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修改) 遭遇刺客,知道……
秋色已暮,庭院落了一地凋零的紅花,斷斷續續咳嗽聲,刺耳地在宮殿響起。
沈微漁裝暈後,離出宮的日子還有三四天,蕭庭訚也從那日一直沒出現在她的面前。
想必是她裝暈一事,被他看穿。
沈微漁并未在意這點,在裝了幾日溫順後,半夜三更,偷偷起身推開窗牖,寒風瑟瑟,迎面讓她冷得牙關打戰。
忍着寒冷,沈微漁足足待在窗邊一盞茶的工夫,随後阖上窗牖,回到床榻,沒有蓋被褥,只是蜷縮身體,瑟瑟發抖。
少頃,她額頭冒出冷汗,臉頰滾燙,喉嚨幹澀發癢,接連不斷的咳嗽響起、
沈微漁這才将錦繡雲紋的被褥蓋在身上,算了算時辰,任由滾燙席卷全身。
等到醒來,她已經難受得迷迷糊糊,撐開眼皮,瞥見宮人們穿梭翠屏,匆匆忙忙,心下了然地阖眼。
後來,她再次醒來,天色黯淡,殿內的鎏金香爐燒着瑞和香,青煙袅袅,好似騰雲駕霧。
沈微漁起身,忍着無力還有喉嚨的癢意,緩緩踱步來到鎏金六足香爐,瞥了一眼,又來到窗牖,推開後,任由寒風席卷全身。
直到喉嚨的癢意溢出,沈微漁這才關上窗牖,回到床榻,身體疲倦,重新躺回床榻。
她本就身體不好,還要受傷,眼下又感染風寒,直接一病不起。
沈微漁這病來的氣勢洶洶,每每醒來,咳得都像是要将心肺吐出來。
她也不知道這一病,究竟病了多久,直到有一日醒來,瞥見金絲玄袍,針繡的螭龍尤為刺眼。
“你醒了。”蕭庭訚居高臨下地睥睨躺在床榻,青絲迤逦,無力垂在床邊的沈微漁。
這幾日她一病不起,葛老診脈說是風寒加舊疾發作。
可殿內門窗緊閉,甚至這幾日還燒炭取暖,怎麽會風寒如此嚴重。
蕭庭訚只想了一下,便猜到沈微漁想要留下,做了手腳。
一想到她處心積慮,想要留在宮中,蕭庭訚的目光落在她露出的一截纖細如白玉的皓腕。
羸弱、可憐。
蕭庭訚捏緊了佛珠,殿內的炭火“滋滋滋”響,窗牖野鳥扇動翅膀飛躍宮廷上方,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
沈微漁躺在床榻,病弱到連仰起頭的力氣都沒有,語氣卻依舊輕柔,“陛下……咳……臣女……”
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混着雨聲,聽得惱人心煩。
沈微漁竭盡全力,哪怕咳得難受,卻仍然堅毅地仰起頭,凝視于他。
她色容豔姿美,光華耀傾城。
蕭庭訚覺得諷刺,語氣低沉:“你身體病弱,還是不要說話。”
“臣女多謝陛下關心。”
“不必跟朕道謝,朕還未過問殿內燒炭,平日門窗緊閉,沈姑娘為何會感染風寒?”
他語氣平淡,像是在問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沈微漁攥緊雙手,纖柔的身段似在顫抖,眼眸似三月三的春水,籠罩煙雨。
“陛下,想要我怎麽說。”她唇色青紫,卻竭盡全力地揚起一抹笑。
蕭庭訚怎麽看,都覺得刺眼,“朕要你實話實說。”
“臣女擔心……咳……”沈微漁停頓一下,咳得臉頰緋紅,指尖蒼白,卻又強撐着道:“陛下會生氣嗎?”
她說這話時,緩了緩心神,仰起頭繼續看他。
蕭庭訚看她如此風輕雲淡,唇角還揚着笑意,不由攥緊佛珠,居高臨下道:“朕恕你無罪。”
“若是此罪關乎陛下的心情呢?”
“你以為你說的話,朕會在乎?”蕭庭訚露出譏諷的笑意。
沈微漁垂眸,似是傷心,又似無話可說。
蕭庭訚:“你當朕不知道你生病是不想出宮嗎?”他不近人情地道。
風雨潇潇,殿內忽然一時靜谧地仿佛能聽到兩人的心跳聲。
沈微漁早在聽到他說這句話,心裏有盤算,故此只是攥緊了手,身形恍惚,卻又很快鎮定自若。
她仰起頭對蕭庭訚道:“陛下說得沒錯。”
蕭庭訚目光頓時陰翳,唇角扯了扯,明知道她的想法,可聽到她的承認,心底冒出的戾氣如同針刺般,以至于說的話愈發陰森。
“沈姑娘的如意算盤,還真是一目了然。”
“臣女之前是想要留在宮中。”沈微漁将話全部說開,又咳了幾聲,見他面色依舊平靜,無法窺得所想,又接着道:“但臣女生病,只想在出宮前見一下陛下。”
聽到她說是為了在出宮前想要見他一面,才生病。
蕭庭訚微微擡眸,也不知信不信,輕描淡寫地道:“哦?”
他倒是看看沈微漁要如何解釋,還是繼續賣慘裝暈,想要留在宮中嗎?
可沈微漁咳了好幾聲,氣息紊亂,臉色愈發難看,卻強撐着病弱之軀,溫聲道:“我知道陛下讨厭我,上次沒有說出陛下的表字,也只是因為我聽姑母說過一次,卻不知道是哪個字,後來一直惦念在心間。為何上次沒有跟陛下說明白,是因為臣女有私心。”
說起私心,沈微漁笑了笑,眉眼的孱弱都減少了幾分,多了釋然,也讓蕭庭訚的目光停留。
“臣女想要陛下在意,所以沒有承認自己不知道哪個表字。”
聽她這番解釋之前的事情,蕭庭訚似笑非笑地睥睨她,心裏的針刺消散了些,可語氣仍舊薄情地道:“你無須跟朕解釋,朕并未在意。”
他若是不在意,之前質問的人是誰?
沈微漁知道他心口不一,輕咳幾聲,捂着胸口緩了緩,露出苦澀的笑容,“陛下不在乎,可臣女在乎。”
“我知道陛下厭惡我,要将我送出宮。我也不想惹陛下繼續讨厭下去,也許出宮對我來說,對陛下來說也是喜事一樁。”
“可臣女出宮回府,父親定會為我尋媒人,但臣女已到十八,難覓婚事,故此還請陛下能送臣出城。”
她說到這句話,水盈盈的眸子落在他的臉上。
許是她笑得過于苦澀,也許是他覺得沈微漁識趣,也就緩緩開口道:“你為何出城?”
“臣女出城想要去靜安寺,終身不嫁,帶發修行。”沈微漁絲毫不認為此番話有何過錯,堂而皇之将自己的打算說出口。
蕭庭訚難得皺眉,卻又很快舒展眉眼。
她嫁不嫁人,關他何事。
“嗯。”蕭庭訚平靜地道。
沈微漁垂眸,似乎黯然神傷,攥緊的雙手已經松開,“那陛下能否送臣女到城門。”
她忍不住再次仰起頭,凝望他的目光充滿淚水還有懇求。
半晌,蕭庭訚風輕雲淡地颔首。
他想着這一別,再也不見,方才應下。
沈微漁聞言,展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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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乍寒,沈微漁出宮時,身上并未痊愈。
許是不方便出面,蕭庭訚難得戴上玄色面具,坐在另一輛馬車上。
對此,沈微漁心底有幾分遺憾,卻也明白蕭庭訚願意來送她出城,已是大幸,也不再強求。
至于歸月她們。
蕭庭訚說她們會在城外候着她。
沈微漁知道他已經安排好,朝他露出笑意,許是因為她真的要出宮,這一別不再相見,蕭庭訚難得說幫她指婚。
她笑了笑,婉拒他的好意。
之後馬車一路順順利利來到城外,沈微漁強撐着病體,從馬車下來,餘光瞥見另一輛馬車,早已等候多時。
想必歸月她們就在那輛馬車裏。
此刻蕭庭訚也從馬車下來,衣袂飄飄,哪怕戴着面具,難掩一身氣質非凡。
“陛下。”沈微漁收回目光,來到他的跟前道別。
蕭庭訚想到她之前所做的種種,睥睨她眉眼止不住的孱弱,心底的戾氣,煙消雲散。
今日一別,天各一方。
蕭庭訚依舊是天子,她則是帶發修行的尼姑。
他漫不經心地想着,忽略心底道不明的不甘。
沈微漁像是徹底放下,颔首垂眸地行禮,“姑母那邊,勞煩陛下幫臣女說清楚。”
她知道姑母若是聽聞這消息,必定會勃然大怒。
蕭庭訚負手而立,淡淡地說:“嗯。”
沈微漁見他風輕雲淡,忍不住莞爾一笑。
她瓷白的肌膚,多了少許的紅暈,秋水剪瞳裏全都是他的倒影。
蕭庭訚眸光微沉,當即掐斷莫須有的心事。
倏然,一道銀光從西邊飛來,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陛下。”沈微漁血色褪去,一眼看到那箭直勾勾射向他。
蕭庭訚眉頭一皺,誰洩密他的行蹤?身形剛要一避,可沈微漁卻想也不想地轉身,眨眼的工夫,幾十支飛箭,射向他們。
藏匿的暗衛,當即現身。
“護駕。”不知是誰先開口,車夫當即從馬上下來,抽出衣袖的劍,擋在蕭庭訚他們的面前。
而蕭庭訚親眼看到沈微漁當着他的面吐血,血跡濺在他的面頰。
“陛下……”她虛弱一笑,倒在他的懷裏,徹底暈死過去。她本就病重,如今又為他受傷,尤其是當蕭庭訚看到她肩胛刺眼的箭。
她的身體也逐漸冰冷。
他神色駭人,一手抱着為她擋箭的沈微漁,戾氣深深地擡眸看向西邊方向,屬于天子的威壓,頃刻爆發。
“給朕将刺客全部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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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料峭,末陽宮內,宮人們魚貫而入,血腥味萦繞殿內。十三急匆匆趕到殿內。
見到面色陰沉的蕭庭訚,他心下畏懼,想到調查到的結果,還是如實禀告。
“禀陛下,當年沈姑娘在寺廟,曾認識一人。那人暫住寺廟,名喚朝梣。”
蕭庭訚隔着翠屏,想着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又想到昏迷不醒的沈微漁,戾氣極重,佛珠都被他扯斷。
他乍然聽到這句話,過往一切浮現眼前。
蕭庭訚居高臨下,笑意不達眼底,陰森地道:“他叫朝梣,哪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