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飛等了兩秒， 沒等到方靖回話， 于是直接把碗筷拿去洗了。
洗個碗花了許久時間， 洗得太久了，那碗要是有皮都得搓掉三層。他把洗完的碗放在瀝水籃裏時，方靖悄悄探了腦袋往廚房看。
孟文飛立時察覺，轉頭看她。
只看到紅撲撲的臉蛋和亮晶晶的眼睛， 然後身影一閃，人沒了。
孟文飛失笑， 又在廚房站了一會。等着等着， 有些心急， 夠久了嗎？要是她不回答他就認慫好了， 說是他開玩笑呢，沒有催她，會繼續等。反正來日方長，下回再找機會撩她。
剛做好打算就聽到手機微信響了。孟文飛趁機走出去找手機。卻發現屋子裏沒有了方靖的身影。
孟文飛一愣， 第一反應是這家夥竟然跑了？接着又想到沒聽到大門開關的聲響。
他的手機連同鑰匙回來時丢在了書桌上， 孟文飛過去拿了手機看。
“可是，總覺得很擔心。”
方靖發來的消息，沒頭沒尾的。
但孟文飛看懂了。
他看了圈屋子， 沒找到方靖。然後他想到她在哪兒了。
這時候又收到一條方靖的消息：“我是說， 我總是很緊張。”
孟文飛撥通了方靖的電話，果不其然，電話鈴聲在陽臺響起。
然後他聽到小小聲慌亂的“哎呀”，似乎還有什麽掉到了地上的輕響， 孟文飛笑起來，能想像方靖手忙腳亂的樣子。
電話接通了，孟文飛聽到方靖小心謹慎地“喂”了一聲。
孟文飛道：“你回屋裏來，外頭冷。”
方靖沒說話。她剛才就是覺得冷一冷可以冷靜一下才出來的。
“我去卧室，你回客廳來。陽臺冷。耳朵還要不要了？”這傻姑娘，躲也不會找個暖和地方。
孟文飛一邊說一邊走進卧室。
“好了，我在卧室呢，你回客廳我才要跟你說話。”
方靖漲紅了臉，覺得自己很丢人。她灰溜溜地回屋，小小聲應了：“嗯，我在客廳了。”
“陽臺門關好了嗎？”
“關好了。”
乖得不行的語氣。
孟文飛忍着笑，靠在床頭坐着，長腿一伸，問她：“所以你剛才是想說你有顧慮？”
“呃，我……”方靖緊張地絞着沙發巾，其實她覺得她目前的心情無法用語言表達。每次飛哥跟她用那種語氣說話，或者跟她說那樣的話，她的心就會怦怦怦地亂跳。但這種怦怦怦跟當年高中時候不一樣，現在的心亂跳既讓她高興，又讓她緊張。“顧慮”這個詞不足以形容，她覺得應該是“害怕”，但又不是“害怕”這麽負面的情緒。就感覺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她束手無策。
“是說心裏願意做我女朋友，但有顧慮？”這邊孟文飛仍在問，他的重點是前半句話。
方靖咬着唇，仍是想不好措辭，好半天說了一句：“你上回說，可以給我時間慢慢想的。”
“我上回也說別讓我等太久。”
“才過了37天。”方靖的聲音低低的。
孟文飛輕笑出聲，他捏捏鼻梁，真想走出去看看方靖現在臉紅的樣子。
方靖用力握緊手機，她聽到孟文飛的笑聲了，下意識地往沙發角落縮去，生怕被他看到。她真是嫌棄自己，她也想成為那種落落大方幹練美豔的女人啊，可她只會故作冷靜的，或者別扭地應對讓她糾結緊張的事。
“我也緊張啊。”孟文飛道，“可是我每次都得到了你的鼓勵。”
“……”方靖使勁想，她鼓勵他了嗎？
“你在我困難的時候，放棄了自己的好機會。你在我生病的時候，突然回來照顧我。你在我特別想吃手擀面的時候為我做了一碗面。你跟你的班長重逢、你的孫大哥要為你開店，但你送給我一只熊助理。你的班長成為了你的工作夥伴，而你遭遇挫折的時候，卻說等我去接你。”不要班長卻要他，這夠他得意一年的。
孟文飛數了一長串，頓了頓，又道：“你還記得我上次表白離今天過了37天，而我自己都不知道。”
方靖覺得自己的臉燙得要燒掉，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所以，我應該不是自做多情吧？”孟文飛問。
方靖沒答。她發不出聲音。
“我是嗎？”孟文飛再問。
“不……”方靖的聲音很輕，輕得撩得孟文飛的耳朵癢癢的。
孟文飛心裏一蕩，也輕輕地說話：“我出去跟你面對面聊好嗎？”
方靖好一會才答：“我會緊張。”
“嗯。”孟文飛沒逼她，“你緊張的毛病得改改呀。”
“好。”
“那我們剛才說到哪裏了？”
說到你沒有自作多情。方靖紅着臉在心裏道，她覺得飛哥是故意問的。
果然她不說話孟文飛就自己說了：“剛才說到我沒有自做多情對吧？”
“……”
“對吧？”再問一次。
“嗯。”紅着臉不得不應了聲。
孟文飛又笑了。
方靖聽着他的笑聲，不由得道：“我以前，不緊張的。”
“嗯。”孟文飛對從前剛認識的時候方靖的淡定自若可是印象深刻。
“飛哥，我變了。”方靖深呼吸，“我從前，什麽事都能處理好，自己一個人也不會怕。可是現在我連做菜都會緊張，我一個人的時候會胡思亂想。”
“做菜緊張什麽呢？”孟文飛很溫柔地問。
方靖想了半天，悶聲道：“也許是我太心急了吧。”
心急着想成功，成功了就覺得自己拔高了，身份聽起來順耳了，也許就能坦然跟飛哥談戀愛了。
方靖忽然想通了這點，皺緊了眉頭。原來她是這樣的嗎？
“我太急功近利了，飛哥。”方靖嫌棄自己。
孟文飛沉默了一會，道：“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能出什麽主意好。有些事，是我能幫你的，比如你事業上的安排，幫你找資源，幫你談判，幫你看合同，但真正做起事來，做得好不好，心态穩不穩，卻只能靠你自己。”
“我知道。”
“只是無論做得好不好，心态穩不穩，我都希望能陪在你身邊。”
方靖沒說話。
“阿靖，這段時間是我挺艱難的日子。商業上的失利遠不及好友的背叛傷害來得大。我創業的時候，就做好了會失敗的心理準備，資金不足，運營不好，被市場淘汰等等，都有可能。但我并沒有設想過是被夥伴背叛而遭遇失敗。有些事我表面不說，要裝出沒事人一樣，但其實我壓力很大。只是我很慶幸，這麽落魄的時候，你在我身邊。你那時沖我發脾氣的時候說得對，就算你只是為我做一頓飯，為我泡一杯咖啡，也是對我的幫助。我加班加得腦子糊塗的時候會想到你，你說相信我，我怎麽能辜負你的信任。你在看着我，我若失敗了，豈不是給你樹立了壞榜樣？我若失敗了，拿什麽支撐你？我要看着你一步步成為廚神呢。”
方靖捂着眼睛，覺得眼眶有些熱。
“我這個人，其實很悶的。事業心也比較重，做事情霸道些，喜歡周圍的人聽我的，我來拿主意。我還喜歡跟人講道理，跟人分析這個分析那個，所以通常都是別人熱情一點主動一點。你這麽年輕，我也擔心過是不是會嫌我無趣。但這種心态需要我自己調适。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我聽到了，你覺得我們社會地位有差異，你壓力大，怕我沒面子，嫌棄你。這個我真的沒辦法，因為這個心态是需要你去調适的。我考慮的就是，我很喜歡你，沒嫌棄你，你對我是不是也一樣？”
“我……”方靖語塞，覺得當初沒有好好讀書真的不行，話都組織不好。“我就是太緊張。”
孟文飛沉默，媽的他也緊張得要死，他找誰說理去。
“明天就是除夕了，難道你不想定下個男朋友一起過年嗎？”孟文飛換了個語氣說話。
“今天情人節，找個男朋友，以後玩什麽紀念日梗的時候不容易記錯日子。”
方靖紅着臉，抱着膝把臉埋起來。
孟文飛等不到她回複，只得道：“好吧，其實我也不是催你，你可以慢慢考慮的。”
“那，我再考慮一下。”
孟文飛心裏嘆氣。
“好。”他把電話挂了，緩了緩情緒。
媽的，手心裏全是汗，緊張得。
他真的是不适合追求啊，太沒經驗了。是不是爽快點壁咚一下吻一下就搞定了？可是阿靖這麽腼腆，動不動就臉紅，他真舍不得，吓到她怎麽辦。
微信信息的聲音又響了。
孟文飛還沉在求愛失敗的挫折感裏。也許下次不能這麽問了，或許他應該……
孟文飛一邊亂想一邊随手點開微信。
“好。”
方靖發來的，只有一個字。
孟文飛呆了一呆。
再仔細看一遍。
“好。”
真的是“好”字。
她說考慮一下，這個是答案？
孟文飛跳了起來。
靠，靠，靠，她的考慮一下要不要這麽快！他都沒做好心理準備。
媽的媽的，到底誰撩誰呀，他長篇大論的哄着，都不及她一個字來得有效果。
孟文飛平複一下心跳，但發現沒用，完全平複不了。那種喜悅的，激動的，興奮的情緒在胸口要爆炸，心跳完全不受控制。
他深吸一口氣，朝卧室外頭走去。
穩着點，要走得帥氣一點，潇灑一點。
剛出卧室門，他看到了窩在沙發上的方靖。
她曲着膝，抱着個抱枕，把臉擋了，只露出眼睛。但就這樣，他也能看到她紅透的耳朵。
怎麽這麽可愛？
害羞得明明想答應，卻只敢發文字，還只發一個字。
這麽可愛的姑娘，是他女朋友了。
孟文飛不知道自己在傻笑。他也忘了走路要裝逼的決心。
他飄飄然地坐在了沙發上，看着方靖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