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第50章

他是想跟她一塊兒打馬球嗎?

可趙歲青還杵在眼前, 等着她的答複。

崔南栀猶豫的當口,昌樂公主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看到換上胡服的崔南栀, 朝他們這走來。

“崔娘子也要試一試?”昌樂公主來湊熱鬧,似乎是默認了她要與趙歲青一隊,“好眼光, 世子可是打馬球的好手。”她調笑道,“這回是幫妹妹拿彩頭,還是……”

“殿下不要拿趙某開玩笑了。”趙歲青略覺難堪, “只是消遣一下。”

“行行行。”昌樂公主推着崔南栀去往球場,“我讓人給你挑匹溫順些的母馬。”

崔南栀一臉懵地被推着往前走,費勁地回頭看了眼天子。

他面無表情, 看不出喜怒。

難道……剛剛只是她的錯覺?

沒給崔南栀多少思慮的時間,一匹小母馬就被牽來, 拱了拱她的掌心以示友好。

“對手是誰呀?”宜春郡主上不了場, 跟過來湊熱鬧, “剛剛我看舅舅也拿着馬球杆呢,是不是舅舅也想打?不過應該不會遇上舅舅他們吧?”

崔南栀和宜春郡主四處張望,沒看到別的隊伍。

“來了來了!”

“怎麽是……”

人群裏有議論聲,臉上表情都不大對勁。

“誰啊?”宜春郡主踮起腳朝另一邊看去, “天啊!”

她一聲驚呼惹得趙歲青都往這看來。

“是……是舅舅……”宜春郡主苦着臉, “我還看到衛昙了。”

果然剛剛不是她的錯覺。

崔南栀有種說不上的心虛和局促, 竟然生出一種辜負了他的愧疚感。

“怎麽辦怎麽辦!”宜春郡主比她還着急。

“無妨,郡主不用慌張。”相比之下,趙歲青鎮定許多, “趙某自信球技不輸旁人。”

宜春郡主目瞪口呆。

她是在意誰的球技更好嗎,明明是聖人親自上場, 到時候不好收攤啊。

她望向崔南栀,誰知崔南栀也沒什麽別的法子,只能攤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宜春郡主都懂,只能嘆嘆氣,目送他們。

趙歲青騎在馬上,身姿挺拔,吸引了不少女郎的視線。

“一會兒你就在周邊跑跑,注意安全。”趙歲青道,“進球傳球盡力即可,不必強求。”

崔南栀對自己的水平很有數,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天子那邊看他倆交頭接耳很是熟絡的模樣,崔南栀眉眼彎彎,也不知道是聽趙歲青說了什麽,笑得這麽高興。

也并非人人都識得天子,多數人只覺得場上氣氛與前幾場都不一樣,前幾場還是松散歡快,更接近于同齡人之間打鬧消遣,這場竟有一種劍拔弩張的緊迫感。

等一開場,和宜春郡主說得差不多,許多人上場也就是圖個樂趣,水平和崔南栀半斤八兩。

趙歲青摸不準天子的水平,天子也沒有上場便發力的意思。起初打得還算輕松,崔南栀也進了一次球,宜春郡主的歡呼聲她在球場都聽得見。

但逐漸地局勢發生變化,球在趙歲青和天子之間來回轉圜,兩人僵持不下。

不論是揮杆擊球的力道,還是對峙時争奪的走線,連崔南栀這個外行人都看得出,他倆似乎是杠上了。

衆人的目光都黏着在趙歲青與天子身上,連場上其他人也紛紛勒住缰繩,停下來看他們兩。

崔南栀望向衛昙,衛昙聳聳肩表示無可奈何,勸慰道:“陛下有分寸。”

……那趙歲青呢?

他明知道對面是天子,卻沒有半分要讓的意思。

當然,看天子的神情,想來也是不需要趙歲青留情的。

“趙歲青嘛……”衛昙随意點評幾句,“初生牛犢不怕虎,陛下不會與他一般見識的。”

話是這麽說,衛昙還是握住缰繩,盯着趙歲青,随時準備上前。

不論大家如何玩鬧嬉樂,馬球終究是危險的運動,正兒八經打比賽多要出點事,輕則骨折,重則殘疾。

萬一有個好歹,趙歲青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申國公府一大家子。

趙歲青自恃球技上佳,周圍人裏少有對手。吹捧聽多了,他對于馬球這方面也有些心高氣傲。

沒想到在天子這碰到了坎兒。

他原以為天子在禁內養尊處優,馬球也不過是學來充當門面功夫,只是一杆,他便意識到天子的馬球水平絕不低于他。

趙歲青想試出天子的水平,幾杆都被擋下,忍不住開始焦躁。

他一急躁,被天子抓住破綻,一杆打進圈內。

這會兒趙歲青已經不在意什麽給妹妹的镯子了,一心只想與天子來一場較量。

天子似乎也看穿趙歲青的想法,微垂眼簾,問道:“還要來嗎?”

趙歲青咬咬牙:“來!”

少年郎熱血上頭,一沖動就不顧後果,抓着缰繩沖去。

崔南栀輕輕倒抽一口涼氣,衛昙也緊緊皺眉,剛剛還稍顯放松的身軀立即緊繃起來。

天子這次卻沒有主動進攻,夾着馬腹駕馭馬匹躲避,像是将球故意讓給了趙歲青。

趙歲青終于搶到球,急切地揮杆,球杆相碰,卻撞在圈的邊緣,沒能進球。

衛昙遺憾地搖了搖頭:“陛下明明給了他機會,卻沒能把握住。”

球場另一側,球骨碌碌地滾落。

趙歲青臉一陣紅一陣白,等他平靜下來,後背衣衫早已被熱汗浸透,緊緊地貼在身上。

他知道剛剛那球是天t子讓給他的。他分明已經用盡全力,天子仍然游刃有餘,甚至還有讓球的餘地。

場外的女官記下比分,宣告一方勝利時,昌樂公主繃緊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手掌心被掐紅一片。

和誰打球不好,怎麽是陛下和趙歲青碰上了!換誰來她都不至于緊張成這樣,偏偏這兩人的性子她知曉一二,尤其是趙歲青,真是後生可畏。

趙別英上前去給趙歲青擦汗:“阿兄你剛剛真是吓死我了,怎麽想得到與陛下一對一?那镯子也不是非要不可,回去讓阿耶和阿翁買個別的嘛。”

其實已經不是為了玉镯才如此拼命了,趙別英不身處其中,無法理解當時的氛圍。

趙歲青望向捧着木盤的女官,思忖片刻。

“阿兄,你剛上場時候在和崔娘子聊些什麽?哎!阿兄你去哪?”趙別英話沒說完,趙歲青撇下她,往崔南栀那走去。

天子那邊贏得勝利,他卻對玉镯興致缺缺,只是瞥了一眼,便讓女官裝回盒子裏。

“陛下私庫裏什麽好東西沒有,還非得來貪我這的。”昌樂公主搖着扇子,長籲短嘆,“這镯子放在宮外是價值千金的寶貝,進了陛下的私庫,怕不是就泯滅其中,變成平平無奇的一件了。”

天子笑了笑:“能讨人歡心就已經物盡其用。”

“讨人歡心……什麽讨人歡心?”昌樂公主掩唇,扇柄戳了戳常進寶,“陛下是什麽意思?”

常進寶打哈哈:“奴婢也不敢揣測聖意。”

天子解下護具,餘光瞟到趙歲青與崔南栀搭上話。

“是在下眼拙,以外表評人。”趙歲青道,“先前有冒犯到崔娘子。”

崔南栀赧然:“我也是第一次打……沒拖累世子就好。”

“真的是第一次打嗎?”趙歲青微微蹙眉,“在下認為,崔娘子的水平比一般的官家女眷好上不少,還以為是以前打過。”

崔南栀對誇她的話一向是能聽進耳朵裏的,雖然在場上多有手忙腳亂,但趙歲青都願意低頭認錯說他看走眼,一定是她剛剛真的發揮很好。

小女郎內心暗自竊喜,頰邊梨渦都不自覺地凹現。

“若是換成尋常隊伍,在下一定能帶崔娘子贏下比賽。”趙歲青認真道,“但陛下的球技精湛,并非在下能及。”

崔南栀對勝負不太在意,只是覺得能上場打一次滿足心願就很高興,安慰了他幾句,又好奇:“陛下的球技有這麽好嗎?”

趙歲青沒有要避諱自己是輸家的事實:“很厲害,即便再練上幾年,在下也沒有信心能與陛下打個平手。”

崔南栀眼前一亮,那天子教她馬球,豈不是給她白白占到了便宜!

“在下冒昧問一句,崔娘子的馬球是師從何處?”趙歲青問。

剛剛在場上,他有注意崔南栀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別人傳球給她,崔南栀也能很快反應過來擊球。不像是官家女眷閑暇時随便玩玩學來的樣子。

崔南栀剛想在胡編亂造一個“馬球師父”,就有人替她回答了這個問題:“朕的學生。”

崔南栀微微一怔。

不是說好要保密的嘛,怎麽反倒是要求保密的人先開口。

可他的語氣好像不太高興,崔南栀悻悻地仰起臉,與他對視。

這四個字在趙歲青腦子裏轉了幾圈,他才理解其中的意思,視線忍不住落在天子與崔南栀身上。

趙歲青探究的目光不加掩藏,崔南栀臉快要燒起來了,生怕他會開口追問。

“你們先聊,我、我去把衣服換了……”崔南栀感覺氣氛不對,匆匆忙忙地找個借口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