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愣,遲疑片刻,卻還是緩緩開口道:“你......你能現在過來一下嗎?”對方的語氣竟然比她更加的有氣無力,甚至顯得有些虛弱,錦媚似乎隐約還聽見了他粗重紊亂的呼吸聲。

錦媚聽到這話,立刻清醒了一點,她疑惑的問到;“你是誰?”心裏的答案卻已悄悄浮現。

莊明皓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會打這個電話,當初拉住她,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罷了,根本沒想過讓她留電話什麽的。可是......他現在......只能說情況不怎麽樂觀,全身的力氣都似乎在無聲的流逝掉,腦袋也愈發的不清醒了。

吃晚飯的時候,他就覺得沒什麽胃口,吃不下東西,只覺得哪裏不舒服,但又說不上來哪兒不舒服。于是,他也沒怎麽在意,去洗過澡就早早睡下了,若說其間有什麽不對勁,不過就是背上的傷口有點痛又有點癢,可是他也沒怎麽放在心上,以為是愈合期間的正常現象。結果深更半夜實在是難受得不行,又從夢裏醒過來。

然後就一直覺得很難受,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輾轉反側翻來覆去也睡不着了。身體有些熱,頭腦也愈發的不清明,實在是覺得沒辦法了,這才想起了她給的電話號碼。

現在,人家問他是誰,莊明皓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最後,他答的什麽呢?他自己都記不大清楚了,唯記得好像說了句——“姬錦媚,到家服務。”然後,又迷迷糊糊地報上了自己家的地址吧。

莊明皓最後的記憶是——家裏沒人給她開門,他就跌跌撞撞地下樓去解除了大門的密碼鎖,然後他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着她,可是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麽,他卻又全然不知了,包括姬錦媚是什麽時候來的,又是什麽時候走的。事實似乎是,他不知什麽時候又倒在沙發上睡着了,睡得不省人事。

錦媚半夜從床上爬起來,悔不當初啊~為什麽她不把自己的到家服務加一個時間限制啊~實在是太要命了!卻還是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提上醫藥箱跑出了她租屋所在的那條小街,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等出租車。

有什麽辦法呢?畢竟是她有言在先啊。

所幸,很快等到了車。坐上車後,錦媚才終于松了一口氣,然後拿出便利貼念出自己記下的地址。司機在聽到她說出的地址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是也沒說什麽就啓動了車子。車子行駛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有種風馳電掣的感覺,錦媚真疑心司機是看場地空闊,把出租車當作賽車開。不一會兒,他們就到達了目的地,舉目所及,竟然是一片別墅區。每一棟樓都獨具匠心,卻又各有千秋。

錦媚走進去,終于明白了為什麽在她報上地址後,司機會有那樣異樣的表情,也明白了為什麽在她拿車費給司機時,他眼中會出現嫌棄和鄙夷。唉~敢情他是把她當作那什麽什麽女,半夜接受有錢人的召喚了吧。錦媚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會攤上這麽個人,這麽件事!

按照記下的地址,錦媚來到了莊明皓的家門前,擡頭一看,看見大房子的右側支出一個制作精良的牌子,上面寫着“田莊”兩個大字,每個字裏面都裝了很多彩燈,但是現在卻沒有點亮。錦媚敲了一會兒門,又把耳朵貼在門上,裏面居然毫無動靜。錦媚郁悶了,她不會大晚上的被人耍了吧?!

錦媚覺得氣憤極了,就伸出手去用力地拍了拍門,卻不想大門發出一聲悶響,開了!錦媚算是徹底傻眼了,然後她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剛想問:“有人嗎?”有字還卡在喉頭就被她自己一聲短促的尖叫取代了。錦媚被吓得臉都白了,客廳沙發上靜靜躺着一個人,可是為什麽她一路進來弄出那麽多聲響,那個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她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走上前去,翻過了作伏屍狀的莊明皓,心想這人要是挂了,她立馬報警!但在看到那張臉以後,她算是徹底松了口氣,雖然她記人能力不佳,但也勉強認出這就是她大概一周前弄傷的那個人。

空蕩蕩的別墅裏好像除了他們倆再沒有第三個人在,房子裏重新恢複沉寂,錦媚這才注意到躺沙發上那人粗重紊亂的呼吸聲和那張顯得不太正常的潮紅色的臉孔。她用手探了探莊明皓的額頭才發現:他在發燒。

錦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莊明皓的身體攤平,因為當務之急是幫他降溫,錦媚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開始解他黑色襯衫的扣子。輕輕翻轉他的身體将衣服脫下來時,那道傷痕觸目驚心,倒不是因為疤痕很恐怖,讓錦媚驚奇的是:那本該結疤了的傷口非但沒有結疤,反而仿佛還是新鮮傷口的模樣,劃開的傷口邊緣還長了些許糜肉,顯得傷口比剛受傷時還要更嚴重一點。

錦媚先是用酒精幫他擦拭了身體,卻不似平時的心無旁骛,只覺得心裏怪怪的,卻又說不上原因。然後,又拿出棉簽一點一點幫他清理了傷口。不禁在心裏感慨,有錢人竟也這樣可憐,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裏,生病了也沒人照顧,真是,死了都沒人知道!不過——錦媚看了看眼前的人,像他這樣的人,應該一個手勢就會有大把的美女趨之若鹜吧,怎麽會沒人陪伴和照顧呢?他絕不是不能,除非是他自己不想!

可是,又是為什麽呢?唉~這些有錢人的世界,錦媚是鬧不明白的。不過,她又想到,他運氣其實還是不錯的,好在今晚她不是晚班,不然她哪有時間“千裏迢迢”趕來“救”他。而且因為前段時間幫她們科裏幾個人值了夜班,她應該有一段時間都不會值夜班了。

從冰箱裏找了冰袋放在他的額頭,又把他的傷口清理好重新上了藥,之後又幾度用酒精幫他擦拭身體,直到感覺他的體溫漸漸降下來時,錦媚也折騰得有些累了。看着他還光着身子,又找不到薄被之類的,錦媚只好取下自己出門前随便抓的一條披肩來給他蓋上。她也實在是困了,就靠着旁邊的沙發想休息一下,卻不想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錦媚突然驚醒過來,一睜眼看時間,差不多是六點半。她又閉上眼想了想,才緩緩起身,找到洗手間捧起水澆了澆臉,終于清醒了一點。然後她就開始找食材忙碌起來了,雖不是熟門熟路,結果卻也算是差強人意。一切都弄好以後,已經是七點多了,她拿出便利貼和筆,刷刷寫了點什麽,往一個軟軟的東西上一貼,就離開了。

莊明皓是在夏日早晨明媚陽光的照耀下醒過來的,醒來感覺自己正睡在沙發上,擡眼想看看時間,才發現視線所及是兩抹淡紫色,有些眼熟的顏色。伸出手去摘下來,一看,原來是兩張便利貼。

是她來過了?!只見第一張上面用娟秀的小字寫着:

這位先生,你睡醒以後,廚房的鍋裏有熬好的蔬菜粥,冷了的話,請加熱後再食用,因為我沒看到鹹菜之類的東西,所以自作主張,随便弄了個涼拌黃瓜。

接着是溫馨提示,寫着:小病初愈,請多喝溫水,多吃水果。

第二張是一個PS,這才看得出寫的人的氣急敗壞。為了避免先生你再次的深夜召喚,我決定每晚九點晚飯後來給你換藥(如有不便,請打我的電話另約時間)。你到底知不知道三更半夜把人從床上叫起來是多麽不人道的事情啊?!還有,你為什麽不遵照醫囑,不按時換藥,把自己搞成這樣?!即便只有一個人,也請好好照顧自己,身體是自己的,病痛也是自己的,沒有人能夠幫你承擔!

看到最後一句話,莊明皓愣了愣,這句話是那麽的突兀,卻又那麽的妥帖,讓他感到夏日早晨的陽光竟是如此的和煦與溫暖。

原來,她是個醫生麽?!他終于坐起身,披肩從他身上滑落,他又是一怔,這是?她的東西嗎?不自覺地,他把披肩拿到鼻子前聞了聞,沒有一般女子身上那種濃郁的香水味,只有淡淡的洗衣粉香氣夾雜着一股很特別的讓人感覺舒服的味道,一種他從來沒有聞到過的味道。

看了看客廳裏的石英鐘,已經快要九點了,于是他先打了個電話知會秘書,取消了他今天上午的行程,他想休息半天。然後告訴司機下午再來接他,想到管家王伯應該快過來了,他連忙準備上樓去洗澡換衣服,走了幾步,回過頭去看着在沙發上皺成一團的披肩,心裏一陣苦笑,又才轉過身去,拿着披肩一起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