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冼南歸剛一離開京城便與欽差儀仗分開了,他只帶了幾個人微服巡訪,而大隊人馬繼續官道前進,一路浩浩蕩蕩。

他臨行時已約好了與大隊人馬會和的地點和時間,所以每到一處都是與儀仗一同出現的,但是行路之時轎上卻是空空如也。

他此舉并非為了躲避刺客的暗殺,他一身正氣,膽識過人,怎麽會懼怕這些?他這樣做是為了麻痹地方耳目,讓那些為非作歹的貪官污吏摸不着他的行蹤,這樣他就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去明察暗訪。

待大隊人馬會和時他再公開審理,一網打盡。

這個法子果然厲害,令那些豪強惡霸聞風去膽,平民百姓拍手稱快。

這日到了太原城,半路上忽有一女子搶道而出,攔轎喊冤。

街上人山人海,紛紛圍觀,他們都聽聞欽差大人清正廉明,不畏強權,懲惡揚善,威名遠播,所以都擠來觀看,看他是不是像傳說中的天神下凡,如四大天王般威猛,八大金剛般神勇。

結果人們都大驚,因為這個令無數惡徒喪膽令無數令百姓敬仰的人并不似他們想像中的兇神惡煞,威嚴冷酷,而是一個俊眉朗目、儀表堂堂、風度翩翩的青年。

人們不禁暗暗稱奇,自古英雄出少年,果不簡單。

人們看着年輕的欽差大人走下官轎,紛紛好奇,想要看看他是如何審案的。一時間原本熙攘喧鬧的聲音都低了下去。

“大人,冤枉,冤枉啊,小女子有天大的冤屈,求大人為我做主。”一身素衣披麻戴孝的女子高聲叫道。一看她的打扮,便知她是有重孝在身。

“你有何冤屈盡數說來,本官自當為你做主。”冼南歸在師爺及侍衛的陪同下走過來朗聲道。

這女子似有二十來歲,容貌秀美絕倫,雖是神容憔悴,一身喪服,且洗盡鉛華,但依然難掩其天生麗質。只是眼中有着無限悲凄和哀怨,讓人不忍看。

“民女的冤情恐怕不易道來。”素衣女子道。

“為什麽?你有什麽苦衷嗎?”冼南歸道。

素衣女子道:“民女沒有苦衷,只是冤情太重,一言難盡。”

冼南歸見之,神色凝重,道:“無妨,你只管說,你是何人?有何冤屈?”

素衣女子凄然道:“民女姓雲,名喚雪璎。現年二十五歲。民女一家在十七年前慘遭滅門,一三百多條人命,盡皆喪失。懇請大人為民女做主。”此言一出,衆皆嘩然,圍觀的人群沸騰了起來,大家紛紛議論起來。

“原來是雲家的小姐,怪不得咱們從沒見過。”

“雲家居然還有後人?”

“雲家可曾是我們太原城中第一大戶,富可敵國。”

“聽說十七年前,雲家遭到大劫,一夜之間府中被殺得雞犬不留,金銀財物全都被洗劫一空。”

……

素衣女子伏在地上早已痛哭失聲,冼南歸和身邊的人低聲議論了幾句。似乎他對這件名動天下的大案并不太熟悉,因為那時他還年幼。

現在聽來卻是令他憤恨不已,簡直是慘絕人寰,或許是因為這件事觸動了他的心,讓他想起了十年前邢州毓家的慘況吧!

他擡手緩緩道:“大家安靜。”

他雖然看上去并不怎麽威嚴攝人,但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種凜然之氣,不怒自威,衆人見他制止,四下都開始靜悄悄地。

只有素衣女子壓抑着啜泣聲隐隐傳來。

他回頭吩咐了一句,身後那個長須及胸,面目和善的中年文士走了過去,似乎是在安慰素衣女子。

他說了幾句話,女子只是點頭。随後她拭去眼淚,道:“大人有什麽話盡管問,小女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雲雪璎,你與雲家什麽關系?出事那天你可在場?”冼南歸朗聲道。

“回大人,小女子本是雲家大小姐。十七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五日下着大雪,那時小女子年僅七歲。那天傍晚時有客人來了,爹爹就去招待。我與妹妹和娘在一起,看娘教哥哥練字,我哥哥叫雲淵,那時只有八歲。他寫好了一張字帖給娘看,可是娘說不好,讓他繼續練。他不肯聽要拿去給爹爹看。娘說爹的書房有客,哥哥若是去了爹會生氣的。于是讓我去把他追回來,他跑的很快,我跟在後面追他。我沒有追上,他已經進去了。在外面時我聽見了一聲驚叫,心想一定是讓爹給罵了。心裏好奇便跑過去從窗縫偷看,一看之下不覺大驚,我爹爹已經給人殺死了,他坐在椅子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哥哥吓壞了,正欲奪門而出時書房內奔出一個人一把抓住了他,捂着他的嘴将他活活悶死。我在外面看的腿都軟了,忽然想到那些壞人可能有要去害我娘。于是趕忙偷偷跑回去報信。那時天已經快黑了,所以書房裏的人沒有看到哥哥後面跟着人,我才得以脫險。我回去跟娘說爹和哥給人害死了,她還不信,罵我胡說,可就在那時候外面忽然很吵鬧,我們推開窗子看見好多黑衣蒙面之人出現,那些人見人便殺,見門便闖。娘大驚失色,知道雲家大難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