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東西？”被怨鬼纏身的多了，可絕大多數都是只能真人面對面才能看見。可于金晨這種只在照片上就能看到怨氣的，還是頭一個。
“怨祟，這東西很少見，只出現在天師身上。厲鬼害人，天師超度，這是天道允許。可如果雙方有任何一方破了規矩，厲鬼輕者不得入輪回，重者魂飛魄散。至于天師，則會被怨祟纏身，七年之內，必定暴斃身亡。而于金晨年齡小，能活到現在，想必是于洪找人想了法子。可實際上逆天改命怎麽會那麽容易？于金晨必死無疑。”
“你的意思是……”
“他可能是牧甜在學校經歷的所有事情的主謀。或者說，是最終死亡的導火索，要不然牧甜枉死，怎麽可能不變成厲鬼報仇？你別忘了，就因為牧甜的死，牧家父母也意外身亡了。那時候牧甜可連頭七都沒過呢！就算一開始不怨恨，看到了父母死于非命，作為閨女怎麽可能手不沾血？”
“可六年四班的所有人都平安無事，所以牧甜很有可能第一個找上的就于金晨，但是被他們家給打到魂飛魄散？”
“對。多半是這樣，所以于金晨才會被怨祟纏身。”聿九音拿出銅錢随手算了算，接着對司機說，“開快點，還能看個熱鬧。”
容情半晌沒說話，卻伸手把聿九音抱住了。
“怎麽了？”難得看他主動，聿九音有點驚訝。
“你小時候有沒有……”容情想問，聿九音小時候有沒有像牧甜這樣被欺負過，可轉念一想，就他這個鬼見愁的性格，恐怕只有欺負別人的份兒。但即便如此，那些時常窺探的異樣目光，也不是沒被欺負，足夠堅強，就能夠當做相安無事。
在容情看來，沒有任何人的溫柔是天生的，越看起來寬容的人，或許經歷過的傷害就越大。因為只有真正感同身受過，才能明白那些傷害到底有痛，才能真正和那些人共情，理解并安慰他們。
可聿九音卻意外反駁了，“我小時候沒有。我和牧甜完全相反。我一直到高中之前，都算是學校裏比較出名的小神棍，還有不少同學家裏上梁建房都找我去看看。”
“而且老城嘛~人們對鬼神相對敬畏，并且百分之九十的家庭都保持着古老的習俗。例如祭神啊、拜拜啊這些。而且我師父也經常帶我出門。”
“可很少聽你說起那些事兒，我還以為是不太愉快。”
“也不是因為不愉快才不愛提，主要是黑歷史來着。”聿九音忍不住咬牙切齒，“我高中之前，一直都穿女裝！”
“為什麽？”容情震驚。
聿九音極力控制自己想回去山上揪光師父胡子的沖動，“那老頭說我八字太輕，不好養活，必須取個女孩的名字，照着女孩打扮才能順利養大。”
“那你就信了？”容情只覺得不可思議。
聿九音難得臉紅，“誰年輕的時候還沒被個王八蛋欺騙過！”他也是沒有辦法。那時候聿九音在蔔算上還不太在行，可不是老頭說什麽就是什麽。一直到了初三寒假，聿九音意外收了玲珑，才知道自己被師父騙了！
“怪不得你學籍模糊，你以前的名字叫什麽啊？”容情是真的好奇。
聿九音沉默半晌，吐出三個字，“聿沉璧，你可以開始笑了！”
容情先是一愣，然後就真的笑出來了。聿沉璧那不是傳聞中和聿九音歲數差不多的師姐的名字嗎？
所以現在玄學圈裏的第一美人竟然就是聿九音本人？女裝大佬什麽的真的是……想到之前在天師論壇上看到的總結帖子，還有下面排隊喊着沉璧小姐姐求嫁的那些人，容情的笑就說什麽都停不下來。
這還真是求嫁，這個小姐姐掀了裙子沒準比他們都大。
“容情！”看出容情在想什麽，聿九音是真的炸毛了。mmp他全都算下來，也就這麽一個黑歷史。再說了，之前溫泉蛋的案子，容情分明也穿了女裝。聿九音非常後悔，為什麽當初就沒給容情拍張照片，分明現在手機功能已經如此強大。
然而下一秒容情的吻就落了下來，“沉璧挺好的，我很喜歡。有時間穿給我看看。”
“你……”近在咫尺的溫熱氣息讓聿九音的糾結一下子就散了許多。而容情被笑容融化的溫柔更是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太犯規了！聿九音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有些失序，他下意識把容情推開了一點，“說好的羞澀純情人設呢？容容你快點開始臉紅，然後離我遠點！”
可容情非但沒有，反而把他抱得更緊了，“車就這麽大，九音你要我去哪呢？”
所以就因為車小，你就打算名正言順的耍流氓了嗎？聿九音突然無比懷念初見時那個矜持冷淡的容情。
——
然而聿九音和容情這頭溫馨甜蜜，于家那頭卻依然處在混亂中。
照片裏的于金晨看起來只是消瘦，可事實上現在的于金晨，已經快要瘋了。
其實從牧甜父母的死訊傳來的時候，于金晨就做好了牧甜會來找自己的準備，但是他并不害怕。畢竟他可是天師，怎麽可能會怕厲鬼？而且他家宅子的風水，也是有高人調整過的，別說牧甜這種剛死沒多久的小童鬼，就算更厲害的鬼仙過來都沒有任何卵用。
至于學校，他帶着護身符，牧甜同樣沒法子近他的身。
可後來，于金晨就發現自己判斷錯了。牧甜的怨氣出乎意料的大。她的确不能靠近他，但是她卻可以一直跟着他。用那雙充滿了怨氣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只要他躺下，背後的枕頭就會塌陷下去一塊，只要他回頭，就能看見牧甜滿是血的臉。還有學校家裏的窗戶，牧甜會一直飄在那看着他，甚至廁所的隔間，只要他低頭，就能看到牧甜的腦袋從門縫伸進來，陰測測的看着他。哪怕是在他家裏，都毫無畏懼。至于他會的那些顯淺道術，在牧甜面前，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不間斷的監視幾乎要把于金晨逼瘋了，他這才開始真的害怕。幸好他爺爺有法子，直接收了牧甜。可不知道是不是當初被牧甜驚吓過度，即便後來牧甜魂飛魄散，他卻依然覺得自己活在被監視當中。
雖然他看不見了，可冥冥之中仍然有一雙眼，一直在看着他。而他的脖子上，也始終纏着一雙冰涼稚嫩的小手，時時刻刻要捏緊，把他掐死！
其實不僅是他，整個于家都被纏住了！以前的老傭人都因為經常發生的詭異事件而紛紛辭職。至于後來的，也因為規定，每天晚上五點之後必須離開于家。
因為黑夜是厲鬼最好的僞裝，他們會在黑暗裏伺機而動，時刻想要殺人！
“少爺，吃飯了。”門外新來的傭人敲門。
可屋裏的于金晨卻像是瘋了一樣，狠狠地把手邊的東西往門口摔去。
“走！走開！我不會讓你進來的！絕不！”于金晨敏感的把被子裹在身上，他想閉上眼，又怕閉上眼之後就看不到那個想害死他的人。可睜開眼也不行，萬一那個人突然出現呢？
可空氣裏卻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輕笑，滿是嘲諷，又充滿了惡意。
戲弄。沒錯，這東西在戲弄他。
于金晨警惕的四下查看，手裏也握緊了護身符和一應法器。他爺爺早晨交代過他，要去一個地方找一個很厲害的天師。雖然很久沒有聯系，但是顧念舊情，應該會過來救他。
所以只要他別出這個房間就好。
“不是我害死你的，你不要纏着我……”于金晨口裏念念有詞，好像真的問心無愧。可實際上，謊言說了一百遍，也不會變成真的。
周遭空氣裏的惡念越來越重，于金晨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實在是太難受了，就像是鈍刀子拉肉，要不了性命，卻讓他備受折磨。
然而就在這時，他床邊的護身符卻突然掉落在地。于金晨下意識想要去撿。然而就在他低頭的瞬間，一雙黑漆漆的小手按住了他的後腦，狠狠地把他的腦袋砸向了地面。
“咚！”“咚！”“咚！”一聲一聲，劇痛讓于金晨拼命掙紮，可他的嘴卻被另外一只手捂住。直到他整個人滾落地面，躺在冰涼的地板上，那雙手才算松開。
可緊接着，一雙充滿惡意的眼，就這麽陡然出現在他的視線上方。
“啊——”于金晨長大了嘴，發出無聲的慘叫。
可門內的一切，對于門外的傭人來說，卻是毫無察覺的。她又敲了兩下門，确定得不到回應之後，只能把飯菜放在門口。反正之前的女傭說了，少爺會自己出來拿。
然而就在女傭走了以後，于金晨的門突然悄無聲息的開了一條窄縫，一雙黑漆漆的小手，将飯菜端了進去。
“不吃飯怎麽行呢？要好好吃飯啊！”說話的女孩嗓音輕柔稚嫩，像是婉轉的百靈鳥。可如果這房子裏那些老人聽到，肯定會立刻吓得慘白了臉。
因為于家就根本沒有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