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荒涼凄清的廢宅,她一個人漠然地走在喧鬧的街上,周圍的熱鬧繁華竟似都與她無關。
她伸手攏了攏額前的散發,嘆了口氣繼續向前走。
路邊有很多大樹,落葉在秋風中翩翩飛舞。
她輕輕一抓,抓到了一片略帶點霜的紅葉。
那片葉子脈絡清晰、幹淨整潔,紅的耀目。
她的眼睛一瞬間竟有被灼傷的錯覺,她忽然想要去看看斜陽無限在一剎那的索然,因為她感到倦了,想歇一歇。
只一個失神,手中的紅葉再次被秋風卷起,在風中盤旋,飛舞
她不由得追了上去,那片紅葉在秋風中蕩着,像一只小風筝。
她忽然站住了,在那顆大樹後,靠着一個人。
一身華麗的錦衣、光彩照人,只是那個人卻是一臉的倦容。
那是個神情蕭索而寂寞的男子,他那麽靜靜地靠在樹上,雙臂環抱在胸前,微微仰着頭,望着湛藍如洗的天空。
她不由得也擡起了頭,悠悠白雲中,一只孤雁在獨飛,形單影只寂寞無助。她心頭一酸,忍不住低下頭來,那片紅葉落在了他的腳下。
他就在這時看到了她,一臉的驚愕。
他們就這樣默默對望着,誰也沒有打破這種安靜的寂寞,他們的眼神都在變,由驚喜到疑惑到欣慰到迷茫再到無奈。
許久之後她別過頭離去。
“你的葉子。”他叫。
“那不是我的,江元帥。”她的聲音輕到連自己幾乎都聽不到了。
她沒想到在這兒,在這個繁華熱鬧的街邊,在那顆寂寞的樹後會碰到他。
他一直都是那樣的得意洋洋、驕傲的不可一世,居然也會有落寞的時候,真是不可思議。
是真的不可思議還是她心裏早就明白了那才是他真正的模樣,她不置可否。華麗的衣服又怎能将一顆蒼白寂寞的心裝飾的榮光煥發呢?
她搖了搖頭不再去想,原平已是過去的了,再也不可能找回了,這個世上不會再有人能像他那麽純那麽真的愛她了。
她曾經那麽深的傷害他,卻只是為了成就他。這一切如今已如願以償了,又何必再耿耿于懷呢?
大哥小妹的事已夠她煩的了,再也沒有心思去想其他了。
那麽二妹呢,她又在何處?當年在太原城匆忙一別,多年來卻再無音訊,也不知她是否安好。冼南歸,這個百年難得的好官,她信任他,相信他有能力也有勇氣能為雲家雪洗冤仇。
回到館驿後,冼南歸不在,出去查案了。
已經十多日了,也不知進展如何。
她忽然很想知道,她不想再等下去了,這不是她的本意。她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仇恨,現在該到盡頭了吧!蘭芳應該也到了太原,她是受自己囑托為她保存一些東西,那麽她也該帶來了吧!
那些東西該不該拿出來,她左右為難。
不覺已到了館驿門口,她還是無法作出決定。要不要去見蘭芳,要不要取回那些東西?真是進退兩難。
便在此時,聽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江公子,曉妝就送您到這兒吧!”雪璎一驚,思緒立即中斷,只見江湛和一個女子在外面,好像剛回來。
他懶懶的笑道:“多謝了,回去吧!曉妝姑娘。”
“你回去最好再看看大夫,不要再等病發了,就來不及了。”杏臉桃腮、笑意盈盈的女子關切道,她的聲音猶如珠玉般清脆悅耳。
雪璎忙要回去,不料還是被她看見了。
她似乎很激動,嬌聲呼道:“殷姐姐,是你吧!”
江湛這才注意到她,面色微微一變,但只是一瞬間的事。雪璎知道避不過了,只得走了過去,道:“曉妝,你怎麽在這兒?”
曉妝上前拉着她的手,歡快地說道:“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殷姐姐,你不是一直都不願離開香紅樓嗎?你是不是想開了,我說過吧,在那兒沒什麽前途的……”
雪璎臉色極為難看,江湛則帶着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曉妝一看氣氛不對,忙改了話題道:“殷洇姐,這位是江公子,當年你和蘭芳偷偷把我送出去後,老板娘又派人追,多虧了他出手相助,我才得以逃脫。後來他還送我銀子,并派人把我送回了老家。他可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江湛似乎不太習慣被人誇贊,擺手道:“你誤會了,我只是恰好路過而已。”
雪璎點頭道:“這就好,曉妝,你怎麽到了這兒?”
“啊,我在路上遇到……”江湛忽然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道:“曉妝既然到了門口,那就随我進去吧!”
“好呀,殷洇姐……”曉妝正要說什麽卻見江湛已走了進去,忙跟上了。
一剎那間雪璎已做了決定,她心裏清楚那個誤會是大了,再也無法冰釋了。那麽将錯就錯又何妨?或許只有以死相謝,才足以報答當年少年原平的一片深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