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杜簡峰今日的計劃是去打聽一下那個外國人的下落,然後去找他的,他想着特征那麽明顯的外國人肯定不難打聽,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和谷源他們才碰了個頭,這酒樓裏忽然就湧進來一大批人,讓酒樓老板遣散他們這些客戶,說要包下整個酒樓。
杜簡峰皺了皺眉,下樓往外一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杜簡峰一看就知道來者身份尊貴,是這京城裏的大人物。
果然,一個高大壯實的男子跟掌櫃的一番交涉後,掌櫃的臉色煞白,立即親自讓他們這些早就訂好房間的客戶退房。
這是個麻煩事,明日就是乞巧節,城裏大大小小的客棧已經被訂了精光,這會兒委實難再找個合适的住處了。小宋聽了掌櫃的話之後也是眉頭一皺,但是想起之前杜簡峰的叮囑,他這回并沒有莽撞地沖出去。
杜簡峰心裏也有計較,這驚鴻樓雖然不是城裏數一數二的酒樓,但是絕對氣派,距離城中心近,環境也不錯,被一些達官顯貴中意也是情有可原,今天來的人明顯非富即貴,是京城裏的大人物,而且根據掌櫃的反應來看,說不定對方是什麽王侯将相之類的人物,那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就更加不能抗衡了。
杜簡峰迅速在心裏衡量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走。他這趟出來并不是惹事的,對方也明顯是他惹不起的人,出門在外無論如何都要謹慎,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
可并不是人人都像杜簡峰那麽識時務,能住得起這驚鴻樓的,也不是什麽缺錢的主,掌櫃的這話音剛落,杜簡峰就看見一個肥胖的男子滿臉怒氣地站起來,大聲道:“今兒老子還就不走了,你能把我怎麽着?大家同樣都是出了錢的,憑什麽他能住我們不能住啊?”
“這位爺,我們也是實在是沒辦法了,這樣好吧,您出了多少銀子我們這兒雙倍賠償給您,您看行不行?”掌櫃的說道,他不是今天來的,這位誰都得罪不起,他還真不想做這樣的惡人,畢竟今天來的這位絕不可能經常來,但是現在住的這些客人以後都有可能會經常來的,他也不想得罪客人。
“哼!”肥胖男子冷哼一聲道:“老子還就不缺你那點銀子,今天我就不走了,你能把我怎麽着?”
杜簡峰注意到,就在他們争吵的時候,門口已經站了兩個人。只一眼杜簡峰就否定了之前關于對方達官顯貴的說法,有些上位者天生就氣質不同,門口的兩個人應該是一對夫夫,男子看起來三十四歲,長身玉立,不怒自威,氣質十分出衆,他旁邊的雙兒大概只有二十出頭,長得很是好看,氣質溫婉。
這氣質,絕不是普通的達官貴人,對方一定的大有來頭。
就在此時,那肥胖男子說不過掌櫃,突然抄起桌子上茶壺就準備往掌櫃的那邊砸,掌櫃的下意識就躲開了,那茶壺直朝門口的兩個人飛過去。
杜簡峰眼疾手快,立即沖過去一個飛踹将那茶壺踢走,茶壺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碎裂聲,這一聲提醒了衆人,先前那個和掌櫃的交涉的高壯男子如夢初醒般沖到那肥胖男子身邊,一把提溜起他的衣領,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能奈我何?”那肥胖男子道:“我奉勸你去打聽打聽京城的周員外再來這麽和我說話。”
杜簡峰心知小小一個員外是絕不能與這些人抗衡的,這個肥胖男子也不過就是纨绔了點,可是誰能夠說一來就要包下整座酒樓,讓之前住的人一時半會兒都無處可去的人不任性呢?杜簡峰還是不希望那肥胖男子就因為這點小事而丢了性命,于是走過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這位兄臺,可否借一步說話?”
肥胖男子見杜簡峰神色誠懇,也好奇他有什麽話說,于是點點頭走開幾步,杜簡峰便低下頭,輕聲在他耳邊說道:“你看他門口站着的那兩人了嗎?剛才他們進門的時候就将一塊玉佩收了起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玉佩上雕刻的是龍。”
“什麽!”肥胖男子一驚,道:“你的意思是?”
“沒錯。”杜簡峰道:“這位兄臺,我們還是走吧。”
肥胖男子冷汗都下來了,道了謝之後二話不說就走了,連賠償和行李都沒要,他随行的人見他這樣,都急忙追了出去。
這個時候酒樓裏面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空曠的酒樓忽然就安靜了不少,杜簡峰回頭對小宋他們說:“我們也趕緊的收拾收拾東西走吧,趁着這會兒還早,看看能不能再在別的客棧找到住的地方。”
“且慢。”
杜簡峰剛準備上樓收拾東西,就聽見門口那男子突然叫住他,杜簡峰雖然心裏已經隐隐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但他卻絲毫不怯場,只是回頭,朝那人行了一禮,道:“有何吩咐?”
“你不是京城人?”那人問道。
“在下從芸城來,聽說京城乞巧節熱鬧非凡,特帶夫郎過來看看。”杜簡峰說道。
“哦?”那人似乎來了些興趣,指着慕江嶼問道:“這位是你的夫郎?”
“正是。”杜簡峰道。
“不錯,氣度非凡,家中想必也不是缺銀兩的,還能待夫郎這麽好。”那人道:“你就不必搬走了,我允許你住在這裏。”
杜簡峰一聽正好懶得折騰,話就真心實意了幾分,道:“多謝!”
那人笑道:“方才,我聽你叫別人都是兄臺兄臺地叫,怎麽到我這兒連個稱呼都沒有。”
杜簡峰心說那是因為我怕死。
“在下怕貿然稱呼,恐對大人不敬。”杜簡峰道。
“哦?”那人點點頭,道:“有趣,不知你午時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用個午飯?”
“榮幸之至。”杜簡峰應道:“但不知在下可否帶上我夫郎?”
“當然可以。”那人點點頭,道:“那午時我就等着你了。”
杜簡峰颔首,他今日本來是要去準備找那外國人的,看這形勢怕是去不成了,不過也沒關系,眼前這人他得罪不起,索性就先出去走走,午時回來“應酬”一下,陪慕江嶼好好過個節再去找那外國人吧。
不用再去找住處也省了杜簡峰一件事,吃過早飯他和谷源他們交代了一聲便帶着慕江嶼出去了,這會兒正是一天剛剛開始,無比熱鬧的時候。
“小嶼想去哪裏玩?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杜簡峰問道。
慕江嶼想了想,說道:“我自己沒什麽想要的,但是我們既然來了京城,就給爹娘,文文還有江琪小桃他們帶點東西回去吧,還有就是黃秋他們。”
“行。”杜簡峰道:“我們出去走走,看看有什麽好玩的。”
“嗯!”慕江嶼開心極了,牽住杜簡峰的手,搖搖擺擺地和他出了門。
驚鴻樓三樓上房裏,剛才和杜簡峰說話的男子和那雙兒站在窗戶邊,目送着杜簡峰他們出去了。
“君上,他們看起來感情很好。”那雙兒說道。
“說多少次了,你叫我夫君就好。”那人将他夫郎摟到懷裏,對他說道:“或者喚我景逸。”
“夫君。”良久,那雙兒摟住景逸的腰,說道:“你和我在外面要待這麽久,皇後她們,會不會生氣啊?”
“懷安,希望你不要怪為夫,沒有做到這一生只娶你一人。”景逸嘆道:“或許我是個好君主,但我不是一個好夫君。”
“怎麽會。”懷安擡起頭,說:“夫君待我已經很好了。”
“很多時候我也想做一個平凡人。”景逸道:“就像剛才那人一樣,看得出來,他對他夫郎很好。”
“夫君不要自責。”懷安道:“立後是身不由己的事情,我知道夫君愛我就夠了。”
“謝謝你,懷安。”景逸道:“我看今天那個年輕人不錯,特意邀請他和我們吃午飯,沒有問你的意見,你不介意吧?”
“怎麽會。”懷安說道:“他的夫郎也挺有趣的,眼裏都是他。”
“嗯。”景逸道:“白天不方便,晚上我也帶你出去玩一玩,乞巧節這幾天,城裏都沒有宵禁。”
“好。”
這一邊杜簡峰帶着慕江嶼來到了街上,條條街道都熱鬧非凡,慕江嶼稀罕得眼睛都看不過來,一會兒拉着杜簡峰看這個,一會兒拉着杜簡峰看那個的,杜簡峰像帶崽一樣,也都随他去了。
“夫君,你看這個小老虎,繡得好好啊!”慕江嶼走到一個攤位前,拿起一只小老虎說道:“我想要這個,等我們的寶寶出來了就給他玩。”
杜簡峰哭笑不得,這還沒懷上就這樣了,大庭廣衆的也不知道收斂點。那攤位老板卻見怪不怪,許是這個時代民風開放,成了親的夫婦在大街上這樣說也沒什麽。
“小哥兒好眼光,這老虎可是京城裏有名的繡娘繡的。”老板道:“也不貴,就五百文,小哥兒喜歡就叫你夫君買了吧。”
“五百文!”慕江嶼驚道:“就這樣的你要五百文!”
“我可沒叫價!”老板道:“剛才我也說了,這可是京城裏有名的繡娘給繡的。”
杜簡峰看着慕江嶼實在喜歡,又嫌貴的樣子,便道:“您少一點,我就買了,不然就這樣的,我自己也能找人繡。”
杜簡峰沒有講價的經驗,他自己喜歡的話五百文買就買了,但是他知道買了之後慕江嶼會心心念念太貴,于是只好為愛講價。
“這樣吧,少五十文,你拿走吧。”老板說道。
“不行!”慕江嶼說道:“我只出350文,不行就算了。”
“那不行,你還是走吧。”老板皺眉道。
“走就走。”慕江嶼拉着杜簡峰的手,轉身就走,他知道這一招最有效,果然走了沒多遠就聽到那老板道:“回來回來!350文就350文,哎!”
慕江嶼得意一笑,立即掏錢将小老虎買了,還向杜簡峰炫耀說:“夫君,我厲害吧!”
“厲害,我們小嶼最厲害了。”杜簡峰好笑地揉了揉他的頭,又帶着他繼續逛街了。
午時之前他們回了酒樓,沒有看到谷源他們,應該也是出去玩了,杜簡峰沒有管他們那麽多,和慕江嶼兩個人收拾了一下之後,便由人帶着去赴約了。
原本杜簡峰以為像對方那樣的身份,身邊一定有很多人陪着,卻沒想到帶路人只把他們帶到了門口,他們一進去才發現屋裏就兩個人。
不過以杜簡峰的機警,當然能察覺出這周圍隐藏了不少人,不過他也不慌,畢竟那些人不是來對付他的,而且這人的暗衛,保護對方的。
杜簡峰一直盯着那男子看,那男子也盯着杜簡峰,良久,杜簡峰在心裏嘆了口氣,心說雖然他是穿越而來,但也不能不守規矩,何況這時代是個好時代,沒有戰亂,雖然有些地方窮了點,但總體來說已經很好了,跪這樣一個人,也不虧,權當感謝他照拂這太平盛世了,這樣一想他心裏那點別扭倒是消散了不少。
杜簡峰上前兩步,準備跪下去行禮,卻被那人一手扶住,問他道:“你這是幹什麽?”
杜簡峰被他扶着,沒能跪下去,但還是拱手彎腰道:“草民杜簡峰,見過聖上。”
“哦?”景逸來了興趣:“你怎知我的身份?”
杜簡峰總不能說是憑直覺猜的,他道:“聖上氣質非凡,與衆不同。”
此時一旁的慕江嶼像被吓呆了,條件反射就躲在杜簡峰身後,小聲道:“夫、夫君,他……”
“小嶼莫怕,夫君在這裏。”杜簡峰将慕江嶼拉出來,教他行禮,又道:“內子緊張,還請聖上勿怪。”
“無妨。”景逸說道:“別站着了,坐吧。”
落座之後好一會兒,慕江嶼才在杜簡峰不斷地安撫中漸漸平靜下來,繼而和對面的雙兒打了招呼,發現都很和善之後,才真正放下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