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頂層套房。

房間內沒有開燈,外面已是華燈初上,路邊建築和馬路上的燈光折射進室內來,透過那昏暗隐晦的燈光,依稀可見室內光源處的三兩個人,黑暗之中站了一群體格健碩的男人,黑壓壓的,沉默地一言不發。

空氣之中仿佛有粗重的喘息聲,偶爾還有男人痛苦的。而即使是這樣,那如同雕塑般站立在一旁的男人們,聽見後卻紋絲未動。

套房屬于頂層,隔音極好,聽不見外面的喧鬧,外面也聽不見裏面的情況。

那扇門輕輕地被人擰開了,走進來一位高大樸實的男青年,男青年渾身上下都是從批發市場上買來的運動套裝,不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卻也是經典的套裝版型,穿着舒适,價格實惠。

男青年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貼切的親民氣質,臉上挂着和善的笑意,可明明是笑着,卻徒有一股壓迫感。男青年身後跟随着進來了一個男人,同男青年相反,渾身皆是質地極好的衣衫鞋褲,帶着一身風塵仆仆,清冷倨傲,目光冷冽。

男青年也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以往能開個三兩句玩笑的人,連笑都笑不起來,所以這時候還是得分清形勢。

男青年走進去之後,就開口,“你要的人我給你從局子裏弄出來了,那邊的人說,他已經是個死刑犯了,就是被放出去了,許家的人也不會放過他的,就随你處置了,”說完轉頭,順便給他打開了卧室的房門,笑道,“報答你上次替我在你姐面前說好話的恩情,咱們倆現在扯平了。”

男人輕笑,進了卧室。

他進了房門後,男青年就長嘆一口氣,走到那落地窗前,煙瘾上來了,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突然想起單钰上次鬧着叫他戒煙,為了哄她,就改掉了這個習慣,現在的口袋裏,能摸出來的就只有單钰偷偷塞在他口袋裏的糖果。

男青年失笑,“八百年難得動用一次關系,不能就發現了吧?”

卧室內。

卧室很大,是房間最裏層最隐蔽的位置,他進去後,裏面的那些人向他微微點頭示意,他徑直越過他們,走向了那個被扔在地上,手腳綁得嚴嚴實實的人。

他走過去停下,俯視着那地上的人,地上被五花大綁的男人醒了過來,看見了眼前的人,登時就露出了驚恐且憤怒的眼神,口中被塞滿了布條,只能“嗚哇嗚哇”地胡亂叫。

他見了,微微一笑,“聽說你找我?”

他蹲下了身,唇邊的笑意加深,令人毛骨悚然。他伸手替他松綁,繩子一點點地被松解,那人卻絲毫不敢動彈。

“如你所願,我來了,然後呢?毀了我嗎?嗯?”

借着窗外的燈光,能看清地上那個男人頭上滲着血的紗布和臉上腫起來的淤青。

“你傷着她哪兒了?”他拿過了一邊櫃子上的水果刀,指着那個男人的脖頸,鋒利的刀尖就輕輕地劃了下去,“這裏?”

“有多長?多深?”他愈發用力地刺下去,目光也逐漸冷冽。

那人在疼痛和巨大的恐慌之中,身體猛烈地顫抖起來,刀尖染上了鮮血,他在臨近大動脈的一刻突然停下動作。

“想活命嗎?”他輕聲問道,聲音在幽暗的空間之中,就像是一道救命符讓地上的男人看見了希望。

在一陣猛烈地點頭之下,他收起了水果刀,“從現在開始,如果你能安穩從這裏跑出去,我就饒你一條命,現在開始倒數五個數,一……二……”

男人一聽,沒多想,立馬便從地上掙紮着起來,就要奪門而逃。

越過他身體的那一刻失态地撞了他的胳膊,他面無表情,不慌不忙地從暗處的黑衣人身上掏出了一把槍。

範沂南聽見了房間的動靜,有人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範沂南猛地回身,就看見那個男人捂着流血的脖子,如同受驚的雛鳥一般倉皇地逃了出來。範沂南還沒搞清楚這是什麽狀況,起身就要去追,剛邁出一兩步,就聽見那一聲帶着的手槍槍聲。

伴随着低沉的一聲槍響,男人痛苦地應聲跪倒在地,膝蓋處如同血湧一般。範沂南頓住步子,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房門口站着的許暮之舉着一把槍,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那個男人。

男人掙紮着往前爬着,渾身顫抖,僅僅還有幾步,便可以徹底逃出這個房間!

緊接着又是一聲槍響,男人瞪大了眼,眉心多了一個紅色血洞,緩緩地倒了下去,徹底沒了聲息。

範沂南最怕血了,退隐後的這幾年就連血腥味也開始受不了了,嬌氣地捂住了口鼻,皺着眉對着手底下的人揮了揮手,便有幾個人上前,冷靜有條地處理着一地殘跡。

範沂南回味着剛剛那極其利落狠決的兩槍,響亮地給他鼓了兩聲掌,“這麽多年過去了,在軍營裏學的槍法,還是一如既往地好。”

許暮之随手将槍扔給了身後的人,對着範沂南說,“多謝了。”

“謝什麽?!”範沂南攀住了他的肩,笑道,“咱們倆誰跟誰,以後要是我和你姐吵架了,你記得替我多說點兒好話就成,你姐最聽你的話了,啊?”

許暮之一向是不喜歡範沂南穿着劣質的地攤貨同自己勾肩搭背的,睨了他一眼,“離我遠點兒。”說着就推開了他。

範沂南:“……”

蘇助理就等在門外,他走出去後,蘇助理遞上了一塊手帕。他拿在手中擦了擦,聽見蘇助理說,“許先生,需要告訴……”

知道蘇助理想說什麽,他便搖了搖頭,“不必。”

這一夜實在很漫長很漫長,長到他有足夠的時間去處理所有的事情,他将手帕随手丢進垃圾桶中,凝神等着電梯間,擡頭望出了窗外。

首都的夜依然繁華,燈光照亮了半邊的天,城市如同一個巨大的怪物一般看不見繁華的盡頭,他目光停留在某一個方向後,突然變得惬意起來,一身的戾氣也悉數盡退散去。

其因也只不過是想起了她溫軟的身體,和她明媚的笑臉。

天色将明。

浪子已歸。

早上九點的陽光升起來時,她動彈了一下渾身酸疼的身體,脖子上有輕微的疼痛傳來,她輕聲“嘶”了一口氣。

旁邊睡着的人,不是母親,而是季謙。

她看見季謙的身影後愣了愣。

季謙聽見了響動,醒過來,看見她起了身要下床,趕緊過去将她扶住,“怎麽起來了?感覺怎麽樣?”

她對于季謙在這裏照顧了她一晚上的事兒有點兒接受不了,別扭地将手臂抽出來,問道,“我媽呢?”

“趙律師出去……給你買早餐了。”

季謙眼中略有閃爍,她頓時明白了,問道,“我媽什麽時候走的?”

“由光……”

“什麽時候?”

季謙皺起眉,嘆了一口氣,“就在剛剛,走了兩三分鐘。”

那至少可比以前好多了。她要求不高,這樣其實也能心情好不少。

“我能出院了吧?”

“能……”

“那走吧。”

她對着手機看了看自己脖子上地紗布,也不算特別嚴重,就這麽一點兒皮肉傷,還住什麽院呢?

季謙在一邊看着她這副模樣,全然沒有劫後餘生小心翼翼珍惜生活的樣子,不禁失笑,換來她疑惑的目光,“你笑什麽?”

“你當時的舉動,連在場的警察們都被吓了一跳,很勇敢啊許由光,我起初還擔心你醒來後會心神不安,可事實證明,是我多慮了。”

她撇撇嘴,“我不可能會死掉的。”

“哦,這麽自信?”

她揚眉,當然。

有種莫名的自信,叫她總覺得許暮之就在自己的身邊,他不會讓她受傷,不會讓她有性命之憂。

對啊,許暮之那王八蛋!

她猛地頓住腳步,都走到了醫院大門口了,又突然倒岔回去,跑去挂了個號,挂的還是婦産科。

季謙看見她挂的科室後,愣怔了一下,從驚愕到失落,整個過程卻沒什麽都沒問,默默地陪在了她的身邊。

她走了一系列的檢查程序,最後坐在那大廳等着結果。等待的過程特別緊張,心情複雜,有點兒希望是懷上了,也害怕結果是懷上了。

最後醫生告訴她,沒懷。

她不信,“可是我都仨月沒來……”話中斷了,因為顧忌着季謙還在這裏,可醫生是過來人,懂她話裏什麽意思,頗有些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要注意飲食作息規律,不要老是熬夜工作,得多厲害地作,才能三個月都沒來生理。”

“……”這不是,檢察院工作壓力大着呢嘛!不然您以為韓建成那老妖怪是吃素的麽?!

被醫生一通訓斥,她垂頭喪氣地走出了醫院,頂着日頭,發誓自己一定要好好愛惜身體。

季謙接了個電話,避開了她,沒談多久,又回來,“我送你……”

“工作電話?”

季謙點頭,她很坦然,“那忙去吧,我聯系楚河了,她待會兒就過來接我了。”

季謙有點兒猶豫,她又點了一把火,“師兄,你總不希望,和楚河面對面碰上吧?”

一聽這話,季謙便愣了一下,似乎想開口說點兒什麽,就看見了白楚河的車停在了臺階之下。

她和季謙告了別就沖上了白楚河的車,白楚河那姑娘傻傻地盯着季謙的身影,就連她坐上了車系好了安全帶,也沒有回過神來。

她叫了一聲白楚河,探過身去,本想調侃白楚河一兩句,誰知道她竟然在白楚河呆滞的目光之中看見了一圈紅了的眼眶。

白楚河關上車門,朝着季謙的方向而去。

她坐在車裏,眼睜睜地看着那姑娘走過去,若無其事地笑着和季謙聊天,又若無其事地和季謙揮手告別,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什麽,白楚河臉色就慘白,一回到車裏,靠在方向盤上就哭了。

這情緒來得太快,她有點兒手足無措。

果然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明明口上說着已經不在乎了的人,此刻一次不經意的偶遇,都能叫她為之崩潰失态。

良久,等到白楚河的抽噎聲漸漸低了下來後,她才說,“要不,我來開車吧?”

“不行,”白楚河一邊哭着,還一邊轉動了手柄,“你是病人,劫後餘生,怎麽能讓你開車呢?我怕出事兒。”

您這樣兒我更怕出事兒。

她沒告訴白楚河自己的擔心,提着一口氣,一路監督着白楚河開車回了家。

一下車她就逮住白楚河,“白楚河,你給我看看我這脖子能不能把紗布卸了?太難看了,我還要上班呢。”

白楚河腫着一雙眼睛,撕了膠布後就看了一眼,給吓回來了,估計是畫面太殘忍,登時就罵道,“許由光你大爺,你給我好好包紮着吧,丫傷成這樣兒,醫生是怎麽讓你出院的?!”

“很嚴重嗎?”她對着側視鏡看着自己的脖子。

也不是很嚴重吶,就縫了幾針,傷口也沒多深,就是個皮外傷吶?當時她都做好了刀刃劃破脖子的準備了,誰知道那男人還挺聰明,猜到了她的意圖,搶先扔了匕首,一群警察就沖上去将他給壓制了,她就割破了點兒皮,流了點兒血,萬幸無大礙。

她又一點兒一點兒地将紗布纏好。

出了停車場,她就極盡了所有力氣去轉移白楚河的注意力,白楚河被她講的段子逗得哈哈大笑,沒控制住,拍了她的肩膀,這一拍,扯到了她的傷口,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你有病吧你,丫能不能……”

罵着白楚河的話,在她轉頭看見樓下的那道身影後,戛然于口。

樓下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西裝領帶正式的模樣像是剛從一場會議之中抽空出來,三個月不見,他依然還是熟悉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可她看着,就是覺着多了那麽一絲動容。

他低頭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這是他等人的小習慣,他很敏銳地察覺到有人靠近,轉過頭來,看見她後,朝她伸出了雙手,喚了一聲,“由光。”臉上笑得那叫一個如沐春風。

驚喜來得太突然,她歡快地尖叫着跑過去,脖子上的疼都忘了什麽感覺,眼中只有那個心心念念三月不見的人,在她快要跑近時,他笑意加深,眼中有了明烨的光彩,朝前走了幾步,微微彎腰接住了撲上來後像只樹袋熊一般纏抱住自己的人。

“你怎麽回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都不告訴我!”

他仰頭笑,看她滿臉驚喜的小表情,問道,“這個驚喜滿意嗎?”

光天化日之下不顧還在一邊的白楚河,她抱着他猛親一口,“滿意,特別滿意。”

白楚河的聲音這時候插了進來,死氣沉沉地,“那今晚有勞許大神收留這位女士,祝你們二人長長久久,小別勝新婚,我這個孤家寡人,先進去了。”

說完,扯出了一絲笑,腫着一雙眼睛進了樓中。

他放下了她,她抱着他的腰纏住不肯放,等到孤家寡人白楚河進去以後,才擡頭道,“這次什麽時候走?”

他笑意微斂,渙散了目光,直到她又問了第二遍,他才回過神,低頭看着她,看上去很認真,他加重了力道将她緊固在懷中,吻了吻她的額頭,說,“不走了。”

“真的?”

“嗯。”

“不許騙我。”

“不騙你。”

她樂得跟什麽似的,就差沒點一打煙花來慶祝這歷史性的一刻了,蹦跶蹦跶地跟着許暮之上了車離開小區了。

許暮之的突然回歸給她帶來了巨大的驚喜感,她一個勁兒盯着那開車的人看,邊看還一邊笑,模樣有幾分傻,但就是抑制不住得開心。

她的快樂如此簡單。

他帶着她去了一個飯局,飯局上全都是他在國內的投資合夥人,都是三十來歲的人,全部都一口一個“許總”“許總家媳婦兒”地調侃着,看上去關系好像還挺不錯。

這樣的飯局司空見慣,她就遵循了一個道理,反正也不管她的事兒,就一定要吃飽吃好。

于是整個場子下來她就一直在吃菜,脖子上有傷,惹來了不少的疑問,她含糊了一句,說是不小心給弄的,說着還心虛地瞟了一眼許暮之,那人低頭淺笑,正給她認真地挑着魚肉裏的刺,從始至終就對她的這個傷口沒有任何疑問。

她悄悄湊過去,問道,“許暮之,你知道了?”

“嗯,什麽?”他疑惑道。

看來不知道啊。

也是,許家封鎖了這個消息,除了當時親眼看見的人,就連那些記者們,都給封了口。

她放心了,搖頭,“沒,您神通廣大的,我還以為你知道了我吃水果的時候不小心劃破了脖子呢。”

他繼續給她挑刺,就塞了她一句,“真笨,吃個水果都能傷到自己。”

她氣鼓鼓地瞪着他,低聲喃喃道,“你才笨,你什麽都不知道。”

他置若罔聞。

席間酒足飯飽後一群投資大佬就聚在一起聊天鬧騰,氣氛特別熱烈,許暮之被灌了很多酒,卻絲毫不見醉意,一杯一杯下肚,目光甚至越來越清亮。

因為被那些人纏着聊天喝酒,許暮之都抽不了身離開或者和她說話,她只能中途跑出去透個氣,包間外面就是一個露天大壩,之前一直待在室內,走到外面才發現是夜幕已下。

她靠在扶攔上,夜風拂過脖頸之間,脖子上有些癢,她吸氣,伸手撓了撓,可一撓就疼,她只能繼續吸氣撓着。

擡手看時間,快晚上十點了,她惆悵地看了看身後的房間裏,那裏面看上去可沒有消停的打算。

脖子又開始癢起來,隔着紗布她又繼續開撓,她正想着要不要扯了紗布撓一撓,身後就有人上前将她的手抓住,她詫異回頭,就看見了許暮之溫潤的眉眼。

“怎麽出來了?”他抓住她的手放在了唇邊。

這話她也很想問他,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他沒讓,只好說,“裏面有人抽煙,難受。”

他眼前亮了一下,笑道,“對啊,我差點兒忘了。”

忘什麽了?她狐疑,茫然地看着他,他從她這茫然的眼中愣怔了一下,彼此都想從彼此的眼神中找到答案,許暮之比她反應快,明白過來後,又氣又笑,捏着她的臉,“醫院檢查過了?”

她瞬間就恢複記憶了,“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忘告訴你了,醫生說我壓力太大了,不是懷……”

“……”

他扶額,無奈地笑了,“許由光,你氣死我算了,我連嬰兒床都買好了,你告訴我你沒懷。”

她很意外,因為他這話又頓時愧疚起來,上前鑽進他懷中笑嘻嘻地道着歉,三個月沒來生理期,這換誰都會懷疑,她也沒什麽經驗,弄錯了就……弄錯了呗。

他擡起她的下颚就吻了上去,又急又兇,還咬着她的嘴唇,她可勁兒往後靠,他就将她拉回去,壓在欄杆上按着頭不給她機會喘氣。

該是分別了太久,她竟然在這樣的親吻之中找到了彼此的熱情,他親着她的下颚,蔓延至耳後輕咬一口,惹得她輕顫了,又繼續挑逗着她的其他肌膚,最後在她的肩頭,竟然隔着衣料咬起了她的肩帶,“啪”地一聲又松開彈回了她的肩上,她吓了一跳,完完全全地被他調戲了,她佯裝生氣輕推了他一把。

他臉上挂着許氏招牌流氓笑容,微微偏頭,眼中盡是狹促,那模樣,就差拿出打火機點上一支煙,靠在路邊吹個口哨了,而這無賴的模樣,又加上兩人剛剛輕吻時唇邊沾上了她的丁點口紅,別說,還真有點兒當年的風流。

他又湊了過來,按着她的頭唇舌交纏,這次沒上次這麽兇狠,而是帶了十足的耐心和柔意同她纏綿,手指輕揉她的發間,她雙手攀上他的肩,餘光之間,似乎瞥見了一個人影往這邊走過來。

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他咬了她一口,與此同時,蘇助理的聲音響了起來,“許先生,呃……”

她慌慌張張地推開了許暮之,許暮之這人心态還挺好,沒在他臉上找到半分被發現後的窘迫,反倒是興致盎然地看着她五味陳雜的表情。

蘇助理背過了身,一向從容的人此刻卻有點兒結巴,“我,我待會兒再來吧,先告辭……”

要是先告辭她就不能做人了!她急忙叫住,“不用,不用走,你們忙!”

說完後感覺好像哪裏不對,想明白過來後更想找個墓地把自己給埋進去。她推搡着許暮之,快哭了,“我求你,你快去吧,你快去。”

許暮之的聲音裏滿是笑意,“那你等我回來?”

“嗯。”

那人笑得更歡暢了。

她突然明白過來了,沒好氣瞪他一眼,他摸了摸她的頭,轉身就要走。

“哎,等等!”她又将拉回來,從包裏掏出了濕紙巾,紅着臉将他唇邊的口紅印擦去了。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