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正直盛夏,江城的天氣已經熱得不像話了,每一天的平均氣溫都在36度以上。
虞纾茵從公交車上下來的時候,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她聳了聳鼻子,無比嫌棄地往自己身上掃了一眼,非常後悔出門的時候沒有打的過來。
進了門診大廳,她瞠目結舌地看着那黑壓壓一片的人群,有點兒邁不動腿。江城人是都約好了今天來看病嗎?
胃裏又是一陣翻騰,虞纾茵捂着嘴巴飛快地走出了門診大廳。在門口吸了好一會兒沒有複雜氣味的空氣,才又進去了。
體檢一直折騰到下午三點多才結束,虞纾茵拖着疲憊的雙腿從婦科走出來。她想起待會兒要去藥房拿的藥,就又覺得要吐了。鹿胎膏啊,她曾經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再吃的藥,如今又得重新受一次磨難。
“纾茵?”
悶頭走路的虞纾茵聽到有人叫,這才擡起頭來,看見離自己幾步之遙的地方,站着李莘绮。
真是太巧了,兩次都在醫院碰上。虞纾茵累得連笑的力氣都沒有,卻又不得不扯開一抹勉強的笑容。
“你臉色挺難看的,生病了?”李莘绮見她一臉的倦怠,加之又是在婦科遇到,免不了多心。
“沒有,來體檢,順便拿點藥。”虞纾茵垂下目光,猛然發現李莘绮的腹部已經平了。
李莘绮自然看見虞纾茵的目光,笑了一聲,淡淡地說:“孩子已經滿月了,身體也還算不錯。”
她聽得出來,李莘绮的語調裏,滿滿的都是驕傲與幸福。可如今,這都已經與她沒有關系了。
“恭喜你。”虞纾茵在牆邊的凳子上坐下來,有氣無力地垂着自己的腿。每一年來體檢,總像是被折騰地去了半條命一般。
“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李莘绮也在她身邊坐下來,眼睛時不時地往樓梯口看幾眼。聽見虞纾茵問,回過頭來,回答她:“是個女兒,一點不像我,全随了景楓。”
“老人們說,女兒像爸爸,那是福氣。”虞纾茵頓住手,垂着眸子,盯着地上的方格磚塊,輕聲地說。
她的心裏,某一個角落,突然地,就被牽動了。女兒,那是曾經吧,他們也向往過,生一個女兒,取名叫華桐桐,周末的時候,帶上女兒,去郊外野餐……
那個時候,他們總憧憬未來,卻沒有發現,他們其實根本沒有共同的未來。
樓道裏,響起了嬰孩的啼哭聲,虞纾茵這才回神過來,站起來準備走,卻看見華景楓懷抱着一個孩子,朝她們走來。
李莘绮見了,忙迎上去幾步,站在華景楓的身邊,看着他懷裏的哭得滿臉通紅的孩子,忍不住就伸手接過來,柔聲地哄着:“桐桐乖,桐桐不哭,媽媽在,媽媽在的,不哭不哭啊……”
桐桐。桐桐。
虞纾茵輕聲念着,心一陣陣地揪痛。她擡頭,看向華景楓,對上他錯愕的目光,忽然之間,眼淚湧了上來。
桐桐。他還記着這個名字,如今,他和她的女兒,就是這個名字。
虞纾茵別過頭,望向窗外茂密的法國梧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回過頭的時候,臉上,已經挂了淺淺的笑意,朝他們走過去。
她看見了李莘绮懷裏的孩子,确實如李莘绮所說,很像華景楓。
那孩子粉嫩粉嫩的,大大的眼睛哭得通紅,鼻翼還一動一動的,就跟随時準備再開嗓子哭似的。可看見她,那孩子卻突然笑了。一個多月的孩子,應該還不會笑的吧,可虞纾茵看着她忽然舒展開來的眉眼,就認定了那是笑了。
“桐桐好像很喜歡你。”李莘绮伸手給她擦了眼淚,笑着跟虞纾茵說。
“她剛剛是不是在笑啊?會笑了嗎?”虞纾茵也摸不準,有些好奇地問李莘绮。
“聽陳姨說,孩子兩三個月了才會出聲笑呢。不過我覺得她好像很喜歡你,剛剛還一副委屈得要大哭的表情呢,你一來,這就乖多了。是吧,景楓?”後面一句,李莘绮看着華景楓,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