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他們到了一座荒城外的驿站,說是驿站,其實就是幾間破舊的房子,院牆是殘破不堪的土胚,已經倒塌了一半,院子裏有一口水井,大約是因為風沙太大的緣故,所以井蓋是一塊很沉重的鐵板。

看守驿館的是一個半瞎半聾的駝背老頭,什麽也不管,穿着破舊的棉襖靠在門口抽着旱煙。

所以他們下車之後都是兩個仆人自己收拾東西,喂馬等。

“少爺,小姐,吃飯了。”天快黑的時候,阿福和阿德弄好了吃的,送到了門口。

冼南歸開門接了過來,道:“你們也去吃吧,早點休息,咱們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

兩碗糙米粥,兩個幹餅子還有一小碟鹹菜,這就是他們的晚餐。

“來,阿雪,吃飯吧!”其實看到這些東西冼南歸自己也是沒有胃口的,可是要趕路,就必須要有體力,不進食是不行的。

雪衣走過來在他對面對下,拿起一只幹餅咬了一口,不由得驚呼了一聲,她正在換牙的年齡,本來這幾日就有些疼,剛才沒留神一口咬下去,竟是将一顆快要脫落的牙齒崩掉了,一下子疼的眼淚汪汪,差點哭出聲。

“怎麽了?”冼南歸一看她嘴巴裏滿是血,立刻明白過來,道:“阿雪別動,表哥去給你拿水漱口。”

不一會兒,冼南歸就端來了一碗清水,雪衣漱了口,但是卻只能喝粥了。

天黑以後,荒漠上愈發的凄冷,長風呼嘯,竟如同鬼哭狼嚎一般。破舊的木窗搖搖晃晃,冷風不住的灌進來。

雪衣裹着被子咳嗽個不停,冼南歸看她小臉通紅,生怕她在這個節骨眼上生病,只得把她摟到懷裏,不住的鼓勵她要撐住。

如今這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肯定是沒有大夫也沒地方買藥的,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堅持。

雪衣睡着之後,冼南歸依然毫無睡意,外面嘶啞的風聲讓人心煩,最主要的是如今這樣的處境讓他無法安心,越往前走越荒僻,他早就看出阿福和阿德眼神閃爍,心中不滿。

其實冼南歸也明白,這一路上的确非常艱苦,這些下人以前都是在府裏清閑慣了,因為冼府并沒有多少活計,如今一下子要遭受這麽多的颠簸跋涉之苦,恐怕心裏都已經在打退堂鼓了吧!

萬一他們想要半途而廢,把他和雪衣丢在半路可就糟糕了。想到這裏冼南歸不由得有些焦急起來,忙将雪衣放好,然後起身穿上鞋子打算去找阿福和阿德,好好做一下他們的思想工作。

雪衣迷迷糊糊中突然被冼南歸搖醒了,正欲開口,卻被他捂住了嘴巴,然後給她穿上鞋子,然後将她推進了床底下。雪衣很是納悶,但卻感覺到小表哥非常的緊張,然後就聽見窗口推開的聲音,呼嘯的野風灌進了屋子,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冼南歸很快矮下身子鑽了進來,緊緊握着她的手。

‘嘩’的一聲,門被推開了。

“咦,人呢?”

“呀,你看,莫不是從窗子跑了?”

“兩個小兔崽子能跑到哪裏去?哎呀,糟糕,是不是他們聽到了咱們的計劃?”

“不行,阿德,咱們快去追,千萬別讓他們給跑了,這萬一走漏了風聲,日後将軍能放過咱們嗎?”

‘啪’‘啪’兩聲,顯然是兩人從窗子跳了下去!

床底下漆黑一片,但是雪衣此刻已經不覺得冷了,心頭像是有一團火在燒一般,手腳發燙,渾身無力。此刻她也完全清醒了,想來是這兩個下人圖謀不軌,想要謀財害命之類,卻被冼南歸提前得知了。

“表哥?”雪衣啞着嗓子,輕聲喚道。

冼南歸早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方才本來準備去找他們,卻無意中聽到那兩人正在議論着将他和雪衣賣給人販子,然後兩人将所剩盤纏瓜分,從此遠走高飛。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們如今早就偏離了目的地的方向,那兩個家夥居然早就圖謀不軌了,欺着兩個孩子年幼不識路,所以打算将他們帶到前面邊城的人口市場變賣……

荒遠的邊城魚龍混雜,各族混居,販賣人口根本就是常事,尤其是小孩子最為搶手,因為年齡小,心智不成熟,所以無論培養做什麽都比較容易。

“別怕,我們現在不能出去,他們還會回來的。”冼南歸壓低嗓子,在雪衣耳畔悄聲道。

他雖然年紀小,但是心思缜密,知道那兩個惡奴此刻跑出去找一圈,看到四下裏沒有人跡,雪地上也沒有腳印,自然就會跑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