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你時,你這麽高!”他微笑着,擡手比劃了一下,“師父領着你到了我面前,說這個孩子以後就是你的小師妹了。我還在納悶,怎麽會這麽小呢?哈哈哈,你還記得嗎?”
伊娜爾撇了撇嘴道:“當然記得了,你過來用很不屑的眼神瞅着我,然後問這問那,見我不說話就抱怨道,師父您怎麽收了一個小啞巴當徒弟?”江湛大笑道:“小丫頭,記性不錯啊!我那是故意的,想惹你生氣,然後激你說話。後來才知道你生病了,是真的不能講話。”
伊娜爾道:“那時我八歲,在晏城住了兩年,見到的都是很奇怪的人,所以看到你這個黑頭發黑眼睛的人感到很親切,就看了你好大一會兒。你卻問我怎麽了,是不是你的臉沒有洗幹淨還是頭發沒梳好啊?”
江湛笑得直不起腰來,忽然沉默下來,盯着她莫名其妙的說了句:“小師妹,你越長看上去越熟悉,竟仿佛舊相識。”
伊娜爾以為他喝醉了,便沒有作答。
他們談的很開心,也很投緣,大概是因為有師門這條無形的紐帶牽連着吧!
他可以是任何人的朋友,因為他心思穎悟,很容易了解別人。很多人都當他是知交,卻沒有人是他的知交。
不是他沒有好友,而是他不願意任何人成為自己的至交好友。因為他不希望任何人去知道他的心,了解他的心。
然而這一刻不知何故,他竟忽然有一種沖動,想要把這個小自己七八歲的師妹引為知交。但也只是沖動而已,只那麽一瞬,很快的他就又冷靜下來了。
“你看上去氣色很不好,所以記得以後要注意補補,還有好好練功,下次我們不用兵器好好的打一架。”
“好啊,那就等你回到天山再說吧!”
不知不覺窗外的天,已經變亮了。
“喝了這麽多酒,你怎麽都沒有醉呢?”伊娜爾歪着頭好奇的問道。
江湛得意的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在軍中既有‘百戰将軍’之稱,還有個稱號是‘千杯不醉’。”
伊娜爾撇了撇嘴道:“你打仗想必用的是真本事吧,可這喝酒就很難說了。”話音未落已欺身向前,趁他不備抓住了他的右手,從袖口上翻的繡紋中摸出一枚花生米大小的蠟丸,笑吟吟道:“這是什麽啊,原平師兄?”
江湛神色尴尬,苦笑道:“這丫頭,真是個鬼精靈。那是藥,可千萬別亂吃。”
“是嗎?”伊娜爾指尖輕撚,蠟層脫落,現出了一顆紅色的丹藥,“将來要是有人請我喝酒,我就把它吞下去,然後喝多少都不會醉了,或許也能稀裏糊塗得一個什麽酒神酒仙之類的雅號吧?你說是吧?”
江湛縱聲長笑,道:“真有你的啊!這是醒酒丸,只要服一粒便可以保證千杯不醉,清醒如故。”
伊娜爾不解道:“你不是很喜歡喝酒嗎?我瞧你喝得有滋有味的啊!”
“是的,我是喜歡喝酒,由醒到醉很快活,由醉到醒卻是痛苦的,小丫頭你不會明白的。”江湛默然道。
伊娜爾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眼裏滿是佩服。
“說吧,你有什麽事?”他一本正經道。
伊娜爾一怔,頓時又高興起來,猶豫了一下,澀聲道:“我想,想請你幫忙照應一個人,行嗎?”
“就這事啊,害我擔心了一晚上。放心吧,在這長安城,照應個把人對我來說輕而易舉,誰?”江湛很誇張的長籲一口氣。
“刑部員外郎冼南歸!”伊娜爾神色不定,小聲道。江湛并沒有追問,而是鄭重的點了點頭,“好!”
他起身要走了,伊娜爾忙相送,有些不舍道:“我們還會再見嗎?”、江湛笑道:“事在人為,放心吧,有緣的話在哪兒都會相逢的。”
兩人相視一笑,江湛示意她止步,轉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