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後,父親對吳少言的興趣并沒有減退,又問了他很多東西。甚至還請求要怎麽制作鹹菜的配方。
父親很少對什麽吃的有這麽感興趣的時候。
天色稍稍晚些的時候,吳少言的媽媽就來拜訪了林中裏的家,說是拜訪,其實也不過是站在玄關和父母寒暄了兩句。
吳少言的媽媽是來接吳少言回家的。
父親對她腌制的鹹菜贊不絕口,還讓她寫下了配方交給了母親。
寫完配方後,吳少言就打算跟着她離開。這時,父親發話了,“你們怎麽回家?”
“走着就回去了,不遠的。”吳媽媽答道。
父親披上大衣,拿起車鑰匙,“走吧,我送你們回家,天太黑了,路上不安全。”
母親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随聲附和着,推辭了半天無效的吳媽媽只好也就接受了父親的好意。
吳少言在出門時對他擺擺手,“明天見。”
但是吳少言沒來上學。
吳少言已經空了一禮拜的課,據吳少言班班主任說,吳少言得了重感冒,一直沒好。
可是那天吳少言走時分明還好好的。
父親之前送過吳少言,在那之後有一次,父親把吳少言家的地址抄了他一份,說希望他去拜訪一下吳少言家。
“那個小言……”父親看着他沒有說下去。
“怎麽了?”
“不,沒什麽。”父親點點放在桌上的寫着地址的條子,“記得去。”
因此,他很輕而易舉的,找到了吳少言的家。吳少言的家在一處治安不是很好的小區內,公寓樓大門的門鎖看起來壞了很久,怎麽按都不會響,他打算直接上去的時候,一個聲音在他身後叫住了他。“你是……中裏嗎?”
他轉過身,吳少言爸爸的樣子看起來老了一些,還胖了一些,見到他倒是依然露出了昔日一樣的和善面容。
“叔叔好,我來看看吳少言,聽說他病了?”
吳少言的父親眼神閃爍着,“啊,對。中裏啊,你來的不湊巧,少言病好的差不多了,這兩天和他媽媽去外公家了。”
是這樣麽?他看了看吳爸頭上滲出的汗意,今天實在不是個煩熱的天氣,有時一陣風吹來都會讓人打個哆嗦。
“是嗎?再過段時間就期中考了,這兩天有個小測驗挺重要的,叔叔您幫我轉告一下吳少言記得來。”林中裏說完後看着吳爸。
“好,我會轉告他的。”吳爸笑了笑,沒有打算請他回家裏坐坐什麽的扭頭就要上樓梯。他轉過身準備離開。
吳少言的家……紙上寫是在四樓,402。他剛剛有看到一樓的結構,順着那個結構找着402的窗戶,剛巧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在窗後快速離開的樣子,随即,窗簾就被拉了起來。
他突然有點委屈。他好心跑來看吳少言的,吳爸攔着他就算了,吳少言也避着不見他。
吳少言家裏什麽情況他又不是不知道。瞞着他他就會不知道,吳少言又被他爸爸打了麽?
又過了幾天,吳少言還是沒有現身,他有試着打吳少言的手機。手機一直處在關機狀态,好多天了都沒變過。
這些天,他的腦袋裏全是吳少言,想着自己怎麽就那麽不被人信任了,想着吳少言到底是為什麽又被吳爸打了,想着吳少言到底傷的有多嚴重才會連學校都不敢來。面都沒敢讓他見到。
他躺在床上閉着眼睛的時候,都能看到吳少言滿身是傷的樣子。真是的,能不能讓人省點心。他覺得五心煩躁,連書都看不進去。
林中裏跑到吳少言班門口環顧了一下,問坐在門口的同學,“吳少言呢?”那個人看了看周圍,“剛剛還有見他,現在不知道去哪裏了。”
“喂,你在別人班裏亂晃什麽?”
是,吳少言的聲音。
林中裏仔細的看了看吳少言,他還是原來的樣子,也就頭發比之前見到的要短了些。還是一樣普通的眼睛,一樣普通的五官,卻讓他的心髒跳動的不合常規起來。他把吳少言拉到過道抹開校服的袖子,胳膊上沒有傷痕。
他想起那天避而不見的吳少言,之前的所有擔心化為了生氣,“你是要在家裏生孩子嗎?”
“喂喂喂,我剛來學校,不用這麽不客氣吧?”吳少言察覺到了他的怒火,打趣着。
“我有去看你,你知道嗎?到底發生什麽事讓你爸又打你的?”到底是有多慘的傷才能在家養了那麽久?
“你怎麽……”吳少言表示驚訝,過了一會後又自己反應了過來,“沒什麽大事。”吳少言撓撓頭,靠近他耳邊,“不要跟人說啊,我偷了家裏的錢報了個畫室被我爸發現了。”
“你也知道我成績不好,那報個特長總比考不上大學強嘛!”
“你爸不同意?我記得你爸不是說過期中考考的好就讓你去的嗎?”
“他是說了。他也說了學畫沒前途呀!主要是沒“錢”途啦,掙錢掙得不一定多還死花錢。”
“然後呢?”
“我喜歡啊,我特喜歡,沒錢途就沒錢途,我想做我喜歡做的事,做一輩子。”
他竟然有些嫉妒能讓吳少言如此直白表達感情的所謂“繪畫”的這門學科來。
“那你現在怎麽辦?”吳爸都把吳少言打的那麽狠了,想要說服吳爸估計是很困難的。
“瞞着我爸呗!我還能怎麽辦。我媽偷偷給畫室塞了一筆錢來着,我以後定期去就行啦!”
“啊”,吳少言想起了什麽,雙手合十拜托着他,“林大才子,您一定要幫我保密,我在此先謝過啦!”
“切。”他笑了,“誰會閑的沒事亂說啊?”
事情就這麽定了。吳少言開始往返于學校和畫室,老師們也默認了他的行動。特長生也就代表着在學校也有一定不上課的特權。他很少能見到吳少言。即使見到,也是吳少言不停奔跑的樣子。吳少言總是在看到他後,跟他點個頭算是打招呼,就急匆匆的走了。
直到某天,吳爸跑來學校把吳少言從課堂上又捉了回去。
東窗事發了。
壞了,他趕忙跟在他們後面一塊走了。吳爸拽着吳少言走着,以少有的一臉兇惡的樣子,拖着吳少言上了車。
林中裏急忙招了一輛的車。他們回了家,吳少言被父親連拉硬拽的拖回了家。随後,他摁響了吳少言家的門鈴,開門的是吳少言的母親,還是一如既往柔柔弱弱的樣子,甚至都讓人覺得她一臉病容。
吳爸把吳少言關了禁閉。在外面鎖上了吳少言的房門,他試圖求情,差點被頭上爆着青筋的吳爸趕出家門。
“說,你報班的錢從哪來的?”吳爸插着腰大聲吼着。
吳少言在門裏拍着門,喊着“放我出去”,不回答吳爸的問題。
“說不出來你就一直待在裏面別出來了!”
吳媽在一旁阻止着,“別這樣,孩子還得上學。”
吳爸看了看他後,低聲跟吳媽說了兩句,他有聽到“不打”兩個字。
然後,吳爸對他說着,“中裏,不好意思讓你看到這麽丢人的場面,你幫吳少言請個假吧,他需要好好知道教訓。都這個時候還是快回去上課吧,是學生就去做學生該做的事。”說完就“客氣”的把他請出了家門。
剛剛複學沒幾天的吳少言就因此,又一次的不來學校了。這下,徹底看不到吳少言的他也跟着又一次煩躁起來。
他實在是沒什麽辦法,請教導主任出山做了一次家訪。三天後,吳爸親自把吳少言送到了班級的門口。
他上早操時就看到了吳少言背着書包,和吳爸一前一後的經過操場。早課過後,他迫不及待的找了吳少言。只是在隔壁班門口晃了大半天,也沒見到吳少言的身影。
是不是又溜去畫室了。他有些悵然若失。上次那個坐在門口的同學看到他後,倒是提供了一個信息,“你找吳少言嗎?他剛說他有點累,要找個地方睡一覺。”
林中裏在教學樓的天臺上找到了吳少言,他不知怎麽的,就想見見吳少言,見到了,就能平息他渾身上下透着的那股,煩躁。
吳少言随意的躺在天臺上,頭上還蓋着一本物理。
“喂,你在這兒做什麽?”
他看到吳少言急忙拿開書坐起來,心裏有一種暗爽。誰讓這個人,竟然毫無預兆的就可以折磨他這麽多天呢?吓一吓吳少言不過分吧。
在看到他後的吳少言松了一口氣,氣憤的盯着他,“什麽呀,原來是你,吓了我一跳。”
他從吳少言身下拿了一張報紙,坐在吳少言旁邊。兩人談了一會後,重新拿書蓋着眼睛的吳少言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他的視線落在吳少言身上,吳少言的唇微微張着,令他莫名的心跳如擂鼓,他想起了早上做的那個和吳少言在一起無法言說的夢。醒來時的感覺就如現在一樣,緊張,又有些心癢難耐。是什麽,在他心裏長出了芽?
他拿掉吳少言的書,心裏想着要确認一些東西,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的唇貼緊了吳少言的。
霎時,他明白了,自己對吳少言的感情不知何時早就已經變質了。
然而吳少言在他還沒有收回的時候就睜開了雙眼,他硬着頭皮維持了幾秒那個動作後,擡頭坐了回去。吳少言懵懵的坐起身,帶着一絲還未清醒的睡意,卻又紅着臉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要是他知道就好了。這可笑的,不可預料的心啊!
他看着吳少言笑了,“想這麽做就做了。”說出這種話,會被吳少言揍的吧?會被以為,他是在捉弄人。他準備好要承受吳少言的怒火。
等着他的不是怒火。
吳少言拿起背包和書,離開了天臺。
看着吳少言走了的林中裏終于不再崩着他那張自認無懈可擊的笑臉了。他捂着心髒,攤在地上。默默念着,安撫着,想讓心髒跳的慢一點。
吳少言沒有沖他發火。
他可以,因此對吳少言有些期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