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初晴,陰沉了數日的鐵青色長空終于放出了幾絲耀眼的天光。凝重肅穆的帝都長安,在披上了一件白雪的外衣之後,在這初晴的柔光中泛出了幾絲瑰麗的旖旎。

長安城一百零九坊,以朱雀街為界,東西分屬兩縣。街東屬萬年縣,領五十四坊,街西屬長安縣,領五十五坊。萬年、長安兩縣隸屬京兆府, 都是赤縣, 也就是劇縣。所謂“帝城皆劇縣”“天子憂劇縣” , 就是指此而言的。

長安城內主要街道都是通向城門的,兩個相鄰的城門之間的距離不相等, 所以通向城門的街道之間的距離也不相等,這就使街道兩旁裏坊的大小也不盡相同。

穿過集慶坊的牌樓前行百餘步,就能看到一座高達恢宏的府邸,朱紅色的鳥頭門,黃澄澄的虎頭釘,很是大氣磅礴,門口兩列的戟架各有幾名甲兵守衛,再看側面的拴馬樁,便可知道這府邸的主人職位應該是頗有品階的武官!

大門外臺階下的積雪早就清掃的幹幹淨淨,堆積在牆外的一列樹根底下。

忽聽得‘吱呀’聲響,側門洞開,只見一個身披紫色狐裘,雲髻高聳,柳眉杏眼,踩着粉底墨色鹿皮小靴的少女雙手抱着一只小暖爐,急步走了出來,瞅了眼空蕩蕩的階下,皺眉道:“怎麽還沒來?”

見她出來,那兩列甲兵齊齊行禮,道:“見過大小姐!”

少女一臉的倨傲,下颔微點,沒有應聲。

“小姐!”一個梳着雙丫髻的侍女跟了出來,雙手籠在袖中,有些懼冷的輕輕跺了跺腳,道:“您還是回屋子裏等吧,這外面冷的!再說了,冼公子可不是個會爽約的人,說了幾天來就不會無故遲到,想來是有什麽事耽擱了吧!”

“廢話,這還用你說!”紫衣少女有些不耐煩道。

丫鬟忙噤聲,調皮的吐了吐舌頭,縮到了一邊。

忽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華衣少女不由得引頸望去,只見一個形貌齊整的小厮穿過牌樓跑了過來,看到階上的少女,忙上前恭恭敬敬的見禮,道:“給甄大小姐請安,我家公子今兒個有事,恐怕來不了了,所以讓小的前來說一聲。”

紫衣少女不由得皺起了眉,眼底劃過一抹失望,聲音也冷了下來,道:“今天不用上朝,還有什麽事呢?明明答應人家的……”

小厮忙回話道:“公子前些時日剛入了禮部,所以很多事務都不太清楚。這幾日一直忙着去拜訪各位大人請教學習。今兒個是禮部侍郎沈大人約了公子在逢春酒肆商議過幾天迎接洛迦使節的各項事宜,還請甄大小姐見諒!”

紫衣少女輕輕舒了口氣,目中似有所動,點頭道:“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小厮應聲告退,一溜煙的跑了。

“翩翩,去讓人備車,我要出去轉轉。”紫衣少女吩咐道。

“啊?小姐是要去逢春酒肆啊?”丫鬟立刻就明白過來,忙問道。

紫衣少女杏眼微咪,嘴角泛過一絲冷厲,緩緩道:“莫非你有什麽意見?”

“啊?奴婢不敢!”丫鬟忙不疊的轉身去辦了。

不多時,一輛馬車就停在了門口。翩翩忙挑起簾子扶着小姐上車,然後自己也跟着上去。

“去逢春酒肆,快點!”紫衣少女吩咐道。

馬鞭淩空一抽,駿馬撒開四蹄向前奔去,眨眼間就奔出了集慶坊。

馬車裏,紫衣少女雙手籠在袖中,面上還有一絲薄怒。翩翩縮在一邊,惴惴不安的打量着自家小姐的臉色。

“看什麽看?沒見過我啊?”紫衣少女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翩翩立刻噤若寒蟬,糯糯道:“小姐真要去找冼公子嗎?人家是在談正事呢,我們這樣……會不會有些叨擾啊?”

紫衣少女的臉色緩了緩,沒有先前那麽冷傲嚣張,長睫微垂,道:“我自然不會闖進去找他啊,只是在隔壁等候應該沒問題啊!等到他們議完事了,不就可以見到了嗎?”

逢春酒肆是長安城比較有名的一個去處,環境幽雅,格調不俗,平時光顧的都是些達官顯貴!

以前也曾經陪同父親來過幾次,所以并不算生疏。何況這裏的店夥都是人精,長安城裏凡是來過的有頭面的人瞅一眼就記住了,所以馬車停下紫衣少女步下來時,早就有衣飾幹淨的小厮迎了上去,笑着招呼道:“這不是甄大小姐嗎?稀客稀客,快裏面請!”

紫衣少女微微嗯了一聲,一邊由丫鬟扶着往裏走,一邊不動聲色的對小厮吩咐道:“禮部侍郎沈大人是在這裏議事的吧?”

“哎,是了,莫非大小姐要找沈大人?可要小的去通報?”小厮忙應聲道。

紫衣少女擺了擺手,道:“不用,給我安排離他們最近的雅間就行了。”

“好咧,大小姐,樓上請!”小厮歡快的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