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最後, 讓他們摒棄了對烏菏的不爽,穿上杜仲膠底的靴子,完全是因為烏菏給金甲軍也制備了一批同款的靴子。
如果烏菏是獨斷專行的代名詞, 那麽金甲軍在他們的眼裏, 就是烏菏的鷹犬走狗, 路過要偷偷在背後“呸”一口那種。但架不住那杜仲膠底的靴子,穿在一衆金甲軍腳上是真好看啊。
杜仲膠靴底的價錢是衆所周知的不便宜, 而且即使是有錢, 也不一定就能立馬買到。吳家的大兒子,在吏部任職,正三品的尚書身份,據說都也是等了十好幾天,那杜仲膠底的靴子才套到了他腳上。
衆人心裏一尋思, 尋常人費好大力氣才買回來一雙靴子, 烏菏卻給他手底下的金甲軍每人都配備了一雙, 這不明晃晃地向他們示威炫耀呢?
什麽意思, 說他們買不到這杜仲膠底的靴子?還是說他們連自己手底下的人都不如?
這口惡氣他們能忍下來?
現在,立刻, 馬上,他要看到那杜仲膠底的靴子擺在自己眼前,而且要比金甲軍腳上那些,不,要比烏菏穿的那雙還要精美華貴。
他們現在是不如烏菏的權勢大, 但若是比起家藏底蘊,烏菏那孤家寡人怎麽和他們這種傳承百年的世家相比?
買, 一定要買最好的。裏子要最貴的皮料,鞋面要用最華美的錦緞。而且還要買他十雙八雙的, 每天換着不同樣。
或許最開始,這些人只是因為某種莫名其妙的攀比心理,為了和烏菏打擂臺,才争相購買起了杜仲膠制成的鞋底。但随着時間經過,衆人對于杜仲膠靴的想法,也不再是原先這麽回事了。
這幾天秋雨連綿,一天寒過一天。即使衣服穿得厚厚的,出門之後也忍不住先打一個哆嗦。在工部任職的裴英撩開門簾,踏進屋門後,在原地跺了跺腳。
厚厚的杜仲膠底與水泥地面相碰撞,發出幾聲沉悶的聲響。裴英把脖子往衣服上鑲的一圈毛領裏縮了縮,忍不住在心裏感慨了一句道:這天氣可是一天比一天冷了,也不知道衙門今年的炭火什麽時候開始供應。
不過這杜仲膠底的靴子可确實是個好東西。特別是這段時間天氣陰冷潮濕,他腳上的這雙靴子沒少發揮用處。
坊中成衣鋪子裏的小厮剛把制好的靴子送到他府上的第二天,京城就下了半日的雨。雨勢雖不大,但也麻煩的很。若是從前,回家的那條青石板路早已濕漉漉的不能走人了。
但現在有了杜仲膠底制成的靴子,就再沒有了這方面的煩惱。只要不是沒過地面的積水,随便怎麽走,進門後腳上都是幹爽利落的。
往年的這個時候,日子可沒有這麽好過。裴英感嘆了一句,把雨具收到一旁,準備處理今日的公文。
剛坐到椅上,裴英又忍不住後悔道:早知道就不跟那位巫神大人置氣,白白耽擱了那麽些天,才穿上這杜仲膠鞋。
前段時間京城一天能下三四場雨,他就穿着那雙厚一點的布底靴,每天往返于自己的府上和衙門,那叫一個狼狽啊。
說起和烏菏之間的恩怨,裴英是沒有的。一來烏菏沒有罰扣他的俸祿,二來金甲軍沒有踏進他的家門。況且他一個從五品的郎中,平常連見烏菏一面的資格都難有,能有什麽龃龉。
平日裏他對于自己頂頭上司的怨氣,恐怕都比對烏菏的大。不管烏菏是暴虐恣肆,還是獨斷專行,人家又沒有招惹自己。但他耽擱這麽長時間,每天都能聽到說杜仲膠底鞋有什麽什麽好處的話,就是自己穿不上,可全是因為他那位頂頭上司。
工部的前任尚書,是那位曾是先帝太傅,一貶再貶的三朝老臣蔡景的姻親。今年開春的時候辭官致仕,但接任他的仍然是他們那一派的。或者說,整個工部基本都是同一陣營的人。
像裴英這種中立派的,反而是極少數的個例。這也就難怪裴英在這個位置上做了這麽些年,不僅沒有受到上司的重用,反而被不斷邊緣化的原因。
他雖然融入不了蔡景一派,但既然在工部任職,面子上的工程還是要做到位的。比如頂頭上司厭惡烏菏腳上的新款靴子,他總不能穿着對方的同款大搖大擺的走進工部的衙門。
不過好在前幾天工部尚書的腳上也穿上了杜仲膠底的靴子。要不然這陰雨連綿的深秋,裴英等一衆人還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其餘同僚穿着杜仲膠底的靴子,羨慕人家能自由自然地行走在被雨打濕的路面街道上。
裴英聽說,蔡景大人一派的官員們之所以會改變自己的立場,穿上巫神大人同款的杜仲膠底靴,是因為受了巫神大人手底下金甲軍着裝的刺激。
裴英在心中默默感謝了一下巫神大人的金甲軍士兵們。感謝諸位之前的付出,我裴英今天才能穿着杜仲膠底的靴子,一腳踩過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水窪。
祝金甲軍的每一位士兵,下次在查抄哪家大人的府邸時,都能撿到幾樣沒有登記在冊的寶貝。
雖然裴英一點也不想跟金甲軍的各個首領打上照面,但這并不影響他在內心給予對方最真摯的祝願。
不過,就算是放眼全國的軍隊,即使是皇帝的禁衛軍,恐怕都沒辦法和巫神大人的金甲軍相提并論。
金甲軍在選拔的時候,各項條件就是最嚴苛的。身高不夠不行,力氣不大不行。就連面上有明顯的胎記或是疤痕,也會被選拔的官吏給刷下去。
經過這麽多項條件篩選出來還不夠,要成為組建金甲軍的一員,還要經過了極為嚴苛的訓練。
金甲軍走在街上的時候,所有人的動作整齊劃一,身上的甲胄堅固,閃爍着寒光,光看着就覺得氣勢雄壯磅礴。現在又穿上了統一的制式皮靴,手操兵戈,大馬金刀地走在街上的時候,氣勢就更帥了。
裴英想了想那些寬肩窄腰,身材高大的金家軍士兵們,再一看自己大腹便便,腰帶快要勒不住腹上贅肉的上司,沉默而深沉地輕輕嘆了口氣。
對于杜仲膠制成的車輪,謝虞琛抱着既然你不讓我上飯桌,我就幹脆直接把桌掀翻再換一個的想法,決定不在權貴人家的馬車、牛車上面絞盡腦汁。
不管再怎麽和那些紫檀木、金絲楠木卷生卷死,杜仲膠的金貴程度也還是比不過對方的。
既然讓大家接受在名貴的馬車下面安兩個杜仲膠制成的車輪很難,那我直接換個賽道,不在馬車上面下功夫,而是研究一個新的代步工具,讓它直接和馬車競争不行嗎?
這不比讓杜仲膠車輪和紫檀木車輪競争強多了?
謝虞琛說幹就幹,當天便開始研究起适合這個時代的代步工具。首先,先排除需要燃油的汽車,別說是燃油車了,就算是蒸汽車他現在也搞不出來。
抛開這兩種,再除去用牲畜做動力的,也就只剩下用人力驅動了。不過現在也有用人力的交通工具,轎子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但轎子是純靠人去擡的,和謝虞琛想的人力車還是有很大的差別。
他現在能想到的人力車,也就是那種後面帶座位的三輪車,還有民國時期從日本引進的人力黃包車。
自行車當然也是人力車,但自行車最開始就被謝虞琛排除在了考慮範圍之內。
現在別說能坐得起馬車的,就算是能雇得起轎子的,那都不是尋常人家。而以現在的生産力,即使是造一架最普通的自行車,價錢也是相當不菲的。
普通穿短衣的人肯定是消費不起。他們寧可用自己的兩條腿,用一天的時間走十幾裏路,也不會去從掏那個錢買輛自行車。
但他總不能讓那些身着廣袖長袍,衣袂飄飄的公子少爺,頂着寒風酷暑的天,在路上蹬自行車吧?
熱不熱冷不冷的先不說,萬一郎君們價值千兩的漂亮衣袍,被風一吹絞進自行車鏈條或着是車轱辘裏,然後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衣服廢了還是其次,關鍵是那畫面也太難看了。
如果真發生了這種事情,謝虞琛敢保證,以現在人們對于自己面子和名聲的看重程度,這位倒黴的郎君,起碼在未來的好幾年之內,都不會再有臉參加任何一場宴會。
這種事情不用多,哪怕只發生一例,都夠自行車的聲名盡毀,這門生意也黃得不能再黃了。說不定連謝虞琛這個自行車的發明者,也會遭受到那位倒黴郎君家裏的打擊報複。
而且自行車還不像三輪車和黃包車那樣,有擋雨擋太陽的頂棚。也就是說人們出門想騎個自行車,還要提前看看今天的天氣怎麽樣。
太陽太曬不行,太冷也不行;下雨下雪不行,刮風也不行。
這樣看來,自行車的限制太多,也就是謝虞琛這個現代人對于自行車接受良好。但凡随便在街上拉一個人問問——
如果有一種交通工具又不能遮風擋雨,價錢又貴,還有衣擺被絞進車輪摔個大馬趴的倒黴風險,你會選擇用這種交通工具出行嗎?
百分之百人家會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別說買了,就算是白給,人家都得考慮一下要不要收,收了有什麽用處。
除了自行車,剩下的黃包車和三輪車在謝虞琛看來各有優劣。三輪車的各項性能自然比黃包車要好,但制造三輪車起碼需要一條完整而堅固的鏈條。
就這麽一根鏈條,別看它在後世是一件稀疏平常的東西,但它們的基本結構可一點都不簡單,什麽鏈板、芯軸、銷軸、滾珠的,以現在的生産力來看,簡直是故意為難人。
更不用說鏈條這玩意兒還是個容易壞的東西。若是不能生産出完全一樣大小的鏈條來,那麽修鏈條也是件麻煩事。總不能只要鏈條的其中一節出了問題,就讓人家吧一整根鏈條都換掉吧?那成本也太高了。
這麽小,這麽精細的一個物件,要讓人手工鍛造出來的都完全一模一樣,難度不亞于去謝虞琛制造能打氣的車輪胎。思來想去,謝虞琛還是決定先考慮簡單的,也就是後世的黃包車。
說到這種人力車,其實它的構造一點也不複雜。
把黃包車分成兩個部分,後邊是坐人的座椅,旁邊有兩個銅制或者是鐵質的大車輪,頂上有一個橢圓形的、可以拉下來和推上去的大棚,用來遮擋太陽和雨水。
在座椅的下方,有延長出去兩根長柄,中間用一段橫木相連。這就是人力車的前半部分,車夫就是在這個位置拉車。
在很早以前,不管是古代的中國還是其它地方,就都有結構類似于黃包車的工具出現,用來拉人和拉貨都有可能。
謝虞琛坐在書桌旁畫了一張簡化人力車的圖紙,打算先做一個結構最簡單的來試試水。若是效果不錯,就再往上加一些剎車、喇叭之類的零部件。
拿起畫好的圖紙,謝虞琛一邊扇了扇風加快墨水風幹的速度,一邊向旁邊的餘小郎介紹着紙上這種新鮮玩意兒的構造和原理。
他當然不可能說這張圖紙是抄襲了後世民國時期的黃包車,只好說是自己曾經在某個地方看到,人們用類似模樣的木板車拉貨時,才突然有了靈感。
餘小郎看着謝虞琛手上的圖紙,歪了歪腦袋有些疑惑地問道:“如果那些大人物知道自己坐的車來源于那些販夫走卒們拉貨的車子,他們不會生氣嗎?”
“沒關系,他們不會知道的。”謝虞琛有些狡黠地笑了笑,然後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輕聲道:“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我都不說,我們把這個秘密埋在心底,怎麽樣?”
餘小郎一臉認真地用力點了點頭,怕不夠,還又補充了一句保證:“我保證不和任何人說。”
“即使是巫神大人問你,你也不說嗎?”謝虞琛眨了眨眼。
“也不說。”餘小郎堅定道:“就只有謝郎和我兩個人知道。”
“好孩子。”謝虞琛笑着摸了摸餘小郎的腦袋。
烏菏對餘小郎可是很不錯的,這回他從京城來東山州,還專門讓人買了許多京城中和他差不多年歲的郎君都愛玩的玩具,送給了餘小郎。
別說是收到烏菏親自送的禮,就算是他今天誰給個好臉色,這人都得私底下偷着樂個好幾天,但饒是如此,餘小郎也還是站在了謝虞琛的這邊,可見他對謝虞琛的态度堅定。
“不過既然已經有了類似的車子,那為什麽沒人用它來拉人呢?”餘小郎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
謝虞琛“唔”了一聲,為什麽這種人力車最開始沒有在中國和其它地方推廣風靡開來,取代轎子成為人們代步的交通工具,估計是有這麽幾個原因。
一來是那個時候只有木頭車輪,不僅笨重,拉起來非常費力,而且也不減震,坐在上面估計并不是什麽美好的體驗。
二來是現在現有的木軸承效率太低,而且轉動起來咿咿呀呀的噪音也挺煩人的。如果換成滾珠軸承,同樣的一段路,起碼能省一半的力氣。
滾珠軸承顧名思義,就是在球形的鋼珠安裝在兩個可以套在一起的內外鋼圈中。将其中一個鋼圈固定在轉動的輪毂上。因為是滾動摩擦,相比兩個弧面互相摩擦,減少了摩擦阻力,更加方便運轉。
如果有了杜仲膠車輪和滾珠軸承,人力車應該還是比較便捷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