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上的小插曲兩人都沒放在心上,下了車再打車到目的地——荊市最大體育館荊關。

放眼望去擡着拍攝設備的似乎已經早早候着,悠閑地聚堆談笑風生,被推薦來的大學生翻譯員都穿着清一色的訂制白襯衫西裝褲,方憲也一樣,只不過相比那些學生臉上挂着的或興奮的笑容,或緊張地不停整弄拉領結,還有資料翻來翻去的,方憲淡定地跟來參加什麽宴會活動似的。

他對自己的英語有足夠的信心。

主辦方到底還是擔心方憲一個高中生實踐經驗不足,給他安排了一個單詞咬字清晰的外國學者。方憲和對方客套一下接着就聊上了,對方興趣點在書法領域,方憲給他介紹了中國的書法有關特點和見解,和方憲交談時對方眼中帶着贊賞,笑呵得合不攏嘴。

貓居無聊得跟在方憲後面翻他的資料,都是一些拆開來看的懂合并一起完全不知道什麽意思的文字,密密麻麻跟小螞蟻聚成堆似的。再聽聽方憲和外國學者的對話,更是覺得無趣,也不知道方憲來幹什麽。但見方憲方憲笑得挺開心貓居也就控制住要抱怨的話吐出來——沒辦法,現在他是一只談了戀愛·賢惠·小貓精,要做體貼的小媳婦——從電視劇裏學來的。不過家裏的巧克力又沒了,回去一定要讓仆人,哦不,男朋友·方憲添上。

貓居雖然有些時候很迷糊,但黏方憲得很,一般不會随便一個人亂跑。然而就在方憲微笑目送學者離開後轉身,眼皮一跳。

貓居不見了。

不停地心理暗示自己貓居已經不是小孩了一邊緊張地快步穿梭于人群中左右環顧。

人這麽多貓居這麽迷糊肯定會迷路,小家夥那麽貪吃指不定會被騙,長得那麽精致可愛可能會遇怪哥哥/姐姐搭讪……

好吧,可不就是小孩?

遠遠望見有一處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方憲拐個彎跑過去。愈近傳入耳中的雜亂聲音更加清晰,方憲聽見了一句大聲嚷罵:

“神經病呀!是你先摸我的……”

可不就是貓居的聲音。

方憲更加焦慮了,急忙擠入裏圍,看清裏面的狀況才松了一口氣。

貓居和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外國人在對峙,人小對面半個頭,氣勢倒是不小,板着小臉抱着書包擋在胸前一副正氣凜然捍衛尊嚴的樣子。

方憲忍笑走過去攬過貓居的肩,伏在他耳邊問:“小炸貓,這家夥怎麽惹你了?”

“他摸我屁股!”貓居又氣憤又委屈地捏住方憲的手控訴。

方憲眼裏的笑意瞬間化成碎冰,寒森森地直視那個外國學生,接受到他的冰冷目光,對方有些心虛地用英語嘟囔着什麽。

“淨說瞎話,混蛋!大流氓!”

看周圍人的反應大都是站在貓居這邊的,對那個外國學生指指點點。

“先生,您有什麽證人維護你的‘聲譽’嗎?”方憲沉靜地用英語問道。

“我的朋友被您騷擾了可是有證人的。”此話一出周圍也不知道是真假目擊者的都紛紛應和,外國學生那滿臉的心虛和緊張相比貓居的坦蕩和惱怒,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誰在說謊。

最後這場鬧劇還是以外國學生落荒而逃告終。

“走吧。”方憲拉着貓居的手退出人群,一言不發地一直向前走。貓居雖然跟在後面看不到他的臉,但能感覺到他生氣着的。

“你為什麽生氣?”

“你為什麽自己不跟緊我?”停在一處無人石階上,方憲拉着貓居坐下反問。

“你一直和別人說話說得很開心,我又不能打擾你們,很無聊……”貓居絞弄着手指解釋。

“那好吧,下次這種場合我不帶你出來。”

這話給貓居理解就是方憲要抛棄他了,一直被寵慣着現在聽到這話貓居心裏委屈,但骨子裏的傲嬌又不讓他去可憐兮兮地挽留哀求,因而他抽出方憲握着他的手起身:“不帶就不帶!我也不要你了!”擱下這自以為很狠心的話,貓居轉身立馬跑開。

方憲腦子有些鈍地理解完貓居的全話,知道對方好像誤會了什麽,連被扔在石階上的書包都不顧追了上去。

貓居遙望四處無人化為了許久不用的貓形,從石縫鑽了出去,方憲後腳跟來時就見貓居的人影竟然在牆壁死角處詭異地消失了,只得回頭到處大海撈針,心裏懊悔得不行。

他就不能好好說,好好哄着嗎?又不是不知道貓居腦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樣。

成功甩掉方憲的貓居越跳上一棟紅磚綠瓦房的屋檐,憂傷地眺望碧澄蒼穹。

茫然的貓生。

混吃混喝好不容易成了精找到了仆人兼男朋友,現在他居然被抛棄了!

貓居的肉墊子撓了撓磚瓦,氣哼哼地想着決不會輕易放過那個無情無義〔霧〕的男人!

報複!報複!這次一定要報複!長得再好看以前對他再好說什麽也不能原諒方憲抛棄他的可惡行為!唔,報複完還要把他沒吃完的巧克力小蛋糕冰淇淋小魚幹給帶出來。

恢複精神頭鬥志昂揚的小貓妖直立起小身子,優雅地擡起爪子向光明的前方走去。

哦,他忘了自己身在高處,身體應激反應縮成一團垂直方向砸向地面。

好在身為小貓妖不至于砸成肉醬,只是感覺頭昏眼花,腦袋上好像有小星星圍圈轉動,貓居瞪着眼睛攤開四肢生無可戀地躺在地上……

找不到貓居的方憲沮喪地早退了,只想早點回去看看貓居是不是已經回家了,路過甜品店的時候買了一個黑森林蛋糕和一杯奶茶,想着給他“賠罪”。背包裏裝着那位與他交談的外國學者送的兩三本書籍,若是以往他會很高興,現在他只覺得添了幾本書本來就不輕是書包沉重得不行。

心裏有事,智商也打了結,方憲竟忘了搭車直接步行到了公交站臺。

天色已經昏黃,紅陽半個臉伏趴在山上,不如早上刺眼的柔和金黃光網籠住了荊市,那山好嗣煥發着金光,熠熠生輝得快耀眼過太陽。方憲眨了下眼,剛剛山上的金光又不見了。

也許是太累了出現幻覺了。

那座山脈是荊市最高大的群山,其中中央那座直聳雲天形似鬼怪張牙舞爪的嶙峋怪山,山上有許多鮮見的奇花異草,本該是受登山客歡迎的,但因為一個傳聞今天無人敢,也不能上山了。十幾年前還有上山的,在沒到山的十分之一高處便停腳了,再往上,就是陰森詭異的墓園,墳墓遍地,怪的是墓碑上刻的逝者之名奇怪得很,例如“鬼差——零下渡門”“第一屆妖王——普利特”“神獸——忌戶”前綴後面跟個不像人類的名字。有人說這是有誰在裝神弄鬼亦或是迷信老祖先留下的,無神論者以“破山上有鬼怪謠言”一批又一批前去尋找“證據”,結果便是那些人都失蹤了,裏面包括一些有名的探險家,還有道士法師。這下就驚動了政府,連忙派警衛兵去探情況,結果還是一樣——無一人回來。

封山的命令下達下來。因為有人說這山有時會發出詭異的金光,因而此座禁山得名“金山”。

方憲不信這些,也對這些邪乎的事不感興趣。只是不知為何當下眺望那座山時,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那座山,他好像曾經去過。

呆怔地凝望了金山不知多久,方憲揉揉太陽穴否定自己剛剛冒出來的想法:他沒有去過,金山,還有其它山也都沒去過。

想到站臺上休息一下,剛坐下時屁股有什麽東西又立馬站開了,回眼探個究竟時對上一雙無精打采的圓眼心裏一跳。

方憲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這只小白貓——也就是貓形方貓居印象特別深刻,明明只是很久前相處過幾天現在一瞬間就認出來了。

貓居從屋頂上摔了下來身體骨頭要散架了一般酸痛,就算找到了要尋仇的方憲也是恹恹的擡了一下眼又阖上。

方憲小心翼翼地把貓居抱在腿上坐下,心裏有些震驚——貓居的眼睛和這只小白貓一模一樣。初次見貓居時方憲就覺得他的眼睛特別熟悉,當時給自己的結論是像貓眼罷了,現在看來并不是那個原因。

撞巧了吧。方憲也只能這麽總結。

貓居被方憲抱在腿上時就安心睡去了,他莫名相信即便是貓形方憲也會帶他回去。

果然如此,方憲把貓居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