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歐式裝潢的頂層公寓內,兩個男子坐在沙發上正在商量着什麽事情。其中一個三十多歲樣子的男人穿着白色襯衫和西裝褲,手執着一杯威士忌,悠閑的聽着坐在對面沙發上一個穿着打扮休閑,與周圍裝潢完全不搭調的男子正在說的話。

“這是這幾年的賬務記錄,老大說,都交給你了。”吳少言把一個看起來十分破舊的本子放在茶幾上推到男人身邊。

“我知道你。”男人這樣說着,“盛天平的左右手,怎麽樣?要不要跟着我幹?工資翻倍。”男人說話平穩有力,不時的透着一絲壓迫感,一看就是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很久了的人。

吳少言面無表情,“不用了,我喜歡呆在一個地方。”

陸展笙笑了,“你把我從旅行的途中叫回來,就是為了給我這個賬本?”

“這是老大的意思,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頭兒。”

“我本來就是。不需要他的認同。”

陸展笙把杯底的威士忌一飲而盡,拿着杯子,起身走向書房的小吧臺。“盛天平不過是個連蜂後都不知道是什麽的小喽啰而已。”

陸展笙在吧臺晃來晃去,看似無意的問了一句,“竹笙還好嗎?”

“你我都知道他不是陸竹笙。”吳少言站了起來,“為什麽非要把他放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呢?他對你們應該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吧?讓他過自己的生活對你們也沒有什麽損失吧!”

陸展笙臉色陰沉,“就因為他不是陸竹笙。”

吳少言垂着頭,摸着自己帶來的刀。他雖然見過死人,卻從來沒有殺過人。今天,要怎麽做這件事,才能讓事情完美落幕呢?他已經委托了青笙搜集資料,最快一兩天內,就可以舉報盛天平他們了。一旦那個公司的人被抓,青笙應該就自由了。可是,囡囡沒有那麽多時間了。

“今晚。”他還記得說着這句話的盛天平眼睛裏閃出的寒光,“放走那個小子時,你已經讓我失望了一次了。”那個人,周身都萦繞着一股戾氣,卻能在平常掩蓋的一絲不漏。“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你不喝嗎?”陸展笙調着酒,對他說道。

“不了,我喝水就好。”吳少言抿了一口水,是為了緩解他因為緊張而幹燥的喉嚨。這些痕跡事後再去處理吧,他這樣想着。陸展笙喝了很多威士忌,這樣也好,待會搏鬥的情況會少一點。

吳少言準備朝陸展笙走去,手機鈴聲卻正好響了。

“喂?”

“哥,大事不好啦!”青笙慌慌張張的說着。

“怎麽了?”

“我剛剛錄視頻的時候,聽到盛老板說要去殺了你之前放走那個哥!”青笙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焦急,“他們現在已經要坐上車去那個哥家裏了!”

吳少言立刻心慌了起來。不應該是這樣的……本來,一切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的。為什麽,那些人就是不肯放過林中裏呢!那人明明什麽也不知道啊!

陸展笙的家離公司有一個小時的路,可是,從這兒去林中裏的家還要更遠些。如果給那人打電話的話,那人會相信嗎?

他的腦袋裏,一個瘋狂的念頭漸漸成型。

“小青,你東西搜齊了嗎?”

“還差一點。”

“不要管了,直接去舉報。還有……順便告訴他們,今晚,在雁環路附近可能會有一場車禍。”吳少言低着頭,“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馬上就能抓到盛天平。”

挂掉電話後,吳少言把陸展笙拉到了已經打開的行李箱跟前,“盛天平要殺你,你最好還是避避風頭。”

他記得陸展笙來時開的那輛跑車。“你的跑車借我用一下。”

不顧陸展笙的阻止,吳少言搶了那人放在茶幾上的車鑰匙,推開門跑了出去。

他在一條單行道上疾駛着,時不時,外面會有人咒罵着“瘋子”的聲音。可是他聽不到。

“沒事,沒事。”他安慰着自己慌亂的心。林中裏不會有事的,再……快一點點……一定可以的,可以趕在盛天平他們前面……

終于,他在前方不遠處看到了熟悉的車牌號。

囡囡,對不起。

在難以兩全的情況下,他還是選擇了林中裏這邊。

在放了林中裏後的那段時間裏,他習慣性的跟蹤着男人。看到男人回家後,總是蹲在窗前,想象着男人家裏的樣子。有時,回去的時候總是很遲,甚至忘記了約好要給囡囡買的糖果。每次見到的男人都是那麽的明亮耀眼,使得他自慚形穢,卻又忍不住被那光芒吸引着。

他不能讓那光芒熄滅,那是無盡的黑暗中唯一的一絲光亮。

“囡囡,等救下阿裏,我就去陪你。”

吳少言默默念着,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踩了一腳油門,向着眼前那輛前進的車加速撞去。

花園裏響起了一連串的槍聲,吳少言循聲而去,一頭黑發的塞爾吉奧正對着一個人形紙板數着彈孔。啧啧啧,可憐啊……要是真的人,估計得打成蜂窩煤。他湊近那個寫着字的人形紙板,是誰讓塞爾吉奧那麽恨呢?不出意外的,上面用意大利語寫着“迪姆”這個單詞。

呃……他是不是……羊入虎口了啊……

塞爾吉奧把槍對準了他。

“你跑來幹什麽?真想死嗎?”

吳少言舉起雙手,“等會兒等會兒,先說下我又怎麽惹你了?”

塞爾吉奧碧藍的眼睛滿是沮喪,放棄般的收回槍坐在石階上,“當時就不應該救下你。”

他舒了一口氣,呼,肯定是萱萱又說了什麽。除了女孩,再沒有誰能讓塞爾吉奧如此沮喪了。

“米亞說,她要和你在一起。”

……陸亦萱!

是要害死他才罷休嗎?

“那什麽,哥們啊……”

塞爾吉奧困惑的擡起頭,“哥們是什麽?”

要死他忘了這人中文是個半調子。

“……就是兄弟,兄弟你懂吧!”

塞爾吉奧點點頭,蹲坐在那的樣子看起來像一只大熊。

“那啥,大……兄弟哎。”他坐在塞爾吉奧旁邊搭着那人的肩,“那是在做戲,做戲你懂吧?就是表演。”

他絮絮叨叨的念着,“你也看到我和萱萱的相處模式了,她叫我‘媽’哎。她才多大?她說的‘在一起’基本上是一種,呃,戀母……情結吧……”哎呀要死了,他到底哪點看起來像個媽了?

“你放心,我是絕對不可能是萱萱心裏那人的。你要多和她在一起,多為她着想,才有機會走到萱萱心裏去嘛!”真是的,為什麽要靠他這個沒正兒八經談過戀愛的人去開導小年輕的愛情啊!

“嗯,可是,不管我怎麽跟她表白,她都不信啊!”塞爾吉奧喪氣的攤開手說着。

“你怎麽跟她說的?”

“我說,她比蜜糖還要甜上幾萬倍。”塞爾吉奧用手誇張的拉了很開表示倍數。

“唔……我怎麽記得,你前兩天才跟新來的女仆說過蜜糖什麽的呢?”

“那個女孩是蜜糖啊……”塞爾吉奧的手比出的幅度縮水了很多。

發現問題了。

“兄弟哎,你能不能只對萱萱一個人說這些話?”

“為什麽?所有的女性都是值得贊美的,而我的心是米亞一個的呀!”男人邊說邊比劃着。

算了……文化差異太多,路還長着呢……

“得,你這樣吧,多關心,多愛護,看以後你們怎麽發展吧……”

說實話,找他當參謀本身就不靠譜,他連告白都還沒做過呢!

“你們兩個……是不是在背地裏說我壞話?”米亞的聲音從兩人身後陰森森的傳來。吳少言吓得彈跳了起來,發現是女孩後捂着胸口,“你能不能關愛一下老年人!”

“米亞……我……”塞爾吉奧剛打算說些什麽,被米亞阻止了。“塞爾吉奧……媽媽在找你哦,快去吧!”

塞爾吉奧一聽是希曼夫人,就打算離開了,走的時候哀求樣的看着吳少言,他向那人比着手勢點點頭。不就是撮合這倆人嘛!這個媒人他當了!

看到塞爾吉奧走後,米亞朝他吐吐舌頭,拿着一個平板,“你看,我覺得這個人特別适合入會!”

他拿起平板看着,那是一個白白胖胖的有着一個大酒糟鼻的白種人照片,邊上标注着:道爾福克斯博士,腦外科學專家。照片下面還有幾條男人發布的論文标題,他看了一下覺得晦澀難懂也就沒有細究。

“媽媽一定會很開心的。這個人,能夠幫助我們達成很多事。”

“是嗎,那就那麽做吧……”這些事情從來就沒有他多嘴的份。

“我已經發了邀請函哦,只是,過兩天可能要麻煩你準備入會儀式了。”

“那沒問題。”經過這幾年的磨練和刻苦學習,這些管家該做的事情他早就已經得心應手了。

兩人說這話時,平板上彈出了一條訊息。

“啊,看來福克斯博士已經看到邀請函了!”

米亞在他面前打開郵箱,福克斯博士在那個寫着“蜂後誠摯邀請你加入救世會”的郵件下面問了一句,“蜂後是誰?”

“嘿嘿……”米亞像只小狐貍一樣的笑着,每當這時,基本就是她又有鬼點子的時候。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想起了自己曾經走過的小女孩深深的套路。

那是,他剛剛來到這裏的時候。米亞還處于換心手術的恢複期時,就已經顯示出了她與生俱來的整蠱本領。

那時他就發現希曼夫人和其他人對萱萱意外的縱容,不管萱萱提出多無理的要求都會照辦。要不是天上的月亮太大,可能還真有人上去專門撈給女孩。

他某天在開門的時候沒有留心,只聽咚一聲響,女孩就躺到了地上。他驚慌失措的試探女孩故意憋住的鼻息,只有在他的慌張程度讓女孩滿意時才會聽到萱萱清脆的笑聲。

從那以後,他就得時不時的應對花式出奇招整蠱他的女孩。也許是,躺在病床上的生活太過煩悶,他反而覺得女孩能長成這樣的性格其實很不錯。能夠自娛自樂也是一種本事。

至于這個福克斯博士……請允許他寄予真摯的同情和無限的惋惜……壯士,我們會永遠記住您甘付戰場的靓麗身姿的!

他就準備好搬着小板凳找個視線好的位子坐好,邊吃瓜邊看吧……

“要跟他說真話還是假話呢……”米亞一個人琢磨着喃喃自語,越跑離他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