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給吓得跳起來,“爺爺您這話可不能胡說!”

“我怎麽胡說了?你個臭丫頭自己幹的好事兒還不讓人說了?!”

“我哪兒有這樣……”她語無倫次手舞足蹈,“抱着人家喊……喊……喊‘暮之哥哥’的?!”

老頭子精光一閃,耐人尋味地搖頭晃腦道,“那個叫暮之的,你還真喜歡吶?”

看見老頭子那笑容裏的一絲奸詐,仿佛輕風雲淡之間風雲盡握,那種被掌控于了然之間的熟悉感再次湧上了心頭。

一口老血被氣得梗在了心間。

她咬牙切齒地抓着老頭子說,“我不跟你辯了,帶你出去玩兒,總行吧?”

“好好好,”老頭子笑開了花,邊起身還邊碎碎念,“我昨天回來的時候,看見附近新建了個公園,當年走的時候沒見着,這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北京是發展得越來越好了……”

那個公園離他們家有那麽一段距離,她牽着老頭子慢慢地走,老頭子眯着一雙眼睛四處感嘆,她低頭看見老頭子的步履已經沒有了年輕時候的矯健,上一次離開前還是精精神神的一個人,如今也已經開始受不住歲月的摧殘了。

老頭子拍拍她的手,指着那個草坪說,“這兒以前啊,是個大池塘,池塘裏一到了春天就有好多蝌蚪,夏天就是滿塘的青蛙呱呱亂叫,”說着嘆了一口氣,“現在這兒給改成了一公共娛樂場所……也挺好,就是沒以往那麽安靜清涼了。”

老頭子一說起以前就停不下來,她無奈地說,“那地兒之前說要改的時候,本來是打算填平建個小吃街,可是想着周圍這麽多居民,就直接給建成了娛樂設施場所。”

說起來,還得感謝沾了許老頭子的光,當時局裏的局長剛剛上位,于是特地派了一人來問她,這房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畢竟是許家人住這兒,于是給了三分面子。

她當時開了門後看見那人笑得特別假,完全就是公事公辦的模樣,跟她一學生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聽不懂的事兒,最後詢問她的意見,她也沒怎麽聽得懂,但也理解了個大概,特別費解,還以為是挨家挨戶得征詢意見,就問,“其他人怎麽說呢?”

當時那人就愣了,她眼裏特別純粹,好像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兒的身份,于是笑道,“不用在乎其他人的意見,就許小姐您個人而言,是否覺得有些不妥?”

她很認真地想了一下,也說了,“都是局裏的安排,那大概都是為民考慮得周全了吧?我的意見不重要。”

毛一樣大的孩子,卻說了這麽一句正派風骨的話,那人霎時就肅然起敬了,估計是覺着許老膝下之人果真不同凡響談吐非凡。

可現在想起來,自己當真是傻透了。

也不懂政治上的那些彎彎繞繞,還真是……

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爺爺,您昨天什麽到的?”

“昨天下午吧?你媽媽聽說了趕緊請了假來接我了。”

她沒開口,就聽見老爺子又說,“你媽媽也是忙裏抽空,手裏負責的那個案子突然就出現了轉變,她不敢懈怠,怕丢了許家了的臉。”

這話就是在替母親周全考慮,說到最後還是一個意思,就是讓她別去計較。

怕丢了許家的臉。

這個理由,讓她不得不沉默。

以往她興許不會在乎什麽許家,什麽臉面,可是慢慢地長大後,好像也能理解了母親的那顆疲憊不堪的心。

“爺爺您怎麽不為我說說話?”

老頭子哼唧一聲,“沒良心,我怎麽沒替你說話?昨天我就訓過你媽媽了,工作固然重要,可孩子到底還是自己親生的,既然出了事兒,就別和以前一樣放任不管!”

既然出了事兒。

她将那句話聽進了耳。

看着老頭子還是一副正常不過的模樣,鬓邊的頭發卻已經變得花白,心裏,頓時就變得不是滋味。

進了公園裏,下午的時候沒特別多的人,平時這個時候因為烈日的原因是沒有人的,但連着下了幾天的雨,溫度降了不少,這會兒公園裏面健身散步的人倒是挺多。

她低下了頭,輕輕說,“讓您操心了。”

“我不知道這事兒會被人鬧出來……”

老爺子還是一副笑臉人的模樣,“怎麽?這就招架不住了?”

她微愣。

老頭子哈哈笑着,“以後碰到比這難纏比這複雜的事兒,那你豈不是只有哭鼻子了?”

老頭子對她從來就是暗黑系教育,她也習慣了,就這幸災樂禍的本事,老頭子是讓她見了世面的。

老頭子估計巴不得她能受點兒挫折,受點兒委屈,打擊中成長,風雨中汲取經驗。

她默然。

誠然,老頭子的話不假。

經歷過真正風雨的人,再說出這句話,好像就已經飽含了太多的風霜。

“你這丫頭啊,就是愛逞強,”老頭子邁上了階梯,緩了速度,抓着她的胳膊借力,“受了委屈,別老憋在心裏,有什麽事兒是爺爺不能替你出氣的?”

“昨晚喝那麽多,出息!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手段流言轟擊,這麽快就垮了,我之前教的,都白教了?”

她靜靜地聽着老頭子說話,呵斥有,責怪有,可更多的,是維護。

“我沒垮……”

這話說出來自己都覺得不可信。

可她還是特別感謝張曉武,在她心情沉悶的時候,承受着她的壞脾氣,拉她出去喝酒玩樂。

只會花天酒地的人,能做到的好像也只有這些了。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老頭子身後,說,“媽那個案子怎麽樣了?”

老頭子驚奇地看了她一眼,也沒隐瞞,“之前敗訴了一次,再審環節的時候本就打算大幹一場了,也就是昨天的事兒,被告方的律師卻突然換了一個人,你媽媽那麽厲害一人,當然是輕輕松松地就贏了,可後續還有複雜的事兒沒處理好,就聽說我來了。”

“說起二審時候的那個被告方的辯護律師,倒是個人才,國內沒什麽背景,連新秀都算不上,”說起來的時候老頭子還挺樂呵新奇,“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吶。”

“饒是翻遍了各個圈子,都找不着這個人。”

“有意思,無從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