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金風玉露(三)

唐岫遠又捏了捏沈月透的臉,依舊沒能讓小丫頭搭理他。摸頭也沒用,他用臉去貼沈月透的小臉,沈月透不躲,就是不說話憋着氣。

這幅惹人憐愛的模樣,将他的硬氣全都沖散了。

他沒轍,想了想,道:“上次咱們去的那家酒樓月兒可覺得好?等晚點我再陪你去?”

沈月透有一瞬的意動。

她覺得好呀!上次都沒吃上就被鄭青鋒叫走了,好可惜。不過好在鄭青鋒的人把賬付了,否則沈月透可能就不止是覺得可惜了。

但是!一碼歸一碼,好歸好,賭氣歸賭氣,她才不服軟。

“我念書給你聽?”唐岫遠再循循善誘。

還是沒用。沈月透這會也不想聽書。況且…書都一氣之下燒掉了。

唐岫遠無奈,拿出兒時逗哄小丫頭的手段,誇大道:“婦人生産就是鬼門關走一遭,懷着身子的時候就萬分不适,之後養身子也諸多痛苦,很多小事都不能自理,愛吃的也大多不能吃,連着一兩年就能吃那幾樣東西,味道又清淡,你何苦去受這個罪?”

沈月透怎麽可能不知道。但話都到這了,再不頂兩句,必然落了下風,幹脆将他說對的也當做錯,胡攪蠻纏。

“原來你也能說這麽多話?我原只當你不會講話呢!”她梗脖子,“我娘不也好好的?那麽多做了娘的不都好着呢?我是女子,你還能比我清楚?”

小丫頭長大了,不好騙了。

唐岫遠微微閉了眼,猶豫片刻,以退為進,言語上做出讓步,“依你。若是有了,就不堕了。”

沈月透呼吸僵了一剎那,瞪圓眼睛,不敢相信,“你原先,還準備過讓我堕掉?”

唐岫遠之前沒這麽想過。

剛剛準備應付她的時候才想了一下這個情境下的對策,便沒多做思索,脫口而出了。按說他行事很周全,不會有這樣的情境出現。

沈月透只當他是默認,着實震驚到了。

她一向猜不透唐岫遠在想什麽。從前是這樣,現在更是這樣。并且還有逐漸越來越看不透的趨勢。

“你就這麽不願意和我有個孩子?”她帶氣道:“随便你想不想,反正你是我的奴隸。最好還是你自己願意。”語氣是紙紮的趾高氣昂,實則也只有她自己會覺得這是威脅。

靜了一陣,唐岫遠輕輕嘆了口氣,收回被她枕着的手,撐起腦袋側躺瞧她。

沈月透極少聽見他嘆氣,又見他疏遠,一時擔心自己說錯話了,錯愕擡眸去瞧他。

卻見一張帶笑的臉,自帶風流倜傥,簡簡單單的動作也被映襯的好似精心設計過的一般,一下子就讓沈月透的心跳快了起來。

“怎麽?”她底氣不足。

唐岫遠道:“我願意。”其實心裏在想,反正也懷不上。

他早找孫邯禹要了男子的用藥,不會傷女子的身子。

剛剛說的話并不是鬧着玩的,他無法承受任何見不到沈月透的可能,更不要說完全沒把握的婦人生産。

如果沈月透真的因為生産出了什麽岔子,他想都不敢想。

在一個無關緊要的賠錢貨,和他香香軟軟的小丫頭間,不管多少次,他都會毫不猶豫選擇後者。

“真的?”沈月透被他看的臉上緋紅,不敢再對視他的目光,只将視線移到了他的唇上。

“不相信?”那張上薄下厚略帶棱角的唇動了動,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般,彎起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沈月透還并不理解,一個女子,是不能這樣盯着一個本來就心懷不軌的大尾巴狼的唇去瞧的。

直到大尾巴狼湊近,将她的小紅唇做櫻桃細嘗的時候,她還是不懂是哪裏出了問題。

唐岫遠不需要她懂。只要配合就可以。

然而小丫頭不太懂事,綿綿軟軟推他,“這是白日宣淫…你快起來…”

唐岫遠能怎麽辦,吃到嘴裏的肉,豈有再吐出去的道理?只能用更大的動作,讓她說不出煞風景的話來。

借口他都想好了,“不是想要個孩子?”

一下午的功夫,沈月透是深受偷雞不成蝕把米之害,徹底爬不起來了,就在唐岫遠懷裏癱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睛,不停向那個壞人傳達着“委屈”的意思。

唐岫遠假裝看不見,偏就要得了便宜還賣乖,手上替她将額間碎發別至耳後,還帶着溫柔,嘴上卻不知道留德。

“想要孩子就得這樣。主子,現在可信了我願意?莫不是這第一步,月兒就吃不消了?”其中“主子”二字,他還特意加重了語氣。

沈月透在他懷中蜷縮成一小團,死活不願意再擡頭,三分置氣三分委屈三分害羞,唯獨沒有後悔。

她是真的很想生一個小唐岫遠出來玩啊…

到時候,她在院裏看書,小唐岫遠滿院子跑,那個畫面,想想就覺得幸福。

幸福到…她完全忽略了畫面裏其實根本沒有唐岫遠的存在。

唐岫遠知道小丫頭累了,心軟片刻,也不再欺負她,只将她抱的更緊些,同她說話。

“嫁給一個奴隸,月兒真的願意?”

沈月透當然不願意。但是如果是唐岫遠,那就可以。

她也弄不清究竟因為唐岫遠本來就是她的娃娃親不是奴隸,還是因為嫁的人是唐岫遠。

她已經想起來了,沒機會再去考慮是不是真的願意嫁給一個奴隸這種問題。算是遺憾。

不過,有點遺憾,才會珍惜,也算好事。

“嫁給你,你就是夫君了。怎麽能算嫁給了奴隸?”

唐岫遠心中化成湖泊,恨不得對着小丫頭狠狠咬下去,已然愛到不知道該怎麽樣才好,極力壓低聲音,才能掩飾話音微微的顫抖:“咱們快回去吧。回了盛安,我們成親。”

真像上杆子求着浪子負責的小媳婦,生怕他的小丫頭會拍拍屁股跑來一樣。

沈月透搖頭,敷衍道:“再過幾日。”

“月兒很喜歡這裏?”他的小丫頭,明顯對京城沒有好感,為什麽不願意回去呢?他敏銳的察覺到了古怪。

“還行吧。又不出門,和家裏差不多。”沈月透就事論事。

唐岫遠眉眼間寒氣猝生,“為什麽不願意回去?”他對鄭家起了疑心。

“先前,鄭家為什麽要關你?”

沈月透漫不經心打趣,想避開這個話題,“你怎麽知道我被關了?”

唐岫遠果然啞了片刻,不過很快又有了應對:“我去找了你,他們不讓我見。後來他們把你送到這裏,我才跟來。”

沈月透半個字都不信。就算鄭家不關她了,也應該是把她直接丢出去,斷不會留着捏着鄭家把柄的她,還好生送到這裏來。

“我那時都要你滾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麽?”

唐岫遠剛欲回答,心念一轉,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先告訴我,鄭家為什麽要關你。”差一點就被沈月透帶跑了。

沈月透真的不想提,繼續回避:“問這作甚?你一個奴隸,還能拿鄭家如何?”

這下子,唐岫遠已然确定,鄭家就是欺負了她的小丫頭!

他不能在小丫頭面前暴露身份,不代表他真的會不作為,任由小丫頭受委屈。

他将小丫頭的柔荑握在掌心,輕一下重一下的施力。

“月兒,你信不信我?”

“嗯?”沈月透擡眸,“信你什麽?”

“月兒,你要信我。”雖然他知道,自己是個混蛋,不光騙了她,還打算騙她一輩子。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要保護好小丫頭,不讓她受委屈,只是最基本的。

這件事他可以立誓,萬死不辭。

“鄭家為什麽要關你,你要告訴我。”

沈月透被他纏的心煩,又看出他得不到答案會一直這樣糾結下去,便潦草敷衍:“鄭家夫人害死我娘,這件事被我知道了。他們怕我傳出去,自然關我。你知道了,就不要再提了。”

唐岫遠一把将小丫頭按禁在懷中,遮了她的視線,藏住了自己戾氣升騰的眼眸。

鄭家算個什麽東西!從三品參将被提拔成一品平南大将軍的鄭越,再到九品司獄被提拔成五品守備的鄭青鋒,那都是當年他扶的!

他還以為沈月透重視親情,想要他們好!實在沒想到人心不古,鄭家竟會做這種事情!

“月兒可有證據?”

沈月透實在不想接茬:“要證據作甚?”

“月兒不想報仇?”

沈月透搖頭:“沒必要。反正都過去這麽久了。以後他們同我也沒有幹系了。廢那力氣,倒不如多睡睡覺來的實在。”

她沒有報仇的心,不代表唐岫遠會坐視不理。

小丫頭從小性子就純善,他是知道的。既然她不願意報仇,那剛好,這些不好的事情,就只沾他一個人的手就夠了。

正思索着,沈月透忽然好像察覺到了什麽,幽幽提醒道:“你該不會想替我報仇吧?”

唐岫遠啞然。

沈月透只好耐下性子再解釋:“我告訴你,是你非要問。真想報仇,我也不必告訴你了。你別背地裏動手腳。”

雖然她不知道唐岫遠确實有收拾鄭家的能力,但是她知道,唐岫遠會為了她做很多吃力不讨好的蠢事。比如做奴隸。

月月:你這樣子,很不好。

木頭:(委屈巴巴)我哪樣子?

月月:就…大白天醬醬釀釀,這樣不好。

木頭:你那時候不是挺開心的嗎?(眼露大尾巴狼精光)

月月:…我是說對身體不好。

木頭:那要不要崽崽了?

月月:要!

木頭:那白天…

月月:可以。

木頭:(完勝)(大尾巴狼的欣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