有禮,居高臨下睨他,說道:“什麽捉弄,我們小娘子有話要問你。留點力氣,一會兒有的是你該說話的時候。”

周遭百姓竊竊私語,高二郎哪裏遭遇過這種場面,羞憤難當,根本聽不進別人的話,嘴裏罵罵咧咧的。

崔南栀和香筠很容易就找到他們,被不少人圍觀着,十分醒目。

高二郎灰頭土臉,跑得發冠都歪斜,哪有哄騙婢女和撩撥崔娘子時故作風流的模樣。

“香筠!香筠!”高二郎見到香筠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一個勁兒地喊她。

香筠怕人,躲到崔南栀身後。

“香筠,你就這麽看着未婚夫被人欺辱嗎?”高二郎高聲叫道,“他們是不是騙你來給我設局,好拆散咱們的婚事?我跟你說,你別信他們的胡話,還有幾個月就是咱們的婚期,你別被騙了!”

無論高二郎怎麽喊,他那未婚妻都不肯為他出聲。

“崔娘子,鬧大了不好收場,先找個地方吧。”天子親衛看了看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向崔南栀提議。

崔南栀點頭,正在思忖去哪裏合适,後面又有人從人群裏擠出來叫住她。

“你怎麽還跟來了?”崔南栀瞪大眼,差點把“太子”兩字脫口而出。

天子親衛認出是太子,紛紛交換目光,或是別開臉或是低下頭。好在太子并不關心旁邊辦事人員,只追着崔南栀過來。

“僻靜地方?我知道一處。”太子對侍從道,“你帶路去。”

去的是侍從落腳的小院子,高二郎叫了半天放開他,得了崔南栀的允許,親衛才松手。

礙于幾個人高馬大的t親衛在旁邊,高二郎暫時不敢造次,只好朝香筠打苦情牌:“你這是要做什麽,不論有什麽也是咱們兩家之間的事,你怎麽找外人來插手?”

香筠本來就是準備找高二郎問個明白,現在終于見到人,又有姐姐認識的人來幫她撐底氣:“若不是他們幫我,你還願意見我嗎?你跟那婢女究竟是怎麽回事?”

“什麽婢女?”高二郎裝傻,“你若是說我愛看外面小娘子我認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我屋裏除了幾個雇來做雜活的仆婦,哪有什麽婢女?”

“不是有個叫芸兒的?”崔南栀問,“我記錯了?不叫芸兒也可能叫草兒葉兒。”

高二郎語塞,還想糊弄過去:“誰?什麽芸兒?我不認識啊,你們別血口噴人!要是不信就去我家裏找,能找出叫芸兒的我跟你們姓!”

在場兩個,一個姓李一個姓崔,哪裏是他能高攀的姓氏,親衛聽着都要發笑。

“你家當然找不到芸兒,人都被你們送去莊子上了。”

高二郎臉色大變,終于正視起眼前這位女郎——他先前被美貌迷惑心神,沒想到她這麽不好騙,恐怕一開始接近他就是別有目的。

天子親衛哪是吃素的,早就找到莊子上的芸兒,讓郎中把脈确定了懷上身子的時間。

往前倒推,正是高二郎為長輩守孝期間。芸兒沒見過什麽世面,被幾個自稱來查案的一吓唬,以為高二郎犯了什麽大案,立刻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連高二郎偷偷摸摸飲酒,酒後醉言連等香筠過門做正頭娘子,給芸兒擡個妾室都說出口。

女郎再美麗,在高二郎眼裏也成了淬着毒的蛇蠍美人。

高二郎自個兒心虛,結結巴巴否認,半晌講不出一句邏輯通順的話。

酒後吐真言,香筠聽完徹底死心,失望地錯開視線,不肯與他對視。

太子在邊上跟看戲似的,從三言兩語裏能分辨出來,這是在痛打負心漢呢。

他圖個熱鬧看得高興,餘光瞥到崔南栀,倏地就挪不開了。女郎微蹙眉尖,神情專注,透着一種銳利的美。他才知道原來崔南栀怼他和斥責別人是不同的。罵別人那是毫不留情面,罵他時候多少還得顧着彼此的面子,多少有點令人上瘾的滋味。

“芸兒懷上四五個月了,算算日子是在你尚未出孝期的時間裏。”崔南栀說道,“在我朝是違反律令的。當然事情也不必做得太絕,你若是願意與香筠姑娘解除婚約,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來,這事兒還有商量的餘地。”

解除婚約,什麽解除婚約——太子正在欣賞他未婚妻的側顏,耳朵裏鑽進這四個字,狠狠打了個激靈。

高二郎顯出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态度,從前是他看不上香筠,覺得她只是有一個在宮裏做女官的姐姐,性子軟又好拿捏,沒想過有一日會被她騎在頭上、尊嚴盡失:“你們做局來構陷我,我非得去告官不可!”

和高二郎是真的說不通,親衛們也遺憾地搖頭。

或許是太子在一旁優哉游哉的姿态刺激到他,高二郎逮着人就咬:“這人不會是你的姘頭吧?是攀上了富貴人家的公子哥,看不上高家的買賣?”

太子莫名其妙被點名,看了眼崔南栀邊上的黃毛丫頭,再看看自己一身绫羅綢緞,确認了那人就是在罵自己,反駁道:“什麽德行,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高二郎氣血上湧,突然生出惡膽就朝他撲過去。

太子躲得快,被他抓到一片衣袖,又被侍從拍開。

天子親衛出手很快,把人按在地上。

崔南栀目瞪口呆,真沒想到跟他說理說不通,竟然就要動手。高二郎找誰麻煩不好,偏偏挑中在場人員裏最碰不得的金枝玉葉。

本來協商一下就能解決的事,突然變得複雜起來。

畢竟她身邊這位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國太子。事情可大可小,但唯獨不能當作沒發生過,這麽多雙眼睛看着呢。

“殿下,您沒事吧!”侍從緊張地上前檢查太子全身。

太子嫌棄地拍拍皺掉的衣袖:“沒碰到我。”

稱呼都喊出來了,親衛們沒法裝聾作啞。

高二郎才知道原來給香筠出頭的還有個太子,這下不用崔南栀再想什麽別的法子恐吓他,高二郎自己先被吓昏過去。

太子沒想到自己還有這個用處,雖然沒吃上飯,但圍觀了一場好戲,也不算太虧。

他嘴上還不饒人:“你還真喜歡多管閑事。”

“哪比得上太子殿下,還非得跟過來看一場。”崔南栀不想搭理他,轉身欲走,被太子攔下。

“你不會是想先拿別人的婚事試手,然後來解除我倆的婚約吧。”

太子殿下真是會異想天開,但崔南栀就是要順着他的意思說,揚起唇角點了點頭,笑意明媚,卻猶如一根尖刺紮進太子心裏。

太子表情垮下:“你就想想吧,除了皇叔,誰還能插手這事。”

離開的路上太子還在她耳邊叽叽喳喳:“幫你解決了事端不是很好嗎,要不是我在場,也未必能這麽順利的幫那小丫頭解婚約。”

“确實,本來只是協商一下的事,因為殿下的緣故他現在要被押送候審了。”崔南栀反唇相譏。

香筠哪敢說話,一路上死死憋着嘴,太子朝她看來都緊張地發抖。

太子寬宏大量,并未追究高二郎的事,但事情已經被捅上去了,高二郎孝期違背律法是板上釘釘,徒刑是免不了的事。崔南栀只能安慰自己,不論過程如何,總歸是她想要的結局。

這次出乎意料地順利,崔南栀略去太子這一段沒提,含含糊糊說事情已經解決了。

水芝十分感激,眼眶微紅:“要不是崔娘子幫忙,我妹妹就得不明不白嫁過去,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其實應當多謝謝晉王才是。崔南栀只能默默想道,她還不能把晉王的事說出去,被迫承下一個大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