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8
姜瑟瑟雖然生氣, 也不怎麽搭理傅景行,但連着兩天沒見到傅景行人影時,還是按奈不住問起了林山。
林山早就想好了說詞, “将軍出城辦事去了。”
“那他怎麽沒跟我說?”
“将軍走的匆忙,沒來得及跟夫人說。”
“什麽事啊!非要懷臻親自去?!”
自從傅景行代行天子令, 這麽多年,除了每年開春, 他要照例去北疆一趟之外,其他時間從來沒離開過京都, 現在突然辦事了,姜瑟瑟還有些不習慣,她忍不住問:“有危險嗎?”
林山刻意忽略了後半句, “是陛下交代的差事。”
蕭思昭連字都人認不了幾個, 朝政大事也一直都是懷臻做主的, 怎麽突然……
姜瑟瑟愣了一下, 旋即知道原因了——只怕蕭思昭還因着回宮住的事,記恨着懷臻, 故意在折騰他呢!
姜瑟瑟有些無奈, 又有些好笑。
前幾天,她确實生氣, 可這兩天她也想通了, 說的是懷臻代行天子令, 可凡事都還得跟朝臣跟商讨, 現在大臣們上奏要求昭兒回宮裏住, 懷臻也沒有辦法呀!
不過她想通了,蕭思昭哪兒還沒有,她得進宮同他說說去。
林山剛下去沒一會兒, 便有仆從着急忙慌跑過來道:“林副将,不好了,夫人要帶小少爺進宮,已經讓人去套馬車了。”
“什麽?!”林山臉色瞬間變了變,莫不是夫人聽到了什麽風聲?!
林山心裏慌的不行,可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追到府門口,正好撞見姜瑟瑟。
他道:“夫人,陛下這幾日忙于學業,怕是沒有功夫見您,不如您等過幾天,将軍回來了,讓将軍陪您一起去?”
“不用。”
姜瑟瑟擺擺手,要是懷臻跟她一起去,昭兒一定以為,她是去給懷臻當說客的,不過這話,她不好說給林山聽,便道:“沒事的,我和思歸去看一眼昭兒,很快就回來,不會耽誤他學業的。”
“夫人……”
林山想勸,卻被奶聲奶氣的傅思歸打斷了,“不要,爹爹回來,肯定更不會讓我們去見哥哥了,娘親,我們現在就去!”
“好好好,現在就去,現在就去!”姜瑟瑟刮了刮傅思歸的鼻尖,牽着傅思歸的手就要走。
林山想到宮裏最近傳來的消息,咬了咬牙,嘭的一下單膝跪在姜瑟瑟面前,“夫人,您別難為屬下。”
姜瑟瑟被林山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聽清他的話,氣的手都在抖,“怎麽着?懷臻還想軟禁我不成?”
“林山,你瘋了?!”林淼淼也吓了一跳,瘋狂給林山使眼色,林山只裝作視而不見。
傅景行從宮裏傳來消息,說蕭思昭還沒醒來,若是姜瑟瑟察覺到了,就讓林山将她困在府裏,不準她出府。
林山不得不從,“夫人,将軍也是為您好。”
“為我好?!你……”
“你說謊!”傅思歸年齡小,見狀以為林山在欺負姜瑟瑟,忙伸出自己的小胳膊擋在姜瑟瑟面前,奶兇奶兇道,“爹爹那麽疼娘親,怎麽可能會不讓娘親出府!”
姜瑟瑟理智這才恢複了幾分,将傅思歸拉到身邊後,這才察覺到不對勁兒。
昭兒可能會故意折騰懷臻,但懷臻又不是包子性格,不可能任由他拿捏,所以懷臻這兩天不在府裏,絕對不可能是被派出去辦事。
而此時,林山又阻止她入宮……
“懷臻在宮裏,”姜瑟瑟猛的上前,急切問,“昭兒出事了是不是?”
林山眼神閃躲,“夫人,您別為難屬下。”
姜瑟瑟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好,你不說,我這就帶思歸進宮。”說着,繞過林山便要走。
“夫人!”被逼的沒辦法,只得答,“陛下病了,将軍不放心宮人,親自在宮中看護。”
“什麽病?!”
“高熱不退。”林山避重就輕。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該進宮去看看了。”
“夫人!”
姜瑟瑟側過身子,氣咻咻瞪着林山,“我要聽實話!”
林山心裏瞬間叫苦不疊,他們這位夫人,看着柔弱好實話,可要倔起來,他們将軍都招架不住,更別說他了。
見林山似乎又打算要騙她,姜瑟瑟一把拉着傅思歸,“走,思歸,我們進宮去見你哥哥。”
“痘疫。”林山只得說了實話。
姜瑟瑟猛的回頭,發簪上的流蘇,狠狠打在她頰邊,她不可置信看着林山,“你……你說……”
“陛下……陛下得的是痘疫。”
周遭的聲音,像是瞬間被人抽離走了,姜瑟瑟什麽都聽不見了,腦子裏只盤旋着兩個字——痘疫。
痘疫!昭兒得的竟然是痘疫!
“不行,我得進宮去陪昭兒,我得進宮去陪昭兒……”
林淼淼和春杏,被這個消息震的三魂去了六魄,見姜瑟瑟渾渾噩噩着要下臺階,忙一人一邊拉住姜瑟瑟。
痘疫是會傳染的,她們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姜瑟瑟現在進宮去。
“夫人,您三思啊!”
“将軍已經在宮裏守着了,您別去。”
“我三思什麽?!”姜瑟瑟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噼裏啪啦往下掉,“昭兒也是我的孩子啊!”
“夫人,有将軍在,陛下一定不會有事的,”春杏拽緊姜瑟瑟的衣角,也跟着哭,“夫人,您去了也于事無補啊!而且還有小少爺,您要是去了,小少爺怎麽辦?那痘疫……可是會傳染的。”
傅思歸不明白,為什麽平常素來溫和的春姨林叔他們,都跪在娘親身邊,哭着不讓娘親走。
正要說話時,天邊轟隆傳來一聲驚雷,傅思歸吓了一跳,忙轉身将頭埋在姜瑟瑟懷中,“娘,我怕!”
天邊陰雲密布,預示着一場大雨将至,姜瑟瑟看着衆人跪在自己面前,只得淚流滿臉摟緊懷中的傅思歸。
***
蕭思昭連日來高燒不退,身上也開始起疹子,小孩子沒有自制力,覺得癢就要伸手抓,傅景行記得太醫的囑咐,拽住他的手腕,替他抹着止癢的藥膏。
“癢……好癢……”
蕭思昭唇色慘白,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胡亂呓語着,“爹爹不要昭兒了,爹爹不要昭兒了。”
傅景行替他抹藥膏的手一頓。
三歲以前,蕭思昭跟傅思歸一樣,叫傅景行爹爹的,後來被外人聽見了,便有禦史上折子彈劾此事。之後,在朝堂上,他們只論君臣,私下相處時,蕭思昭的‘爹爹’也換成了‘姨丈’。
“沒有不要你。”傅景行不知道蕭思昭能不能聽見,但還是答了。
蕭思昭覺得很困,可隐約還是聽到了這句話,瞬間委屈的直掉眼淚,“有……爹爹讓昭兒一個人住。”
他不想住在空蕩蕩的皇宮裏,他想回家住,他想娘,想思歸,想家裏的一切,可是爹爹卻不要他了!
“昭兒……”一只略帶冰涼的大掌覆在他額頭上,緊接着,他聽到了對方的嘆息聲。
之後那人似乎說了什麽,但蕭思昭已經聽不清楚了,只隐約記得,那人一直守在他身邊,他難受時,他會給他抹藥膏,會将他抱在懷裏,還會跟他說娘親和思歸。
蕭思昭鼻頭有些發酸。
他好想娘親和思歸,從搬回宮裏住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他們了,娘親和思歸應該也很想他,他想回去看他們,不知道爹爹允不允許。
“昭兒,你是帝王。”有人聲遙遙傳來。
蕭思昭身子一抖,瞬間醍醐灌頂,是啊!他是帝王,爹爹不允許又能怎麽樣?!他是帝王,帝王是天下之主,爹爹也得聽他的。
這樣一想,蕭思昭心裏瞬間有了期待,先前困住他的黑暗,便一點一點散去。
蕭思昭睡眼惺忪睜開眼時,看到眼前的明黃流蘇帳,眼裏閃過一絲不喜,還沒來得及說話,額頭上突然探過來一只手。
他吓了個半死,正要開口罵時,就聽到有人喃喃道:“退燒了。”
蕭思昭艱難扭頭,就見傅景行席地而坐,下巴上的胡茬很明顯,一看就像是不眠不休了很久。
而且伸手探他額頭這個動作,完全像是下意識做出來的,說完‘退燒了’這句話,他閉眼揉了把臉,眼睛都沒睜開,單手撐着床就要起身。
“爹爹。”蕭思昭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原來不是夢,真的是爹爹陪在他身邊!
夢游似的傅景行瞬間睜眼,見蕭思昭一醒來就哭,忙啞着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別怕,我去叫太醫進來。”
說完,還沒等蕭思昭張嘴,他就已經大步流星去叫太醫了。
蕭思昭望着他高大的背影,這才注意到,傅景行腳上的靴子穿反了,而且那靴子,看着也不像是他的。
太醫們一直在偏殿候着,傅景行一喊,當即就一窩蜂湧進來為蕭思昭診脈。
“怎麽樣?”傅景行立在旁邊,眉眼裏皆是掩不住的倦怠,看的蕭思昭眼睛一酸,又想哭。可想到傅景行平日裏教他們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後,又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太醫收回手,面色欣喜道:“陛下以無大礙了,再喝幾副藥便能痊愈了。”
傅景行嗯了聲,閉了閉眼睛,“陛下就交給你們……”話還沒說完,整個人突然眼前一黑,直栽了下去。
***
蕭思昭前腳剛醒,後腳傅景行又病倒了,消息傳出來,有不少朝臣開始不安起來,生怕傅景行也感染了‘痘疫’。
但萬幸太醫診過脈後,說傅景行只是染了風寒,再加上數日不眠,體力不支才病倒的。
姜瑟瑟聽到消息時,當即心急如焚攜了傅思歸進宮。
到偏殿時,裴勉和三位宰相都在,姜瑟瑟沖他們四人見禮,裴勉把禦醫的話又轉述了一遍,末了才道:“夫人不必太擔心。”
“多謝裴公子,多謝裴公子。”
裴勉點點頭,又道:“陛下還在殿內,夫人既然來了,也稍勸幾句。”
姜瑟瑟愣了愣,忙應了下去,牽着傅思歸進去了。
在蕭思昭眼中,傅景行是個宛若神只的存在,今天傅景行突然在他面前暈倒,他被吓壞了,這是他第一次清晰的意識到,這個一直為他撐起一片天的人,不是神只,而是一個人,會生病受傷的人。
“哥哥……”傅思歸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蕭思昭猛的回頭,見到傅思歸,先是一喜,又忙用手做了一個噓的姿勢,“小聲點,姨丈剛睡着。”
“哥哥,聽說你生病了?現在有沒有好點?”傅思歸小跑到蕭思昭的面前,扯着他左看看右看看。
“哥哥沒事。”傅思歸搖搖頭,見到後來進來的姜瑟瑟時,喃喃叫了聲,“娘”,眼淚就下來了。
“別怕,娘和姨丈都在呢!昭兒別怕啊!”姜瑟瑟急忙将他攬入懷中,輕聲哄着。
蕭思昭聞着姜瑟瑟身上的味道,哭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娘親,姨丈病了,對不起,我先前不該惹他生氣的。”
“沒事,他只是太累了,等他睡夠了就會醒來的,別怕啊!”姜瑟瑟替蕭思昭擦幹眼淚,在外室安撫了他好一會兒,才把他勸回去。
臨走前,蕭思昭還戀戀不舍看向暈過去的傅景行,姜瑟瑟笑道:“沒事,你姨丈身體好,睡一覺就沒事了,你快回去歇着,讓思歸陪你過去。”
“可是爹爹……”傅思歸想跟蕭思昭走,又擔心傅景行。
姜瑟瑟道:“爹爹這邊有娘親,你去陪哥哥。”
聽姜瑟瑟這麽說,傅思歸才高高興興跟蕭思昭走了。
夕陽染紅了半邊天,姜瑟瑟走到床邊,看着胡茬都冒出一截的傅景行,心疼的伸手去摸他的臉。
“不生氣了?”卻冷不丁被人握住了手腕,傅景行睜開眼,疲倦看着她。
姜瑟瑟呆了一下,突然一下子撲過去,抱住他嗚咽道,“懷臻,你吓死我了!”
傅景行剛醒,本就頭暈目眩,現在被姜瑟瑟猛的這麽一撲,頓時悶哼了一聲,姜瑟瑟手忙腳亂支起身子,面色慌張看着他,“怎麽了?怎麽了?”
“沒事,”傅景行舒了一口氣,将人重新按回自己胸膛上,“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你還說呢!我都被你吓死了!”姜瑟瑟圈住他的腰。
傅景行取笑道:“誰讓你晚上讓我睡書房的?”
“我錯了。”姜瑟瑟擡眸,望着傅景行,小聲道,“懷臻,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朝政上的事情,我不發表意見,你說了算。”
“傻丫頭!”傅景行嘆了口氣,攬住她的腰,“陪我睡會兒?”
姜瑟瑟點點頭,脫掉鞋剛躺下,又想起一件事來,“外臣不可留宿宮中,你……”
“我小時候沒少跟太子在宮裏睡。”傅景行把姜瑟瑟摟緊懷中,“至于現在,我因照顧陛下病倒,人‘沒醒’怎麽出宮?”
姜瑟瑟知道,傅景行這麽做,其實是怕她不放心剛醒來的蕭思昭,不過她也沒拆穿他,只是緊緊抱住傅景行的腰。
傅景行已經連續數日都不曾好好睡過了,但習武之人的警覺還在,懷中的姜瑟瑟剛動了一下,便也跟着她醒了。
“什麽時候了?”他沙啞問道。
姜瑟瑟掀開紗幔,看了一眼角落裏的漏壺,“剛過戌時,你困的話再睡會兒,我去看看孩子們。”
“我跟你一起去。”
傅景行數日未眠,再加上染了風寒,一站起來,眼前猛的一陣暈眩,姜瑟瑟忙扶着他坐下來,“你別起來了,我把他們叫過來。”
蕭思昭和傅思歸來的很快,見傅景行還躺在床上,兩人忙跑過去,趴在床上噓寒問暖,看着頗有父慈子孝的感覺。
姜瑟瑟見蕭思昭偷偷瞄了傅景行好幾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道:“昭兒,你陪你姨丈說說話,我去傳膳。”說完,便把傅思歸也帶走了。
“娘親,你傳膳為什麽要把我也帶出來啊?”殿外,傅思歸一臉不解看着姜瑟瑟。
姜瑟瑟揉了揉他的腦袋,“因為哥哥有話要和爹爹單獨說。”
“是因為上次,爹爹把哥哥送回宮麽?”傅思歸看着姜瑟瑟,小臉全是不解,“娘親,你不是一直說,我們是一家人麽?為什麽哥哥要跟我們分開住,思歸不想跟他分開。”
“思歸要是不想跟哥哥分開,那就要好好習武,以後輔佐哥哥好不好?”
傅思歸堅定點點頭。
母子倆在外面說了會兒話,估摸着裏面差不多了,姜瑟瑟才帶着傅思歸進去。
之後,一家人在偏殿裏其樂融融吃了頓晚飯,見蕭思昭不想回寝殿睡,傅景行也難得開口,讓他留了下來。
姜瑟瑟摟着兩個孩子睡床,傅景行在旁邊打地鋪,只是剛閉眼沒一會兒,被窩裏突然鑽進來一個人。
“懷臻,你剛才跟昭兒說了什麽?”姜瑟瑟好奇趴在傅景行身邊,“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他好像很開心。”
傅景行曲指彈了彈她的眉心,如實說了,“以後,每月他可以有四天時間住在傅家,以及過幾日,我會将朝臣中适齡的公子送進宮,給他做伴讀,思歸也在其中。”
“還是懷臻想的周到!”姜瑟瑟激動的抱緊傅景行,這樣一來,蕭思昭在宮裏,就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而且每個月,他還有四天可以回府住,這樣她可以給他做好吃的了。
可是,姜瑟瑟有些擔心,“那些朝臣們會同意嗎?畢竟他們一直反對,昭兒在府上住的。”
“不知道怎麽反對?!”傅景行挑眉看着姜瑟瑟。
姜瑟瑟瞬間明白了,傅景行打算讓蕭思昭偷溜回去,欣喜的吧唧親了傅景行一口,“懷臻,你真厲害!”
“瑟瑟,這可是你主動來招惹我的。”
傅景行眼睛一沉,姜瑟瑟還沒反應過來,他就猛的親了過來。
姜瑟瑟吓的呼吸都要驟停了,生怕倆孩子突然醒來,看到什麽不該看的,可傅景行卻非要纏着她,姜瑟瑟不敢動作太大,只能伸手掐傅景行的腰。
不過好在,傅景行還是有些分寸,并沒有幹太出格的事情,抱着她吻了她一會兒,便将她攬回懷裏了。
姜瑟瑟微微喘息着,正要小聲罵他時,就聽傅景行幽幽道:“瑟瑟,孩子們還在呢,你克制點!”
姜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