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池崇陽跨入辦公樓,路過人力資源部經理室被叫住。
池崇陽拐進瑞貝卡的獨立辦公室:“早!”
“早,池帥,昨天的培訓怎麽樣?你,還要投訴你的r嗎?”
“no。你說的不錯,她确實是不可多得的好r,只是,”池崇陽蹙眉:“瑞貝卡,她有人格分離症嗎?培訓狀态下超nice,培訓結束一秒就切回到冰山模式。告訴我,她身上可有控制按鈕?”
“呵呵,池帥,你知道在我們人力資源部有個四字真言,是什麽嗎?”
“是什麽?”池崇陽看過來,今日的瑞貝卡必是經過了精心的妝扮,妝比往日濃了一分,成套的上下裝,價格應是四位數,只是細節還不過關,例如指甲,例如眼線,例如頭發絲。
細節代表一個人幼年少年的成長環境。女人,若是有一處不妥,就連不起眼的衣服褶皺,她的出身也必降一級。
“人盡其用!”瑞貝卡說道:“一個能言善道察言觀色喜探人心的人,應該派去做銷售,絕不能去期望他坐下來沉下心去鑽研一個課題。同樣,你也不該要求一個純技術人員的情商有多高人際交流能力有多強。”
“understand!”池崇陽低着頭一笑,走到落地窗前,雙手叉腰立着,看到班車徐徐駛來,在辦公樓前停住,接着看到楚凝一如往常背着大雙肩包下車。池崇陽突然問:“今年,公司是不是剛進了一批輕質手提?”
“對,真門兒清!你這才來了幾天?目測你前途不可限量!”瑞貝卡站起來,也走到窗前,抱臂,和池崇陽并排抱臂立着,看見有個男人從自駕車裏走出來,緊走幾步,追上楚凝說着什麽話。
瑞貝卡哂笑,說:“也許,李默這次能趁虛而入,遂了心願。”
窗外的楚凝面色溫和的聽着那人說話,池崇陽開口:“你不是說冰山對男同胞一視同仁嗎?”
“李默與別個男同事不同。”
“怎個不同?三只眼睛?四條腿?”
“呵呵。”瑞貝卡走回老板椅上坐下,這個男人蘊含的威勢太猛,氣場過于強大,就算是在她的地盤也無法把握,只好找個最有利于的空間擺位。瑞貝卡用下巴指指她辦公桌前的椅子說:“坐。姐姐來給你做個公司歷史培訓,給你講講這李默對楚凝有何不同。”
池崇陽轉身,正看到楚凝從瑞貝卡的辦公室旁經過,只是她走路向來只看前方,并未發現他,他在想,一會兒,她會不會再次批評:你,遲到了!
提挪椅子,池崇陽坐下。
瑞貝卡拿了一只筆,開講:“我們這個行業很窄,市場上最具有競争力的,全球就三家:a公司,b公司,c公司。a公司也就是我們公司,在美國有100多年歷史,技術雄厚,市場占有率35%,公認的龍頭。b公司是德資,為第二,市場占有率25%;老三c公司也是德資,市場占有率20%,其他的小魚小蝦分剩餘那20%的市場。楚凝應該和你說過了吧?”
“嗯。”池崇陽點點頭,楚凝講了更多:那小魚小蝦裏有個日本i公司專做小生意,定價超高,所以利潤相當客觀;還有一個荷蘭m公司本來也具有競争力,只是在中國沒有工廠,交貨周期太長,處在衰退狀态;國內有三家企業也在擡頭,特別是h公司不容小觑!是的,h公司,也在他的考慮之中……
瑞貝卡說:“接下來的這些八卦,她肯定沒有說。七年前,2005年,美國a公司選擇在h城獨資建廠,第一批員工有三十個,包括我,李默,你師傅還有于小雅。07年,最大的競争對手b公司在k城建廠,高薪挖了a公司十多個人過去。09年,c公司也選擇在h城建廠,只不過是在另外的經濟開發區,獵頭公司又來挖人。現在,參與05建廠的那批30多人的元老們就只剩下我們四人碩果僅存了,阿凝和李默的關系是比一般人親近不足為怪。人生有三鐵: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那個啥,我看還有第四種感情:一起建過廠!”
“嗯,韓國有個詞就是講這種感情,同期生,當然,你們四個不是一般的同期生。”池崇陽又問:“你們四個怎麽沒有被挖走?”
“07年b公司來挖人時,我們畢竟只工作了兩年,對方只是想破壞a公司的穩定性,并不是真心想用,所以五年前去b公司的人裏,除了技術部的方晗,其他人混的很一般,而且k城屬于中小城市,非我們一線二線城市可比拟。09年那次确實一個好機會,可是,我當時正要升人事經理,于小雅結婚打算懷孕,李默,呵,做采購的有誰在乎賬面上那點工資?c公司的規模比我們小,采購量小,所以他不跳才是最正确的選擇。”
“她呢?”
“阿凝?09年,c公司給阿凝開了很好的條件,兩倍的工資,技術經理的title,但是阿凝拒了,獵頭就把她剛帶好的兩個徒弟挖走了。我們a公司技術一直處在領先地位,背後有強大的研新團隊,産品更新換代是最快的。阿凝畢竟是做技術的,我猜她看不上c公司的技術。”
池崇陽想起楚凝昨天給他灌輸的商業道德,說:“你們入職前,不是每個人都簽了商業保密協議?就算是離職,也不可以在同行業內從事類似工作。”
“商業保密協議?”瑞貝卡笑笑,“确實每個人都簽過,但是,這份協議在中國完全是處在失控狀态,不防小人,也不防君子,也許防聖人。”
池崇陽想起楚凝給他做商業道德培訓那股子勁兒:那姑娘是簽到心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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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整天的培訓,池崇陽看到楚凝杯子裏泡的是羅漢果,她的嗓子真的有些沙啞。這種平日裏一天說不了50句話的人,突然要講5萬句,千倍的強度,嗓子是會承受不住。
池崇陽提議:“若是你不舒服,我們可以暫停,明天亦或後天繼續。”
楚凝說:“明天還有明天的事情。”
池崇陽看到楚凝将一粒藥吞下,本以為只是治療嗓子的,下午才知道她吃的竟然是止痛藥!他才注意到她不時的皺皺眉頭扶一下腰。
暈!這個女人今天是真的不舒服!可是為什麽連他主動提出休息,她都一口否決?她,難道不但不把自己當女人使,也不把自己當人了嗎?!可是,工作機器是不會疼的!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楚凝還沉浸在培訓裏。池崇陽不忍心,便擡手看表。楚凝這才意識到天色已晚,面露慚愧:“不好意思,誤了下班。”
“沒有關系,今天我送你回去,好嗎?”池崇陽盡量讓自己溫柔一些。
“不用。”楚凝又如昨日般快速的收拾好了會議室,背起雙肩包要走。
“等着!”池崇陽往前一擋:“我說了,我送你!”
楚凝擡腿就從他身邊繞過去,甩了句:“你車太豪,坐壞了,賠不起!”
這是在記仇?!只是她真的要比走路速度嗎?從腿的長度上看她也是沒有勝算的!池崇陽邁步跟過來,拉住楚凝的手腕往車方向走去。
“做什麽?!你放手!”楚凝掙紮。
“剛才,五分鐘前,我們師徒關系不是很融洽嗎?我送你回家不是順便的事嗎?為什麽非要坐公交?為什麽不接受我的好意?就當是我尊師行不行?就當我感謝你這兩天毫不藏私的傾情相告好不好?為什麽非要這麽別扭?”池崇陽打開副駕駛的門,把楚凝推進去,鎖車,然後再轉到駕駛室這邊,上車。
池崇陽一腳油門駛離公司,一路上,楚凝一聲不吭。
“住哪裏?”池崇陽問。
“上次你差點撞死我那裏。”楚凝沒有好氣的說。
池崇陽一笑:“還在記仇呢?上次是你自己往上撞的好不好?再說,那次開車也不是我,是我哥,我當時對着你笑來着,你就沒有記得?”
楚凝又不說話了。
“是不是因為我給你取外號?”池崇陽看了眼楚凝,說:“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叫你找死妹了,行嗎?我向你道歉,sorry。若是你還不解氣,你也給我起個外號,你就叫我青蛙王子,no,沒有王子,直接叫青蛙,坐井觀天的青蛙,想叫癞□□都行,随你。”
楚凝還是不說話。
“還有,你,今天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為什麽還要逞強?沒有人告訴你女孩子應該适當示弱嗎?身體是自己的,有沒有聽過這段話,工作等都是彈性球,落到谷底,也有可能再度彈起,說不定彈的更高,唯有健康,是玻璃球,碎了就碎了。”
女人還是沉默。
“楚凝,說話!”對方一直沒有回應,池崇陽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說單口相聲的,不由得胸中生了一股氣,吼完,又覺得太嚴厲了,把聲音放溫和,說:“你給我做培訓的時候不是很能說嗎?”
“這兩天說的太多,累了。”
“好,你休息一會兒,你的嗓子是要休息了。”池崇陽格外溫柔。
這溫柔太異常,讓楚凝猛然生起警覺之心,這個男人上班第一天就高調的開着寶馬,惹的未婚的已婚的都雙眼放光,而他又智商超群,絕非纨绔,這個男人在玩什麽把戲?楚凝已經二十八歲了,又不是春心萌動的小女孩,就算沒有見過豬跑還沒有見過豬肉嗎?直覺告訴她,這個的男人有陰謀,是毒*藥,要遠離!
楚凝不願與之交談,彎腰從包裏拿出手提,打算把明天要講的ppt完善一下。
路遇紅燈,剎車,池崇陽右手去換檔,正碰到了楚凝的左腿,楚凝一個激靈,條件反射似得把腿收回。
池崇陽牽牽嘴角:反應這麽激烈,果然是一個處!一個二十八歲的處!真是稀有動物!
笑完,池崇陽心下又有一絲悔意,她是如此的純粹,如此的敬業專業,真的不可以用這樣的玩笑甚或這樣的念頭去玷污。就算是他無心,也不能讓她産生誤會,也許作為男人,他可以先說一聲:sorry。
池崇陽正要開口,卻聽楚凝“啪”的一聲合上手提,開口:“池崇陽!依你的學歷專業和經濟條件,我實在找不出你來我們公司應聘的理由,我不知道你有什麽目的,我也不知道你會在技術部做多久,但是不管你是在a公司待三個月也好半年也罷,甚至你明天就提交辭職信,我都一點也不意外。但是,在其位謀其政,我現在既然是你的r,該培訓的我絕不會少一點一滴。只是,請你不要把我當成傻瓜,玩什麽美男計,我們的關系局限在工作上就好,否則,我随時把你退回去!”
池崇陽先是一愣,聽到最後一句,又有一股惱意,楚凝卻不住嘴:“我今年28歲了,并非是初出茅廬的小姑娘了,你在我面前不要玩什麽把戲。你是不是覺得公司的女孩子們都對你趨之若鹜,只有我對你愛理不理,所以你偏要來招惹我,等我像她們一樣,便是你的勝利,你的男性魅力就得到了100%的承認?池先生,你确實很帥,身高身材相貌學歷智商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是,你再好和我有什麽關系呢?我從不奢求本不屬于我的東西。”
池崇陽被噎的一滞,剛開始,他确實是看着她太冰冷存心逗她,也确實動過用暧昧用男色把她争取為己所用的念頭,可是這兩天看她超乎他想象的敬業專業,此時心裏的敬佩和關心更多些。
剛才碰到她确實是不小心,并非有意侵犯,再說還隔着幾層布呢,又沒有摸到肉,怎麽惹出來這麽多話!防微杜漸也沒有這麽防的!
真是天大的笑話,他池崇陽也有被當成色狼的一天!都是有人主動送上門來讓他挑挑撿撿,好不好!池崇陽冷面,一打方向盤,停在路邊,低喝:“下車!”
楚凝并不遲疑,背起包,推門,腳沾地,剛把車門甩上,池崇陽便發動了車,噴了她一臉的尾氣。
剛開出500米,池崇陽又急踩剎車,他跟一個女人較什麽勁!就當她是每月一次的敏感狂躁吧!池崇陽路口掉頭,再開回去正看到那個女人招手攔車,一輛出租車正緩緩的停到她面前,池崇陽按喇叭,那個女人回頭看了眼,明明看到了他,卻彎腰就上了出租車。
“靠!”池崇陽狠狠的拍了一下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