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回京
姜瑟瑟将最後一個女學生送走後,天已經擦黑了,她匆匆合上書,便着急忙慌朝将軍府跑。
剛跑出學堂,就見有人倚在外面的槐樹上,似乎睡着了。
那人黑發銀铠甲,正是讓她牽腸挂肚許久的人。
懷臻!姜瑟瑟呢喃着,卻沒發出聲,眼眶酸澀朝那人走去,一步步走的很輕,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可剛走近,手正要觸碰上對方的眉眼時,那人幾乎是憑借本能,一把将她攬入懷中,腦袋擱在她肩窩上,沙啞慵懶的聲音響起來,“瑟瑟,我回來了。”
傅景行呼出的熱氣,悉數落在姜瑟瑟的脖頸上,她脖子一縮,心裏的擔憂不安,在這一瞬間全落了地。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姜瑟瑟喃喃着,緊緊抱住傅景行,摸着這個有血有肉有溫度的人時,她才真的确定,她的懷臻回來了。
傅景行偏頭吻了吻她的發頂,手在她頭上摸了一把,輕笑道“當夫子開不開心?”
“開心,”姜瑟瑟吸了吸鼻子,從傅景行懷裏退出來,緊緊握住他的手,“懷臻,你好厲害,在京都女孩子都不能上學堂的。”
“她們不上學堂,可以學繡花,但這裏不行。”傅景行帶着姜瑟瑟往将軍府走。
姜瑟瑟知道原因,北疆與戎狄接壤,戎狄常年來滋擾,她們要學的是如何保命,而不是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不過——
“嗳,懷臻,你這次得勝歸來,那她們以後是不是就可以學了?”姜瑟瑟偏頭,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漆黑夜空中寂寥卻耀眼的星子。
傅景行擡手将她鬓邊的散發拂到而後,輕笑道“嗯,如果我們下一戰能取勝,她們以後就能學了。”
“下一戰?!”
傅景行正要答話時,有小兵跑過來道“将軍,所有人都到了,就等将軍您和夫人了。”
北疆的規矩,但凡打了勝仗,都要大肆慶祝一番的。
“我……我也要去麽?”姜瑟瑟看向傅景行,在京都除了親眷之外,男女甚至不能同席的。
“在北疆沒有這麽多規矩,”傅景行知道姜瑟瑟緊張,握住她的手,低聲道,“這些人跟随我多年,我們成親時,他們有的在北疆沒能去,一
直想看看你,不過你要是不想去,也不用勉強。”
姜瑟瑟知道,北疆民風淳樸,這些人應該只是單純好奇,她長什麽樣子,可到了之後,她就有些後悔了。
因為明明說的是慶祝打勝仗的,可到後面,将士們輪流過來敬酒,全是祝他們百年好合的,硬生生讓姜瑟瑟生出一種,今天是她跟傅景行成婚的日子。
等到結束時,傅景行已經有些醉意了,姜瑟瑟扶着他躺到床上,吩咐春杏端了水來,一邊擰帕子給傅景行擦臉,一邊小聲道“懷臻喝醉了,思歸和昭兒今晚就交給你和乳母了。”
“夫人放心,我們一定會把小殿下和小少爺照顧好的,您就好好照顧将軍吧!”
春杏沖姜瑟瑟扮了個鬼臉,臨走時,又嬉笑道,“夫人,奴婢現在總算知道了,什麽叫人比花嬌了。”
姜瑟瑟“!!!”
給傅景行擦洗過後,姜瑟瑟抽掉發簪,頭發散下來時,一枝桃花猛的掉下來,吓了她一跳。
難怪她今晚一直聞到桃花的味道,原來是頭上多了這個,她自己都忘了,當時讓傅景行給她折花的事情了。
“我記得。”略帶沙啞的男聲響起。
姜瑟瑟扭頭,便見傅景行醉意朦胧望着她,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問,“桃花和榴花,你喜歡哪個?”
好端端的,提起榴花幹什麽?
姜瑟瑟神色有一瞬的迷茫,旋即嗔怒推了傅景行一把,“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怎麽還記得呀?”
“你當時很在乎那朵榴花。”傅景行冷哼一聲,表情有些不爽,清醒時的傅景行冷靜自持,絕對不會這樣。
姜瑟瑟被他逗笑了,伸手撥了撥他的頭發,湊過去答非所問道“懷臻,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喜歡我了呀?”
“桃花和榴花,你最喜歡哪一個?”醉酒後的傅景行,近乎執拗的想要一個答案。
“桃花。”姜瑟瑟不假思索答完,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從他們成親到現在,懷臻從來都沒有說過喜歡她。
他清醒時,她總覺得問這話怪怪的,便想着趁他醉酒後,卻不想傅景行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就心滿意足把她往懷裏一扣,“睡覺。”
姜瑟瑟“!!!”
第二天,姜瑟瑟
再醒來時,傅景行已經不在了。
春杏聽到響動進來,一邊撩簾子,一邊道“将軍去前廳了,臨走前吩咐讓我們別打擾夫人,讓您好好睡一會兒。”
一看這日頭,姜瑟瑟就知道,今天起遲了,急急忙忙穿衣裳,抽空問,“昭兒和思歸有沒有哭?”
“沒有,小殿下和小少爺都可聽話了,”春杏把毛巾遞給姜瑟瑟,“夫人要去看看他們麽?”
“沒哭就不去了,我趕着去學堂。”
說完,連早飯沒吃就走了。
剛出院子,就聽到幾個人蹲在牆角說話。
“現在戎狄這邊解決了,咱們将軍不日應該就要揮軍直達京都了吧?我要是跟我娘說,我會成為新帝的功臣,我娘估計做夢都要笑醒了!”
姜瑟瑟着急趕路,也無心聽牆角,可腳剛邁開一步,就聽另外一個人道“哎,我聽說廢太子還有一個兒子呢,這萬一咱們将軍辛苦一趟,為他人做嫁衣可咋整?”
“呸!”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截了同伴的話,“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奶娃娃,敢跟我們将軍争皇位,我老裴一刀下去,直接送他跟他那個窩囊爹團聚去!”
姜瑟瑟瞬間心驚,腳下剛好踩到了一截枯枝,蹲在牆角說話的幾個人瞬間警醒,為首那人惡狠狠轉過頭,看到是姜瑟瑟時,表情僵了一下,忙站起身道“見過夫人。”
昨晚的大宴上,他們都見過這位将軍夫人。
姜瑟瑟點點頭,臉色慘白走了。
幾個說閑話的人,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聽說,這位将軍夫人的姐姐,好像是廢太子的妾室?!
今天一整天,在學堂,姜瑟瑟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傍晚傅景行來接她時,就察覺到了,但見姜瑟瑟沒有說的打算,便沒有問,而是将人拉進懷裏道“累了麽?”
“還好,”姜瑟瑟搖搖頭,“有點想孩子們。”
傅景行想說,要是累的話,以後可以不用過來,但他知道,姜瑟瑟是真心想教這些孩子們讀書習字,便把姜瑟瑟放到臺階上,拉着她的胳膊把她背起來。
姜瑟瑟吓了一跳,忙掙紮道“你放我下來,你是這裏的主将,背着我回去成何體統呀?”
“我除了是北疆的主将,也是你夫君
,我背自己的夫人,別人有什麽資格指手畫腳!”傅景行沒放手,背着姜瑟瑟穩步朝将軍府走。
姜瑟瑟雙手環着他的脖頸,想到了昨晚自己沒問完的話,“下一戰是什麽?”
“和京都的一戰。”
姜瑟瑟瞬間沉默下來。
她知道,他們是要回京都的,祖母離世,太子、姐姐的死,他們都該回去讨的,可是回了京都,懷臻和昭兒就會成為敵對關系,他們都是她的至親,她不願意看那種局面。
姜瑟瑟悶悶趴在傅景行的背上,“那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等蕭承元死了,我們就回去。”
姜瑟瑟歪着腦袋,看向傅景行,傅景行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累了就睡,到了我叫你。”
能躲一時是一時,姜瑟瑟閉眼逼迫自己不去想這個問題,竟然就這麽稀裏糊塗睡着了。
等她再醒來時,已是在将軍府的床上了,傅景行和孩子們都不在身邊,外面也靜悄悄的。
姜瑟瑟披衣出來,穿過長廊,就見傅景行正坐在臺階上。
他一手抱着蕭思昭,一手往面前的火盆扔紙錢,明滅的火光在他眉眼間跳躍,他垂眸低聲道“今天是你父王的生忌。”
姜瑟瑟腳下一頓,瞬間釘在原地,眼眶瞬間有些發熱,輕輕叫了聲,“懷臻。”
傅景行偏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姜瑟瑟已經拎着裙子靠了過來,拿着旁邊的紙錢往火裏扔。
那些不安糾結,全随着火苗被舔舐幹淨了。
姜瑟瑟想明白了,姐姐于她,和太子于懷臻,都是一樣的,無論回京後,懷臻會做什麽選擇,她都信他不會傷害昭兒。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她不該懷疑懷臻的。
“懷臻,對不起。”姜瑟瑟悶悶道。
回來的時候,林山來找過傅景行,說了軍中近日的流言,也說了,幾個人嚼舌根時,正好被姜瑟瑟聽到了。
傅景行曲指彈了彈她的眉心,“聽說我不在的時候,這小子纏你纏的很緊?”
“昭兒認人。”姜瑟瑟可憐兮兮捂着額頭,看着傅景行。
傅景行正要說話時,突然響起一道奶聲奶氣的,“娘。”
兩人齊刷刷垂頭,就見蕭思昭睜着圓溜溜的眼睛,正在艱難的揮手。
“懷臻,
我剛才聽昭兒叫娘了?是我聽錯了麽?”姜瑟瑟半信半疑看着傅景行。
傅景行搖頭,“我也聽見了。”
“好昭兒,你再喊一聲。”姜瑟瑟盯着蕭思昭。
可剛才那聲娘,就像是他們的錯覺一樣,無論姜瑟瑟怎麽哄,他就是不叫了。
可姜瑟瑟卻不洩氣,每日從學堂裏回來,就去逗蕭思昭。
春杏看不下去了,在旁邊抱怨道“夫人,小少爺才是您親生的,您這每天圍着小殿下打轉,您也不怕,小少爺以後會跟您不親!”
“我這不是想讓昭兒叫娘麽?”姜瑟瑟讪讪摸了摸鼻尖,再逗蕭思昭時,便抱着傅思歸,“昭兒乖,你再叫一聲娘,姨母就抱你。”
如果是以前的蕭思昭,說不定真的會那麽做,可姜瑟瑟去了學堂之後,他就沒有像以前那樣,非要粘着姜瑟瑟了,聽到她這話,完全沒反應,注意力全放在傅思歸身上。
“他還小,那天應該是無意識的,等再大些就好了。”傅景行寬慰着姜瑟瑟,把傅思歸放到搖籃裏,和蕭思昭并排躺在一起後,才起身拉着姜瑟瑟朝外走。
出來之後,才道“瑟瑟,我們不日就要回京都了。”
姜瑟瑟記得,上次傅景行說,等蕭承元死了之後,他們就回京都的。
“可是蕭承元不是剛當皇帝沒多久麽?怎麽突然死了呢?”姜瑟瑟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不解問。
傅景行望着京都的方向,輕聲嗤笑道“因為皇位就是他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