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第20章
“太子是大壞蛋——”
“真讨厭——”
南鳥叫得起勁,太子此刻卻半分都不想欣賞它婉轉悅耳的嗓音。
“閉嘴!”
太子惡狠狠的語氣令它感到威脅,竟然真的閉嘴了。
殿內一片死寂,罪魁禍首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撲棱幾下翅膀開始低頭梳理羽毛。
“崔南栀!”
崔南栀後退幾步,還想裝傻:“你……你喊我幹什麽,又不是我罵你的,這只鳥可不叫崔南栀……”
“它又不認得我,還能無緣無故罵我不成?不是你天天在它面前說我壞話,它能學會?”
說着太子伸手要去抓鳥,趕在太子碰到之前,崔南栀把籠子護住:“你要幹什麽!”
“拔光鳥毛,炖了烤了煮了,看我心情。”太子冷笑。
“不行!這是我給太後壽宴的賀禮!”崔南栀一着急,嘴快直接說出來,“你不準碰它!”
似是為了驗證她說法的可信度,南鳥又開始念賀詞:“祝太後娘娘年年歲歲身體康健,如南山之壽,松柏之茂——”
“你看,我教它說得是賀壽詞,那些亂七八糟的……反正不是我教的!”女郎水盈盈一雙眸子望向他,
太子恨不得把鳥嘴給綁了。
這是鳥是不是聽到什麽詞就會開t始叽叽哇哇亂叫!
既是賀禮,周圍又有那麽多宮人看着,他還能跟一只畜生杠上不成?
太子背影漸漸遠去,消失在長廊盡頭,崔南栀松一口氣,曲起手指彈了下南鳥鳥嘴:“吓死我了,差點以為你真要被拔毛炖湯。”
馴鳥宮人說它聰明,崔南栀教它什麽,重複幾遍就會講個大概。沒想到她平時偷偷抱怨的話也被南鳥聽去,不聲不響學了個大半,直接在太子面前上演一出好戲。
還好太子不打算跟它一般見識,也可能是下不來面子。如果他真要上手去搶鳥籠,崔南栀那點力氣肯定是不夠用的。
南鳥不知道自己剛剛大難臨頭,從鬼門關邊上走了一遭,溫順地蹭蹭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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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當日,太後禮佛注重修身養性,特地叮囑了不要大操大辦。
即便只有長安的公卿女眷赴宴,命婦院前也聚集了一大群人等候,花枝招展,香氣撲鼻。
陳夫人被特許與崔南栀一起來,她自忖出席過許多貴婦人們的宴會,在這兒也犯忐忑。
“舅母,我們晚點下車吧。”崔南栀從車簾縫隙裏偷偷往外看,“好多人啊。”
“外面風大,不急着出去。”陳夫人找個借口。
太後梳妝完畢,正打量鏡中的妝容發飾,女官回禀道已有人陸續入座。
“知道了。”太後擡眸,“陛下呢?”
“陛下還在與大臣們議事,讓奴婢們先行回來,時候差不多了陛下自會赴宴。”
太後嗤笑:“女眷一多他就躲,什麽心思還怕我看不出來。”
崔南栀再小心翼翼也不可能完全避開人群,一出現就有許多道目光投向她。
或好奇,或輕蔑。
崔南栀裝作沒看見,按着女官教授的流程入座。
她的座位與太子的座位排在一處,盛裝打扮後的崔南栀明豔動人,一瞬間叫他挪不開眼。
“殿下看夠了嗎?”
一張嘴,還是不讨喜。
太子冷哼一聲,暗道她要是個啞巴就好了,光看臉就夠了,千萬別說話。
“我後來才知道原來殿下也想要那只南鳥做賀禮,搶先殿下一步,是臣女的不是。”
偏偏她還不知趣兒地湊過來問,聽着像道歉,其實半點歉意都沒有。
“不知道殿下準備了什麽賀禮?”
崔南栀一靠近,他就聞到她身上的香氣,明明不是濃香,卻能準确的鑽入他鼻腔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太子莫名地被她攪亂心跳,“太後面前管好鳥嘴。”
他堂堂東宮太子,一國儲君,竟然會被一只鳥拿捏住。
太後天子坐于上首,一道道賀禮被呈上來過目。
在座的女眷們已是長安翹楚,呈上來的珍寶依舊有不少令她們啧啧稱奇。
太後始終是淡淡的神情,唇角微揚,沒有表現出特別滿意,也沒有對哪件賀禮嫌惡。
陛下說得沒錯,太後什麽奇珍異寶沒見過,再好的東西也不會比宮裏的更好。他們呈上來的東西,說不定宮裏哪個犄角旮旯裏就擺着類似的裝飾。
快到她了,再過幾個就是。
崔南栀掐着手心,太子注意到她的緊張不安,往外一瞥,果然有個小黃門提着個鳥籠形狀的東西,外面蓋了塊紅綢。
輪到崔南栀,她慢慢掀開紅綢,羽毛鮮豔的鳥兒在籠子裏跳來跳去。
崔南栀深呼吸,讓南鳥開始念誦賀壽詞。
太後的目光凝在南鳥上,片刻後,終于露出今夜第一個笑容:“這鳥倒是很機靈。”
“既然阿娘喜歡,就送去蓬萊殿養着吧。”天子發話道。
“能讨娘娘歡心是臣女的福氣。”崔南栀頰邊凹現小小梨渦,下去前還不忘朝天子投去感激的眼神。
天子神色淡然。
其實不論崔南栀送什麽,只要不是太離譜,太後都會點頭的。
與其是她喜歡那只南鳥,不如說是太後對崔南栀的肯定,給衆人看她的态度,她認可崔南栀将來成為東宮的女主人。
崔南栀回席間,心口還怦怦直跳,剛剛的緊張刺激不亞于仙人渡劫。
旁人再送什麽她已經不再多關注,太子送了幅出自名家手筆的海上仙山圖,太後點了點頭,也沒有過多表示。
“你別想着用那只鳥來讨好太後,想從這條路來退婚是行不通的。”太子壓低聲音,“太後越是喜歡你,對你滿意,越不可能讓你解除婚約。你要是真想着擺脫我,不如想想別的法子。”
要不是周圍還有人,崔南栀真想沖他翻個大白眼。
“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麽不理我?”
崔南栀拿起一個梨子塞進他嘴裏:“你話真多。”
太子被梨堵住嘴,唔唔幾聲,咬下一口梨肉,脆爽多汁。
邊上的貴婦人以扇掩面,感慨道:“還是未婚夫妻呢,已經打情罵俏了,到底是小年輕更活潑些呀。”
崔南栀和太子對視一眼,各自扭頭拒絕看對方。
宴席過半,大半壺酒下去,崔南栀頭有點發暈。
她很少喝酒,在宣州時候頂多過年時候用筷子蘸了嘗一點,相比米酒的滋味,她更喜歡香飲子多些。
因此崔南栀對自己的酒量多少毫無概念,酒意上來,臉頰泛起緋色,沁出一層薄汗,黏在身上十分難受。
席間似乎也無人在意她,崔南栀提着裙擺,悄悄溜出去。
涼風拂面,醉意吹散幾分。
崔南栀不知道她要去哪,也無處可去,找了一處臺階坐下。
接近十五的月亮近乎圓滿,崔南栀捧着臉看得出神。
她阿娘這會兒是不是也在擡頭賞月,宣州的月亮和長安的月亮是同一個嗎?
她呆呆地望天,連天子什麽時候走到身邊也沒發覺。
天子甚少見她如此落寞的神情,他幾次見崔南栀都是笑意明媚,偶有生氣不快,卻沒有過現在的模樣。
她呆坐了一盞茶多的時間,天子出聲提醒:“地上涼,寒氣太重。”
崔南栀後知後覺地回過神,眸中水盈盈的,漫上氤氲霧氣:“陛下……”
她還認得出人,沒有醉得太徹底。
臺階涼嗖嗖的,可崔南栀頭暈乎乎的,感覺身子越發沉重怠惰,實在是不想起身。
繼續坐在臺階上少不得要凍得肚子痛,天子解下外衫鋪在地上,崔南栀慢吞吞地往邊上挪點。
外衫還沾着未完全消散的體溫,比冰冷的臺階舒服許多。
天子坐在她邊上。
崔南栀一離席天子也跟着離開,找到崔南栀時候就看到她可憐巴巴的模樣。
“你今日得了太後的誇獎,怎麽還悶悶不樂的?”
崔南栀聲音弱弱的:“我有點……有點想家了,想我阿娘。”
說着眼眶發酸,視線模模糊糊,像是被水汽擋住。
太後壽宴這樣喜慶日子,她哭出來是不是很不好?
崔南栀自以為掩藏得很好,實則從天子的角度看去,她忍得肩膀都在發抖。
天子心生憐意,輕拍了拍她的背。
“這麽舍不得你阿娘,怎麽還獨身一人來長安。”
她擡起淚汪汪的眼,鼻尖都紅了:“難道我可以不來嗎?”
天子想了下,坦誠道:“不能,這是抗旨。”
小女郎的眼淚啪一下掉下來:“阿娘說她就是在長安長大的,希望我也去……”
她半醉時整個人行動都慢半拍,講話也是慢慢的,每說一句就要停下來想一想才能繼續下句,艶紅飽滿的唇瓣被她咬出一圈淺淺齒痕。
天子已經理解不了自己現在的行為了。
若只是照拂恩人的女兒,大可找幾個宮人過來安頓她,而不是像現在,他生出一種将崔南栀擁入懷中柔聲安慰的沖動。
他走神片刻,手背手腕被抓住,掌心被放進一團軟綿綿的觸感。
一陣酥麻感遽然貫穿他的脊背。
崔南栀蹭蹭他的手心,像是乖順的小貓,含糊不清道了句“謝謝皇叔”,而後頭一歪睡倒在他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