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了一個信念。
不知用了什麽方法,施航竟然取得了與著名設計大師Allen的合作,那個人十幾年前就已經退休了,如今卻有這麽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公司只會派一個人去進行交流學習,而名額的競争就是設計稿和電腦繪圖,那位大師會親自過目,選出一名學員。
一陣風吹了過來,蘇挽握緊的手慢慢松開,帶着慣常的笑容,高跟鞋的聲音格外清脆。
葉以程抱着腿坐在沙發上,兩眼直直地盯着前方,平靜下來之後,她想到了許多,想到了昨天那位永遠處事不驚的母親露出的無助神情,她不是不在意,只是太過于生氣,葉顏從來都不是會服軟的人,可是她昨天分明地看到了她的脆弱。
顧豪拿了毯子披在她的身上,雙手握住她的肩,而她也順勢把頭靠在他的頸窩。
“在想什麽?”
她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她輕聲說:“我想回去看看她。”
“嗯,我陪你。”
他們再次來到葉宅,然而葉顏卻不在。
一場情感鬥争,所有人似乎都被定罪,然而被這場情感鬥争糾纏着的或許只有一個人了。葉顏獨自一人坐在墓碑前,手指輕輕撫摸着墓碑上的名字,因為天氣變冷,墓碑也跟着冷了一般。
“你們都解脫了,真好……”她抹了抹從眼角流出來的淚水,“恨我吧?所以你一定在報複我,你在報複我……”
她靜默着,像是在等着一個答案,然而回答她的只是凜冽的風聲。
“我告訴你,我葉顏後悔了,我要什麽樣的男人沒有,憑什麽對你死心塌地!憑什麽要變成這副模樣,連自己的女兒都對我恨之入骨!我後悔了啊!”
她的雙手無力地撐在地上,靜靜地坐在那裏,仿佛時間停止了一般。
“媽,自首吧。”
她迷惘地回過頭,葉以程蹲下身,将她扶起來,抱住了她,輕聲說:“媽,這些年你并不快樂,大家都不快樂,沒有一個人是不犯錯的,現在讓這一切都結束好不好?我和你一起承擔,錯了的事情需要彌補,錯了的人需要認罪。”
葉顏微微張着嘴,想要說什麽,所有想說的一切都化作了嗚咽聲,都化作了三個字,她說:“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包容的很多的情感,沒有了以往的高高在上,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女人。
血緣是真的是很神奇東西,就像北羽坤,自從葉以程出生後,他跟這個女兒就一直不怎麽親近,就算小時候葉以程粘他,抓着他不讓他走,小手牢牢抱住他索求他的懷抱,他也只是把葉以程抱起來哄兩句,不似父親的親昵,哄過之後仍然抛下就走。
葉顏不一樣,葉以程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那份血溶于水的情感無論如何都割舍不掉。
葉顏自首了,六年前的肇事逃逸,買人頂罪,六年後的锒铛入獄,供認不諱,一切像是結束了,一切又存在于人們的眼裏,因為是葉家,因為姓葉,她入獄的消息占盡了頭版版面。
從始至終,葉家沒有做出任何解釋,沒有中做出任何阻攔,直到出事後不久葉以程召開了記者發布會。
各家媒體記者紛紛趕來,把會場堵了個水洩不通。
葉以程剛剛上臺,下面的記者就開始叽叽喳喳地問起來。
她素顏上臺,長發随意地披着,沒有那麽光芒四射,卻給人一種清雅明亮的感覺,她并沒有理會記者的提問,坐到位置上,調了調桌上的麥克風,平靜地說:“只需要聽我講就夠了,不需要提問,問了我也不會回答,你們想了解的所有的一切我都會說。”說完,她轉頭往旁邊看了看,顧豪沖着她點點頭。
下面慢慢安靜下來。她深深吸了口氣,說:“大概要從高中的時候說起,那時候我不是施航的女朋友,她的女朋友是北辰,網絡上流傳的那首歌也不是寫給我的,是施航請我幫忙寫的曲送給北辰的,現在的HC,C小姐我想大概……也不應該是我……”
她微笑着講完所有的事情,關于她的,關于北辰的,關于施航的,關于他們的一切,他們的青春,他們的現在。
所有憋在心頭的事情全部傾訴出來,頓時像是松了一口氣,下面的記者安靜地聽完他們的故事,不知是怎麽了,遲遲沒了什麽反應。
“我知道,也許會有許多讨厭我的人存在,從此以後我會退出演藝圈,如果有一天,我走在馬路上,而你也恰巧認識你,與我打聲招呼,我會熱情的回應,要是……難以接受,請把我當做一個普通的路人,最後……對不起,這聲對不起不在于原不原諒,只是一句真心的道歉,對不起……”
說完,葉以程起身,深深地鞠躬,久久才擡起頭,在經紀人的帶領下走下臺。場上沒有掉一滴眼淚的她立馬撲到顧豪懷裏放肆地大哭起來,顧豪緊緊抱住她,吻了吻她的頭發。
許久之後她擡起眼眸,帶着哭腔問道:“我現在下定決心想做一件事,你還會陪我嗎?還來得及嗎?”
顧豪用手擦了擦她哭花的臉,帶着溫暖的笑容說:“對你,從來都沒有期限,我陪你,我會一直陪着你。”
“我想去旅游,以前沒有機會,長大後因為工作往往很少在一個地方靜下來欣賞美景。”她頓了頓,“不過,在此之前,我想見一個人。”
“好,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就去旅行,到了哪個你喜歡的地方,我們就在那裏住下。”
葉以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重重地點了點頭。
緊緊握住的雙手,讓她終于有了一種不可言喻的歸屬感,此刻,這個男人全心全意地看着她,他對着她笑,像是要把所有的美好全都環繞在她的身上,原來一直沒有變,從高中時候開始,這樣的笑容一直沒有變,只是她從來不曾注意。
☆、第 61 章
北辰抱着腿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裏主持人繪聲繪色地播報着葉家的醜聞,用諷刺的語氣描述着一個官家小姐的敗落,換了一個臺,仍然是這樣,她連續地換臺,最後關了電視,用力把遙控往地下一甩,一陣破碎聲音之後終于安靜了下來。
林亦馳剛好推開門進來,快步走到她面前,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北辰就抱住了他的腰,他原本想要拿沙發邊上毛毯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過了一會兒,感受到懷裏的人肩膀微微地顫抖,他才緩過神,雙手輕輕落在北辰的背上。
客廳裏沒有開燈,只有些微弱的光從窗外透進來,房間裏格外的幽靜。
“天這麽冷,穿得這麽薄會着涼的。”林亦馳拿着毛毯繞過她的脖子,蹲下身,把毛毯蓋在她身上,拉住兩個邊,拽在她的胸前,把她裹得嚴嚴實實,另一只手輕輕摟過她的肩。
北辰收回雙手捂着臉,小聲地抽泣着,“你怎麽才回來……”
林亦馳拉開她捂住臉的手,笑道:“沒事了,以後別動不動就砸東西,敗家,我看着就心疼。”
“有錢人就是小氣,我要砸光你所有的東西,讓你心疼死。”她哭道。
“如果砸東西就能讓你開心點兒,盡管砸,比起錢,我更心疼你多那麽一點點,真的就一點點,看到沒。”他用手指頭比劃了一下。
北辰明明很難過,看她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忍不住賭氣一般朝他胸膛打了一拳,林亦馳十分配合地往後面一倒,繼而像個不倒翁一樣彈回來,笑道:“人家哭起來梨花帶雨,你哭起來就會打人,要是有那個脾氣,大街上随便找個人打啊,就知道欺負我!”
“大街上的人誰會像你這樣讨厭!誰會像你一樣……”她看着他那溫柔的笑容頓了頓,“像你一樣……”
“說啊,像我一樣什麽?”
北辰搖了搖頭,“沒什麽。”
有些人就是這樣,明明很欠,卻說不出他什麽不好。
“白眼狼!”他說,“看樣子應該哭了一天了,眼睛都腫了,如果還想哭就再哭會兒,別什麽都埋在心裏,以後跟林妹妹一樣就麻煩了。”
她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她輕聲問道:“是你嗎?是你做的對不對?”
林亦馳極其認真地看着她,小聲地說:“我只對你一個人好,你不要對所有人都好。”
她偏過頭,“你說什麽?”
“沒什麽,早點睡吧,這是件值得開心的事,不要難過,所有的真相都已經水落石出了,犯錯的人也受到了懲罰,明天起來,讓這一切都從你的腦子裏消失,不去想不要有煩惱,開開心心地笑,像以前一樣,那個時候的北辰才是閃亮的,就連我也會偶爾被你迷住一下下。”他看着北辰,那種眼神說不出的柔情。
北辰不自在地收回視線,說:“那我先去睡了。”
她裹着毛毯從沙發上跳下來跑回自己的房間。
林亦馳望着緊閉着的房門無奈地搖了搖頭,在這樣下去他真的要內傷了,她不懂,她把他當做是值得信賴的人,或許那份信賴到能托付真心的感情可以比拟家人,可是卻不會跨越另一種感情——愛情,就像以前的他一樣,不是不能成為戀人,而是從來沒有想過能和這個從小到大一直在一起可以被稱之為青梅竹馬的人成為戀人。
如果不是有一個名叫施航的男人出現,或許他不會發現自己多在乎,北辰是個很乖的女孩,至少在情感這一方面,膽小又害羞,從小到大喜歡她的人不少,明的暗的也有人表達過自己的愛慕之心,但她天生缺根經,所以零經驗。沒想到一個施航颠覆了他對北辰所有的看法,她固執地喜歡上了施航,那時候不知道什麽心理在作祟,他竟然有點小小的不是滋味,于是他像是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手姿态慫恿北辰兩星期不去理會施航。
似乎很奏效,她的耐心要被磨盡了,卻沒想到最後的發展截然不同。他還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知道北辰不會帶傘,于是興沖沖地拿着一把傘沖到藝術樓,但是她和施航在一起,那時候他的心裏有種失落感,為了掩飾這份失落而言不由衷。
他身上濕透了,邁着緩慢的步子走進畫室,蘇挽轉過頭,看着他一手扶在門邊,一手緊緊握着傘,雨水順着頭發往下滴,她有一瞬間愣住了,随即馬上扔下手裏的筆,朝着門口跑去……其實,是從那天開始,他和蘇挽正式交往。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和蘇挽在一起,比以往都要認真,比以往都要……執着。
那時候,她不明白這份情感,就像北辰第一次為了施航哭得那麽傷心,他只覺得心裏煩,無比煩,他第一次感到棘手,後來,他終于明白,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原來是被稱之為心痛的情愫,因為牽動了心,因為什麽都做不了而不知所措。
只可惜,他明白了,北辰卻什麽都不懂,她可能只是把他當做是一個可以依靠的哥哥,可以比拟親情無法超越愛情。
北辰呆呆地坐在床上,手裏拿着那根星星的項鏈在眼前晃啊晃,過了一會兒,她抓住項鏈,繼而把它放進了小盒子裏。
知道真相後,她恨,葉顏毀了她幸福的家,怎麽能不恨,如今葉顏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是于事無補,上一輩的恩怨已經全部結束了,像林亦馳說的那樣,讓一切都煙消雲散。
當清晨不算強烈的光線照進房間,新的一天開始了。
所以在公司門口看到拿着旅行箱的葉以程的時候,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開始。
“北辰,其實,你應該不想看到我,但是,我還是自作主張地來了。”她微笑道,“對不起,北辰,我從來都不讨厭你,反而很羨慕你,我只是為自己找了個讨厭你的理由,對不起。”
“都是過去的事,別提了。”
葉以程搖搖頭,無比自責道:“要不是我,你和施航不會是現在的樣子,其實施航從來都不愛我,是我自欺欺人,這麽多年來,他的手機號一直沒有變過,他很拼,因為應酬,他學會了喝酒,幾年前胃就不好,他發展服裝業,從無人問津道現在的品牌商品,甚至開拓國外市場,與國外設計師取得合作,你該知道那位設計師是誰。”她轉過頭看着北辰。
北辰垂下頭,避開她的視線。
“他在等你,一直都是,長久以來,你的夢想已經成了他的夢想,他……”葉以程嘆了口氣,“算了,不說了,北辰,再見。”
葉以程拖着行李箱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你去哪?”北辰突然擡起頭問道,“你要去哪?”
葉以程停下腳步,那是北辰第一次看她笑得那麽……明媚,像一塊玉不帶任何的瑕疵,幹淨得讓人覺得美好,她指了指前方,說:“去旅行,一個人太孤單,所以有人陪着真是太好了。”
北辰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在那個地方,有一個男人正笑着朝她們揮手,她收回視線,凝視着葉以程,說:“再見。”
葉以程放下行李箱朝她跑來,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然後松開。
北辰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顧豪,兩人一起跟她揮手告別,她伸出一只手揮了揮,一直等到車子漸行漸遠,已經看不到了,她才轉身走進公司。
☆、第 62 章
蘇挽把一份資料遞給北辰,“這是難得的機會,沒有主題限制,自由發揮,對你來說可是個好機會,不過整個設計部都會提交自己的設計稿,可不要掉以輕心,我也會參加,要互相厮殺了。”
“說互相厮殺有點殘忍,我更喜歡和平競争,不過那個詞很貼切。”北辰接過文件,眨了眨眼。
“何止貼切,簡直是真實的寫照。”她湊過來輕聲說,“不過,我還是最看好你的,那麽大牌的設計師,如果能得到他的指導一定能受益,更何況他是你一直以來的偶像,要加油啊。”
北辰笑着用胳膊捅了捅她,“我會的。”
下班的時候,外面已經開始下雪了,這算是今年的初雪,不大,細細的雪花卻很密,看上去很美,總讓人有種莫名心曠神怡,不過這刺骨的寒風确實煞了點風景,她攏了攏衣服,戴上暖和的帽子。
一頂傘撐在她的頭頂上方,北辰回頭一看,施航裏面穿着一身西裝,外面披了一件大衣,一手插在衣袋裏,另一只手舉着傘。
北辰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大大的帽子遮了大半個臉,脖子上還圍了一條圍巾,兩只手都戴着厚厚的手套,當她僵硬地轉過身子,帶着有些好奇的眼睛看着他的時候,他為之一動,怎麽說呢,有點可愛。
“你一直不帶傘,我送你。”
“好,送到車站就行了。”
施航無奈地搖了搖頭,從後面走到她的身旁,兩人一起走出了公司。公司到車站的距離不算遠,他陪她等車,看她時不時探出腦袋望着公交車來的方向,似乎很急。
“我希望車慢點來。”施航說。
北辰回過頭,施航正無比真摯地看着她,那樣的眼神就像以前一樣溫暖,他說:“我希望車慢點來,這樣我就可以多陪你一會兒,多看你一會兒,車站,真是一個特別的地方,它可以等待,也可以離別,可是我不想離別,因為站在我身邊的人,我用了六年的時間來等待,再也不想讓她離開。”
他上前一步,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剛想說什麽,北辰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像是在恍惚中驚醒一般,急忙退後拿出包裏的手機,上面現着三個字:林地主。
“我在等車,不用來,馬上就回來了,嗯,再見。”
車來了,她握着手機,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施航,說:“施航,謝謝你,我先走了,明天見。”
說完,她上了車,在車門即将關上的瞬間,施航上了車,撣了撣身上的雪,徑直走到北辰旁邊坐下。
“你……”看他一臉認真樣,到嘴邊的話沒說出口,最後話鋒一轉,有些為難地說,“你沒付錢。”
而另一方面,林亦馳開着車緊緊地跟在公交車後面,黑着一張臉,沒有想到解決了這麽多困難之後,竟然不小心遺留下了一個最大的炸彈,不,是糖衣炮彈,快到的時候,他猛然加速,超過公車,先一步回到家裏。
聽到開門的聲音,趕快抱着枕頭坐在沙發上,一派悠閑地看電視,眼睛卻往門口瞟。
北辰走進來直接無視了沙發上的人,回到房間,趴到自己的床上。
林亦馳疑惑地往房間的方向探了探脖子,問道:“怎麽了?”
“沒事,讓我冷靜冷靜。”北辰蒙着頭說。
林亦馳皺了皺眉頭,語氣中透着些不爽,“聽了什麽頭腦發熱的話需要你冷靜。”
“你……”北辰瞬間坐起身,他正站在門口,繃着一張臉,臉上她很少見到的表情,他不笑時候的面相,看上去并不那麽友善,“沒有什麽,你就別管我了。”
這句話一出,顯然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你長了眼睛看不清好壞,你長了腦子分不出是非,不然你以為我想管你。”
“兇什麽,我又不是小孩子,是非好壞我自己知道。”
他冷笑一聲,“你知道?你那是天真,你以為對身邊的人好,別人就會同樣回報你?除了我,你還能完全信任誰?”
北辰火氣一上來就與他杠上了,“別用一副不屑的語氣說話,你是很厲害,你從小就厲害,但你沒必要對着我說教,好像離開了你就一定會吃虧一樣!”
“吃一塹長一智,你的長進在哪裏?在于不管別人怎麽傷害你還是能笑臉相迎?”
“林亦馳!我對誰好是我的事!”
“可我只對你一個人好!”他吼道,“因為對你太好才會讓你對我若有若無,也是因為在乎才不能熟視無睹。”
北辰仰着頭望着他,沉默了。
而他始終站在門口,扶了扶額頭,說:“沒什麽,你好好冷靜冷靜。”
他風輕雲淡地說完這句話之後竟然走了,拿上他丢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就那樣離開了。她愣了一會兒,情不自禁地跑到陽臺,看着他的車消失在視線裏,她拉上窗簾,悶悶地回到房間。
有時候相處就是這樣矛盾,語氣重些就有些難以承受,把門關得大聲些,就覺得自己惹人厭了。
她很少與林亦馳這麽認真地吵架,可是有些話她明明不想那樣說,卻像賭氣似的要争個勝負,害得自己心裏也不好受,堵得慌。
晚上,北辰輾轉反側睡不着,滿腦子都是林亦馳放大了的黑臉,拿起手機,對着屏幕上林亦馳三個字遲遲沒有按下撥打鍵,最後,她打給了鄭朵。
“喂,北辰啊。”鄭朵的聲音十分慵懶,看來是被她吵醒了。
“我……沒事,你繼續睡吧。”
電話那頭突然笑了兩聲,“這就是典型的口是心非,明天我來找你,有什麽事當面說。”
北辰握着手機的手緊了一下,“好。”
林亦馳知道自己情緒失控,如果要找個失控的理由,那只有一個,可是她不懂,在感情面前是最容易暴露性格弱點的她看不到。
鄭朵下班後就來到了北辰的家裏,一進門就用雙手捧着她的臉,十分膩味地說:“我的北小辰,你怎麽憔悴了,瞧你一張苦情臉,難不成被欺負了?”
“別鬧。”北辰把她的爪子抓下來。
鄭朵嘿嘿兩聲,拉着她的手走進客廳,十分得意地往沙發上一坐,理了理頭發,說:“我一個已婚少女總往你家跑,老公會吃醋的,有什麽事就說吧,我洗耳恭聽,要是有點價值說不定我還會給出中肯的建議來提點你這個一竅不通的未婚少女。”
“是已婚婦女。”北辰糾正道。
她顯然不同意婦女這兩個字,搖了搖頭說:“再說這兩個字我掐死你。”
北辰憋着笑說:“那什麽才能被稱作有價值?”
“當然是有八卦的價值。”她一拍手,“我最想知道的是你和林亦馳到底是不是真的厮混在一起狼狽為奸了。”
北辰不滿道:“注意措辭,什麽叫厮混,什麽叫狼狽為奸,我跟他不是情侶關系,那時候是迫不得已。”
“是嗎?我看他的樣子還以為是真的呢,你不知道他那小眼神,啧啧,裝得太像了。你既然沒跟他厮混,那就是跟施航厮混在一起了對不對?”
見她遲遲沒有回話,鄭朵指着她一副了然地大叫起來:“你跟施航舊情複燃了!”
“不是的!”北辰握住她指着的手駁回她的話,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鄭朵突然坐直身體,說:“北辰你猶豫了,你不是很果敢嗎?”
她猶豫了,她只是反射性地去否認鄭朵的話。
“我……”
“讓我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來提點一下你,在你無助的時候最先想到的那個人,腦子裏最先浮現出名字的那個人,總是第一個來到你身邊的那個人就是你要毫不猶豫選擇的人。”
北辰想了想,像是甩開某種雜念一樣搖了搖腦袋,鄭朵雙手抓住她正在搖晃的頭,笑道:“讀書的時候我說過一句話,如果你沒有和施航結婚我就單身一輩子,現在後悔話說太早了,你不要毀了我的幸福,我怕太靈驗成真了,哈哈哈……不過呢,北小辰我還是希望你能幸福。”
北辰凝視着她,像上學的時候那樣張開雙手撲倒鄭朵身上,“你也會很幸福。”
“嗯,我們都會很幸福。”
☆、第 63 章
林亦馳忍着好幾天不跟北辰打電話,不往她家跑,這場冷戰,一定要分出個勝負,然而冷戰都快結冰了,也沒見她有什麽反應,這直接導致他的心情越來越差,公司裏的員工提心吊膽,這副閻王臉,一見就折壽,現在人人自保,辦公室走一遭,出來瞬間變蒼老。
秘書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林亦馳一擡眼,那眼神,生生讓小秘書頓了頓腳步。
“林總,北辰小姐正在去醫院的路上。”
林亦馳站起身,問道:“她生病了?”
“不是,是去醫院看病人的,是……施先生。”
他突然冷笑一聲,吓得秘書顫了顫。
事實确實如此,施航生病住院了,北辰也在下班後去了醫院。他躺在病床上,穿着病服,頭發順着臉的輪廓,沒有了工作時候的一絲不茍,手臂上插着針管,安靜地看着窗外。
聽到開門的聲音,轉頭,看見北辰站在門口,他的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
北辰朝着他走近,說:“不是不能喝酒嗎,你的胃會受不了的。”
“蘇挽告訴你我在這裏?”
她點點頭。
“現在能見到你真好,至少你還是關心我的。”
北辰不自在地笑了笑,“你以後少喝點酒。”
他凝視了她幾秒,說:“北辰,現在沒有社會輿論,沒有家庭影響,已經沒有了任何可以束縛我們的條件,回到我的身邊,我們重新開始,像六年前一樣,不要離開我了好不好?”
一個“好”字幾乎要脫口而出,卻生生卡住,最終只是垂下了頭。
見她沒有說話,施航又說:“沒事,畢竟我傷害了你……”
“那些事,我沒放在心上。”北辰搖了搖頭,笑道,“我不記仇的。”
施航搖頭,“我希望你記仇,然後狠狠地報複我,因為那樣我會好受些,你笑起來的時候最好看,可我總是讓你難過。”
北辰一楞,随即露出笑容,那樣的笑容像能暖化人心一般,她說:“施航,我不難過,你要是不早早地好起來,公司的員工都會不好過,我也是,誰叫你是老大。”
“你才是老大,不是說要罩着我嗎?”
“那麽幼稚的行為你怎麽還記得,趕快忘了吧。”
施航極其配合地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一臉迷茫地問:“剛才我說了什麽嗎?我好像失憶了。”
北辰一本正經地說:“你剛才說要好好接受治療,早早地恢複健康,掙好多好多的錢。”
他含笑的眸子看着她,“好,我記住了。”
“施航,你好好休息吧,我先……”
“別走!”他挂着點滴的手抓住了她的腕子,耍賴一般地說:“不要走。”
“你別亂動。”北辰趕緊把他的手放好。
這時病房的門被打開了,兩人應聲回頭,林亦馳正捧着一束花站在門口,帶着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從容地走了進來,雙手一攤解釋道:“聽說你生病了,特意來看望,感動嗎?”他輕笑着把花放在了病床旁邊。
施航點點頭,不置可否地說:“當然,謝謝你一片好心。”
他脫下西裝遞給北辰,她拿着西裝往門口的衣帽架走去,林亦馳伸手摸了摸挂着的藥瓶,說:“用苦肉計太過分。”
施航笑道:“非要這麽說我也不反對。”
他的手頓了頓,說:“但我擅長的是見招拆招。”
北辰走近,兩人的對話戛然而止,“你怎麽來了?”
“只許你來看老同學?”林亦馳反問,“空手來你也好意思。”
“沒關系。”施航說,“能看到她就心滿意足了。”
說完沖着北辰笑了笑,林亦馳忍着把那束花砸到他臉上的沖動,淡定地說:“矯情。”
施航絲毫不介意地點了點頭。
在病房裏坐了一會兒,感覺氣氛确實有些詭異,大多時間都是他們兩人在聊工作上的事情,北辰只在一旁當啞巴,等着他們聊得差不多,林亦馳先起身,順便把她也拉起來,說:“你早點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了。”
“施航,再見。”北辰匆匆對着他揮揮手。
林亦馳在身後,一只手抵着她的後背往前推,在經過門口時,另一只手拿過衣帽架上的西裝,順手關了個門。走廊上,他把西裝披在她的身上。
北辰下意識地擋了一下,“我不冷。”
“誰管你冷不冷,外面有記者。”
她一愣,“怎麽會?”
“施航住院,醫院門口守了一群狼,你還光明正大地進來,指不定會怎麽寫。”
北辰趕緊抓着肩上的西裝,問:“那我們從哪出去。”
“正門。”
蹲守在門口的記者昏頭了,明明進去的時候是北辰孤身一人,怎麽出來就變成兩個人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扛着機器先沖過去。
林亦馳擋在前面,北辰低着頭寸步不離地跟着。周圍吵吵鬧鬧的都是記者孜孜不倦的提問聲。
“不好意思,請讓一讓。”他把她拉到身旁,一手握住她的肩,一手很自然地輕輕撫上她的肚子,那個動作大概只停留了三秒鐘,記者竟然破天荒地讓開了,兩人順利地坐上車回到了家裏。
什麽叫見招拆招,某個人算徹底領會了,北辰懷孕的消息漫天飛,嫉妒真是犯賤的理由,就算知道消息不真實,但看着各大八卦雜志登的歡騰,那種感覺就像是要大吼一聲洩憤才能平定下來。
同樣作為當事人的北辰,故事中的女主角,一大早在混混沌沌之中得知消息後,沖進林亦馳的房間,把他拽起來,使盡百般解數把他弄醒。
面對她的質問,林亦馳只是閉着眼睛氣定神閑地說:“他們編的故事,我怎麽知道。”說完,朝裏面滾了一圈再次睡過去。
“你就任他們編啊!”
北辰氣急敗壞地抓起枕頭朝他掄了過去,然而床上被砸的人摸索着把枕頭抱在懷裏蹭了蹭,“這種事越解釋越混亂,随他們編,過過風頭就好了。”
“不行!林亦馳你起來!”她使勁抓着他的胳膊搖啊搖,“你要是不證明我是清白的,你就別想活了。”
“我也不清白好不好。”
“誰管你清不清白。”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處理的,今天會還你清白的。”他懶懶地說。
北辰無奈地沖出去,把門關地震天響之後,他閉着眼睛得逞地笑了笑,雖然這個玩笑持續不了多久,但得了便宜又愚弄了這麽多人也是值了。
總會有人嘲笑質疑你的夢想,就好像樹影總會擋住陽光,卻阻止不了陽光穿透它們灑向大地。一拍即合的人本來就不多,伯樂千裏馬更是少見,所以,在這個默契度和賞識度不高的社會,要學會自我欣賞和自我鼓勵。
她有很強的勝負欲,在競争中有着比別人加倍的不甘心,她不想輸,而且這一次,絕對不能輸,這是一個契機,她一直以來的執念。
所以當她完成設計稿的時候,有種從所未有的滿足感,她盤着腿,拿着那張輕輕的紙,舉過頭頂,仔細看了看,臺燈的光透過輕薄的紙張,那種美好的色彩俨然就是希望,設計圖上的衣服就像是真實存在的,而不僅僅只是一張平面畫,想想這些年,一切都好像夢一場,過程說不上驚心動魄,卻也有幾分讓人動容,遭過了生死別離,難分難舍,卻在現在變得開明了,悲傷也好,快樂也好,只不過在特定時間內鬧的小情緒,但關于那些事卻能銘刻在心,希望有一個期滿欣慰的結局。
競争就是競争,誰管你滿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