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于小雅沒有來上班,楚凝電話打過去,小雅說肚子有些不舒服。
楚凝問:“是不是快生了?要不要開始休産假?”
于小雅說:“我卧床休息兩天,後天就去上班,我想着生之前多上班,把産假都用在産後。”
“好吧,那你把所有要做的郵件都轉發給我吧,我來做。”楚凝挂了電話,把手提電腦架好,開始準備工作。
池崇陽看見楚凝坐好之後,走過來雙手按在楚凝的辦公桌上,臉探過來,裝作一本正經的問:“r,有什麽我可以效勞的?”
他能裝,楚凝不會裝,可能是皮膚太薄了,也可能是毛細血管太淺了,楚凝很容易臉紅,她低着頭掩飾着,努力将聲線穩定,說:“你去車間把昨天生産的産品工單拿回來吧。”
“好!”池崇陽邁着長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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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天,于小雅來上班,吃完午飯,坐了一個多小時,突然痛苦的叫了起來。
于小雅臉色蒼白,喘着粗氣,汗滴從額頭快速的滾落到地毯上,身體僵硬的躺在椅子上,斷斷續續的喊:“阿凝,我,我,我,好像,快要生了……”
池崇陽正站在楚凝處,借機聞着她的發香,楚凝聽到小雅的聲音,“唿”的站起來,頭頂正好撞在池崇陽的下巴,兩個人都疼的捂着痛處。
楚凝疼的停頓了一秒鐘,又馬上來到于小雅的座位邊,看着于小雅動都不能動的樣子,人命關天,心裏着實慌亂,說:“小雅,我馬上給王棟梁打電話!”
于小雅忍着疼點點頭。
池崇陽捂着下巴說:“都這樣了,還給誰打電話?馬上送醫院吧,車上再打電話。”
楚凝一想也是,先送醫院。池崇陽走過來想背于小雅,但是一看那麽大的肚子在前面,便改為抱,懷孕長胖之後的于小雅都140多斤了,池崇陽心想:幸虧他平時勤于鍛煉,否則抱到半路萬一抱不動了,別的東西可以扔下,但是孕婦能扔地上嗎?
池崇陽抱着于小雅在前面走着,往後說:“跟着啊。”
于小雅懷孕近39周了,也知道孩子随時會來,所以辦公室放着一個待産包。楚凝拿起待産包,和陸天和柳青交代了幾句,又通知了瑞貝卡,小跑着跟在後面,扶着于小雅坐上了車。
剛坐上車,于小雅又是陣痛襲來,于小雅喘着粗氣喊:“阿凝,快,快,快給王棟梁,給王棟梁打電話,讓他直接去,去醫院。”
楚凝看到于小雅疼的渾身發抖,卻無法幫她,打了2遍王棟梁的電話,都是無人接聽,楚凝只好給王棟梁發了一個短信:“小雅要生,速來婦保!”
醫生檢查後,說可能是因為于小雅一直上班的原因,宮口開的很快,已經三指了,馬上讓于小雅到待産室去。
于小雅的身影就消失了門後,楚凝望着厚厚的待産室門發愣,呆呆的問:“待産室不讓我們進啊?”
“生孩子這麽重要的事,大家都進去該多亂啊,放心啦,裏面有醫生護士照顧小雅的。”池崇陽拉着楚凝的手,在大廳裏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楚凝順從的坐在鐵椅上,雙肘撐在腿上,雙手心按在額頭,閉着眼睛默默的祈禱小雅生産順利。
池崇陽坐在楚凝身邊,手搭在她肩膀上,算是一種撫慰。
“王琴,誰是王琴的家屬,王琴的家屬呢?”待産室的門打開了,兩個護士推了一個病床出來,病床上躺着一個散發的青年女子,青年女子蒼白的臉上的笑容是疲憊又幸福,她手臂旁邊放着一個小小的襁褓。
一個青年男子和一個老年婦女趕緊圍上去,連聲說:“我是,我是,我是王琴的家屬。”
“兒子,6斤9兩,15:46分,送産婦和孩子到病房吧。”護士面無表情的說道。
青年男子和老年婦女不停的鞠着躬說“謝謝”“謝謝”,等護士“咣當”一聲把待産室的門關上才推着叫王琴的女子走向電梯。
楚凝擡頭看完這一幕,又恢複剛才的坐勢,默默的祈禱于小雅也趕快被護士推出來。
“趙琪琪,趙琪琪,誰是趙琪琪的家屬?”待産室的門又被打開了,護士高聲喊。
另外一個在大廳裏等待的青年男子一個箭步竄上前,急道:“我是,我是趙琪琪的家屬。”
“胎兒體位不好,順改剖,請家屬簽字。”護士機械的遞給青年男子一張a4紙,青年男子接過來,急急的看了幾行,問:“大人孩子沒事吧?”
“現在沒有問題,但是再拖的話,就不能保證了,母體的羊水已經很少了。”護士後面加上一句:“萬一,我說萬一,是保大人還是孩子?”
“啊?”青年男子被問的一愣,本來的緊張轉為恐懼,還好沒有失去理智,低着頭哆哆嗦嗦的簽字:“我簽,我簽,麻煩您們快點剖吧,大人孩子沒事就行。”哆哆嗦嗦的遞給護士,低低的說:“保大人。”
護士關上待産室的門走了,青年男子腿一軟,倚在牆上,眼睛無神的望着前方。
楚凝緊張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眉心凝成一個川字,突然想到萬一于小雅有什麽問題,只有她的老公能簽字,馬上拿起手機,再一次打給王棟梁,這次王棟梁接電話了,他不等楚凝說話就着急的說:“阿凝,我在公交車上了,現在下班高峰,路上很堵,我先去接我媽,然後去醫院。”
“啊,你可不可以先來醫院?讓阿姨自己打車過來?”楚凝建議。
“不行啊,我怕我媽走丢了。”
“哦,”楚凝又說:“那你接上阿姨,可以打車過來嗎?公交車會繞路,我這邊擔心會需要親屬簽字。”
王棟梁沒有回答,又問:“小雅怎麽樣?孩子生出來了嗎?醫生有沒有說大約幾點能生出來?”
池崇陽從來不避諱偷聽楚凝的一切,楚凝在打電話,他是一直很專心的聽着電話漏音的,他聽着聽着臉色變的有些不好,楚凝在回王棟梁的話:“小雅在待産室,我進不去,不知道裏面什麽情況,應該還沒有生吧,你盡量快點吧。”
楚凝說完挂了電話,旁邊一個大媽插話說:“生?早着呢!我都等了好幾個小時了,第一胎哪有這麽快!到了待産室,開夠7指才到生産室呢!”
楚凝對這老大媽點點頭表示感謝,又雙手支着額頭,閉着眼睛等待。
池崇陽站起身,去買了兩瓶水,拿着水推了推楚凝,說:“喝水不?”
楚凝沒有說話,搖了搖頭表示不用,池崇陽卻把水瓶蓋擰開,遞到她的嘴邊:“喝幾口,潤潤唇也行,都幹的起皮了,親着紮人。”
這時,待産室的門又開了,楚凝馬上扭頭望去,一個護士走出來說:“李玉花,李玉花的家屬在哪裏?”
一個褲腳上有些污點的青年男子原本蹲在牆根的,聽到李玉花的名字,“怦”的後背撞着牆站起來,跑到護士面前,說:“我是,我是,我是。”
護士看着這個青年男子,眉頭一皺,說:“李玉花生了,雙胞胎,2個兒子,一個心髒不好,一個嗆了點羊水,需要馬上搶救,簽字吧。”
青年男子雙手在絞褲腿,沒有接護士遞來的單子,怯懦着問:“護士小姐,能問一下嗎?搶救心髒不好的多少錢?嗆羊水的多少錢?”
護士正要回答,另外一個護士走過來,趴在正要說話的護士耳邊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護士迎着青年男子驚慌,難過,希冀又充滿問詢的眼睛說:“心髒不好的現在不需要搶救了,已經沒有呼吸了,您要搶救另一個的話,快點簽字吧。”
青年男子一下子木了,在護士的引導下簽了字後,還是木木的站在待産室門口。
楚凝看着這一幕,呆住了,眼淚一下子溢滿了眼睛,順着臉邊滑下來。想着那個剛來到人世間又匆匆而去的孩子,想着那個還在等着搶救的孩子,想着那個剛經歷生産之痛又要經歷喪子之悲的母親,看着那個被生活壓的快要垮掉的年輕父親,原來,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承受着巨大傷痛,只是我們看不到罷了。
想看人間悲劇嗎?來醫院吧,你便會知道身體健全的你你是何其的幸運,何其的幸福,若是非要自己無事找點事是何其的“作”。
總以為自閉症的孩子已經太可憐,總以為有自閉症孩子的家庭已經太悲痛,其實自閉症只是病的一種,其實承受自閉症的傷悲只是人世間傷悲的冰山一角。
楚凝覺得渾身冰冷,一種壓倒性的悲痛充滿了胸間,雙肩忍不住顫抖,低聲哭了起來。
池崇陽左手放在嘴上咬着,右手一把拉過楚凝,将她的臉埋在自己的懷裏,池崇陽在她頭頂說:“我出錢救那個孩子,你說好不好?”
楚凝擡起頭來,池崇陽又說:“學生做好事,做老師的都有獎勵的,你獎勵我什麽?”
楚凝一愣,“你想要什麽?”
池崇陽說:“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是的,他這幾天一直在磨她兩件事,可是,楚凝覺得太快了,看着楚凝在猶豫,在遲疑,池崇陽說:“沉默就是默認,我就當你答應了。我先去做慈善!”池崇陽站起來走向那個又蹲在牆角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