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天高雲淡,落葉知秋。
岑惜捧着簡珂給她買的熱奶茶,在考場外吸的津津有味, 和其他在門口還在認真啃書的同學們狀态截然不同。
許多人一看都是熬夜複習, 臨時抱佛腳, 臉都沒洗就奔過來考試的。穿着一身幹淨白襯衫的簡珂, 顯得更加耀眼,他拿過一套真題随手翻了一頁, 只掃了一眼就把書放到一邊:“有效成立行政行為,非依法不得随意變更或撤銷和不可争辯, 這是行政行為的?”
“拟定力!”岑惜聲若洪鐘, 答題一秒鐘都不敢耽擱都快成條件反射了。
簡珂淡淡的“嗯”了一聲, 餘光看見小姑娘把沒喝完的奶茶戳進杯架裏,逃似的解開安全帶, 拿着自己的身份證和準考證打開車門跳下車蹦蹦跳跳的奔赴考場。
他單手撐着額頭, 靠在車窗上,忽地笑了。
對于岑惜來說,簡珂就像是一個BUFF般的存在, 有他這一個假期的魔/鬼複習, 她真的太有自信了。
她似乎也明白,簡珂為什麽時時刻刻都能保持一個傲冷的狀态。
換位思考, 她要是有簡珂的實力,別說驕傲了,她出門都得橫着走,順便把眼睛改裝一下安在天靈蓋上。
真正答題的情況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尤其是著作權的部分,這一部分題本身很複雜, 又在考試中只占十分左右,所以大多數人都會直接選擇放棄,但是因為之前自己的案子她全程跟下來了,所以此時此刻答的得心應手。
……除了在答某些題的時候腦海裏會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面。
出考場時來接她的除了簡珂還有包宏藝跟李樰容這對新晉小情侶。
也許是剛在一起,包宏藝說話膩膩乎乎的:“寶寶辛苦了,今天這麽早就起床,等會兒吃完飯我送你去實習。”
李樰容也沒好到哪去,揉了揉包宏藝肉肉的臉蛋:“辛苦寶寶,不過沒關系,反正是我爸的公司,今天不去了也行。”
兩個人都把對方當成心肝,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在一起,聲音大到離他們有百八十米的岑惜都能聽見。
簡珂沉着臉,往旁邊挪了半米,與他們保持距離:“寶寶是指對嬰兒或小孩的稱呼,根據我國刑法第237第3款的規定,聚衆或在公共場所當衆猥/亵兒童的,應依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從重處罰。”
李樰容:“……”
寶寶害怕,但寶寶不敢說。
她覺得自己的眼光真的很毒,簡神果然不是能亵玩的。
岑惜笑笑,走到簡珂身邊時雙手別在身後,點起腳尖,親了一下他略冰涼的臉頰:“走吧,寶寶。”
簡珂面不改色的“嗯”了一聲。
剛剛下了一場秋雨,他把在旁邊臨時買的外套給她穿上,看見上面的标簽順手扯下來。
李樰容:“???”
包宏藝:“……”
寶寶們敢怒不敢言。
上了車四個人準備去吃飯,路上包宏藝說:“小岑惜,我這裏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準備先聽哪個?”
岑惜眨眨眼,禮貌的笑了一下,旋即把目光投向簡珂。
簡珂勾唇,眼神裏還有種“這就是我的人”的寵溺:“一審判決書下來了,我方勝訴。”
“耶!”岑惜雙手握拳,目光炯炯,立刻掏出手機下載之前被她删了的微博,“判決書發給我!我要發到網上去!我非得看看那幫傻/逼還有什麽話能說!”
車裏其餘的三個人和她高亢的心情明顯不同。
簡珂抿唇,頓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想該怎麽說,但是他沒能找出一個更婉轉的說法:“李鳶比你先發。”
岑惜愣了下,确認自己沒聽錯:“她發僞造的判決書了?”
簡珂:“不是。”
說話間到了餐廳,被服務員領着入座後,岑惜手機裏的微博也下載完成了,簡珂見過她私信裏的內容,怕她看了會難過,伸手想把手機拿過來,被岑惜躲過去。
簡珂眼神微沉:“從法律層面上來說我們已經贏了,抄襲鐵證如山,就算她上訴結果也不會改變。”
岑惜掃了一眼私信,裏面源源不斷的消息仍然是罵她的,她不自虐,沒有挨個點進去看,而是在搜索框裏輸入了鳶鳶的名字:“這種人臉都不要了,背後還有個是非不分的爹,法律管不住她。我總要知道她在網上又說什麽混淆視聽,好對症下藥,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次搞不死她,下次她複活會變本加厲的。”
李樰容嘴巴大的快能塞進一個雞蛋了,她記得以前的賽校花不是這樣的啊,要不然當時的許韻和高佳佳怎麽敢欺負到她頭上!
包宏藝也挺詫異的,在他印象中小岑惜一直是文文弱弱的,得饒人處且饒人,不得饒人處她想辦法饒人。只是當他看見簡珂縱容又引以為傲的目光,頓時就什麽都明白了。
吃飯時岑惜把李鳶的騷操作全都看完了。
李鳶素顏出鏡錄了一段視頻,視頻裏,判決書和她打了馬賽克的身份證一同出鏡。
視頻的一開始,是她拿着判定她抄襲的判決書,堅定的說自己沒有抄襲。然後她聲淚俱下的闡述自己的委屈,只肯承認自己寫出來的文章非常受曾經看過的文章影響,思想或許和同樣看過這些文章的作者共融,并且避重就輕的列舉了幾本她曾經看過的書,表示也許她和作者“七惜”都看過這些,才會寫出“類似”的文字。
視頻的最後,她還提出自己會再次上訴,給支持她的人一個交代。
岑惜都氣笑了。
輿論戰争中,公衆一般來說會偏向于兩種人。一種是弱者,這是人內心出于對弱者的同情。還一種是信息更為公開的那一方,信息公開本身就表示着一種信任,對象似乎就從一個網絡上虛無缥缈的人變成了一個身邊真實存在有血有肉的人。
她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這樣一來,就算二審判決她還是輸,影響也不大。
但是她能有這個舉動,說明她為了二審起碼做過一些準備,岑惜不禁有些擔心:“你說,李丞明會不會在二審做什麽手腳?畢竟是他親女兒。”
“不一定。”簡珂淡聲道:“他是個為了贏不擇手段的律師,之前我跟包宏藝跟着他的時候,他就沒少幹僞造證據這種事。”
岑惜驚了:“還能這樣!”
“是啊!”包宏藝說,“那人我都覺得有點心理變态了,為了贏官司,當時還讓我跟簡珂跟着他去法院門口拉橫幅,給主審官壓力!”
……
岑惜忽然覺得世界有點魔幻,雖然她是法學生,但是沒正式從業,她一直以為律師都是電視劇裏那樣西裝革履,頂多就是比電視劇裏累點。
還真沒想到……還能有拉橫幅這種事。
簡珂似乎全然不把這些小伎倆放在眼裏,聲音依舊很穩:“不過你不用擔心,那個案子最後贏也不是因為幾張破橫幅,還是看證據。”
包宏藝沒接觸過寫作這個行業,難免會被鳶鳶這段聲淚俱下的視頻帶節奏,他試探性的問了一句:“會不會真的是這樣啊?正好她也看了小岑惜的書,所以就正好寫成一樣的了?”
“不會。”簡珂漫不經心的扯了下唇角,作為一個出版過的作者,他在這方面很有發言權,“不要說她們兩個都看過同一本書,就算給兩個作者相同的大綱,基于生活經歷,個人習慣,語言積累,偏好側重,寫出來的東西都是千差萬別。李鳶和岑惜文章內核的相似度之高,只可能是主觀上的惡意抄襲,還是最沒水平的那種。”
幾個法律相關人士在聊天,李樰容半天插不上話,終于大家都說完了,她才弱弱開口:“那個……岑惜剛剛說的「李丞明」,是不是前段時間,給那個殺/妻案的人辯護的那個律師啊?”
包宏藝訝異:“你還知道這個?”
李樰容點頭:“是啊,那個事不是鬧的挺大的嗎?明眼人都知道是那個男的殺的,但是最後法院還是判那個男的無罪了。那時候還莫名有噴子來罵我也該去/死,因為我也姓李,所以就記住了。”
岑惜跟簡珂對視,都從對方的眼裏看見了不可理喻四個字。
相比之下,岑惜覺得自己被罵的理由,似乎要比李樰容的那個要正常點。
不過,李樰容說的這個事,倒是提醒岑惜了:“容容,你有多少粉絲?”
簡珂一聽就知道她要做什麽,提醒道:“李丞明只是在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
“我知道呀,你之前還在課堂上講過,還引用了那個什麽教授的話,我記得的。”岑惜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但是相比李鳶在網上說自己沒抄襲這種謊言,起碼李丞明替殺妻案的被告辯護是事實,我也沒有冤枉他,也只是陳述客觀事實。”
“對呀對呀。”一說到這事,李樰容也挺委屈的,因為同姓就被殃及,她還沒處說理去呢。
剛剛被那個視頻差點騙過的包宏藝也跟着點了點頭,相較于白紙黑字的判決書,帶有煽動性和混淆真相的語言顯然更容易令不懂這個行業的人信服。
簡珂抿了一口小葉花茶,在岑惜期待的眼神中無奈道:“發之前給我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