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娶她

殿內青煙袅袅, 蕭庭訚躺在床榻,聽着耳邊窸窸窣窣聲,阒寂的雙目一眨不眨。

沈微漁輕手輕腳, 眉眼餘捎床上的蕭庭訚, 擔心他會醒來,不過深更半夜,應當不會醒吧。

她猶豫不決地想, 但事已至此, 若是蕭庭訚真的醒來, 随便找由頭便好了。

沈微漁打定主意,悄然爬上龍床,目光落在他凸起的喉嚨,往上是線條淩厲的下颌,鼻梁挺拔,再往上——對上他波瀾不驚的黑眸。

她吓得幾乎要滾下去,萬幸蕭庭訚先一步起身,摟住她的腰。

沈微漁驚慌失措地攥住他的肩膀, 指尖泛粉,春山蹙眉,秋水凝波望向他。

蕭庭訚面色平靜, 唇角的笑意淡去, “你想爬床。”

沈微漁一愣,知道被誤會, 順水推舟地道:“我只是想來看一眼陛下。”說罷,小心翼翼觑向他。

蕭庭訚面色冷峻,俨然不信,喉結似氣息不穩, 上下滾動。

沈微漁擔心他動怒,松開手指,想要離去,奈何蕭庭訚先一步松手,像是厭惡地将臉別過去,“下去。”

他真生氣了!沈微漁連忙提着羅裙下床,趕緊離開是非之地。

她着急忙慌,羅襪堆疊小腿,錦繡雲鞋都未穿好,踱步想離去,可身後傳來蕭庭訚一道冷聲。

“且慢。”

沈微漁還因為有事,露出溫柔的笑,佯裝無事,可一側眸,蕭庭訚修長的指尖把玩一柄短刀。

“你要如何跟朕解釋?”蕭庭訚起身,颀長的影子在月下扭曲。

沈微漁喉管被堵住,随後溫聲道:“這是我防身所用,随時随地帶着,唯恐出事。”說罷,想上前奪走短刀。

蕭庭訚揮臂揚起,衣袖迤逦垂下,目光晦暗如墨汁幽深,“你今夜究竟為何而來。”

沈微漁踮起腳尖,見拿不到,也沒有強求,垂眸傷心道:“陛下不信我。”

哀怨之聲,恰如琴弦不斷在他心中撥動。蕭庭訚眉頭微微皺起,壓下心中波瀾。

沈微漁一襲素衣羅裙,纖手消瘦,骨節微微彎曲,攪弄衣袖的間隙,又斜瞥他一眼。

蕭庭訚負手而立,“你想當皇後,也休要不顧顏面。”

沈微漁心梗,知道他是誤會,自己又不能說是為了擔心他的身體,才會半夜闖入,不過他既然想,幹脆應下,躲過一劫。

她心中腹诽,勉強地颔首認錯,“臣女知錯。”

月光籠在他面容,添了一抹寒霜,使他捉摸不透,難以接近。

“既知錯,下次莫要再犯。”

沈微漁颔首,将罪名認下,還以為蕭庭訚會放過自己。然而,他來到鎏金梅花樣式的燭臺,用火折子點起燭芯,一燈如豆,忽明忽暗。

“陛下,夜已深,你不就寝嗎?”沈微漁見他緩緩來到紫檀案幾,盤腿落座,将短刀擲一旁,撚着白棋落下。

沈微漁困惑,他半夜不眠,怎麽有閑情雅致下棋。

誰知蕭庭訚斜瞥她一眼,唇角的笑意令人捉摸不定,“沈姑娘打攪朕歇息,不如陪朕下棋。”

沈微漁不善下棋,聽他一說,狐疑地想要找借口回絕,蕭庭訚卻不給她留任何餘地。

“葛老說你的身體近日恢複不錯。”

此言一出,打消沈微漁想用身體不适為借口。

沈微漁無奈,提着羅裙落座在他面前,望着棋局的白玉棋子,纖手撚着黑棋。

“我棋藝不精,還望陛下海涵。”沈微漁低聲道。

蕭庭訚淡淡道:“無礙。”

見他這般說,沈微漁也有了興致,黑棋落下,遂仰起頭溫笑道:“陛下,該你了。”

蕭庭訚撚着棋子,回望她唇邊的笑意,撚着白棋緩緩落下。

落棋聲猶如珠玉滾月盤清脆,沈微漁從一開始随意的,逐漸多了幾分好勝欲,眼眸盯着白棋,思忖自己要落在何處。

幾個時辰過後,沈微漁從興致勃勃到疲倦不已。

她回回都是滿盤皆輸。蕭庭訚卻沒有叫停。

沈微漁感覺他是在折磨自己,也許是為了今夜爬床的事情,眉眼餘捎他的神情,卻一點端倪都看不出。

她無奈之下,不好将心中困惑問出口,只能将黑棋落下。

若是之前的沈微漁還會思忖撚着黑棋應該往哪裏下,可眼下困意惱人,沈微漁下得亂七八糟,一眼能觑見敷衍。

蕭庭訚權當沒看到,旋即将這一局拖長

燭火漸漸燒的一半,沈微漁垂首,雙目半阖,麻木地從玉盒拿出一枚棋子,随意下在一處。

蕭庭訚望着她将黑棋壓在白棋上方,因站不穩,黑棋滾落一旁,擡眸見到她昏昏沉沉,顯然困倦不已。

但他并沒有放過沈微漁,低聲的語氣,猶如戛玉敲冰,修長的骨節彎曲,叩了叩棋局。

“沈微漁。”清脆的叩聲,一下又一下,沒能将她驚醒。

反倒是她含糊不清地道:“陛下……下……下棋。”見她困得還殘留一絲清明。

蕭庭訚将白棋擱回玉盤,掀起眼皮,淡漠的笑意收斂幾分,睥睨她垂首困倦的一幕。

她容貌綽約,青絲垂腰,肌理細膩骨肉瘦削,光彩眩目,不可名狀。

窗牖外狂風四起,簌簌作響,蕭庭訚置若罔聞,盤腿而坐,本想借用下棋來責罰,卻最後還是任由她昏睡。餘下惡劣的心思,也被撫平,難得寧靜。

許是沈微漁已經筋疲力盡,身形一晃,蕭庭訚想也不想攔腰,避免她出事。

可當溫香軟玉入懷,她的青絲垂落手背,一截如玉的脖頸,像是任人采摘,蕭庭訚不是君子,面對投懷送抱,尤其沈微漁還想當皇後,他理應會動容。

但他明知如此,卻巋然不動。

哪怕他攥緊雙手,薄薄的青筋流露出,雙目也晦暗難辨。

蕭庭訚卻也只是靜靜地抱住她,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哪怕心中喧嚣着兩道聲音。

接近她。

殺了她。

蕭庭訚卻佯裝沒聽到,緊緊地摟住她,感受她溫熱的肌膚,聞到她身上的暗香。

沈微漁許是太累,在被攬腰的同時便沉睡過去。

殿內青煙袅袅,蕭庭訚眉眼的陰翳褪去,露出寧靜。直到天色泛白,他整夜未睡,起身将懷裏的人放在龍床。

他垂眸凝視,看她枕在明黃被褥,青絲迤逦,似乎在做夢,微微俯身,便聽到她道:“別走。”

蕭庭訚臉色稍緩和,睡着了還惦念他嗎?

而夢中的沈微漁卻是夢到朝梣離開她。

她不想讓朝梣離去,不斷挽留,最終卻沒有挽留下來他。

沈微漁胸口疼得難受,像是被千刀萬剮,恍惚間,卻有一道聲音低聲安撫她。

“你要是不哭,皇後之位,朕會考慮。”

……

男人低沉的嗓音,猶如珠玉滾落算盤,分外好聽。

沈微漁胸膛的悶疼慢慢褪去,随後不解,她才不想當皇後。

可惜她發不出任何話,等醒來後,入眼便是明黃的幔帳,漢白玉石垂穗懸在幔帳下方,風起卷動,雕龍畫棟的朱漆小柱下,鎏金香爐袅袅升起青煙。

她支起身,才驚覺自己睡在蕭庭訚的寝殿,裏衣未變,掀起幔帳,殿內空無一人,唯有昨夜下得棋局還在殘留。

沈微漁記不清昨夜為何會睡在他的龍床,絞盡腦汁也只想到是不是昨夜太困,迷迷糊糊上錯了床?

可她若是上錯床,為何蕭庭訚不動怒?

沈微漁腦袋疼得厲害,也不再多想,踉踉跄跄回到暖閣,躺回之前睡得床榻。

這一沾床,她又睡下了。

沈微漁一睡,不知今昔是何年,醒來暖閣四面掌燈,前來伺候的宮女對她的态度多了幾分恭敬。

她心中困惑,卻也未多想。

沈微漁照例喝湯藥,又含了蜜餞,之後宋桡等人來幫她診脈。

她起初還擔心宋桡會發現自己體內藏蠱母,可幾回下來,也就不以為然,任由他們診脈。

可這次,宋桡眉頭緊皺,心裏多了幾分猜測,卻又按兵不動,像往常一樣叮囑沈微漁,避風勿吃辛辣等。

沈微漁熟練地颔首。

宋桡走後,來到葛老居住的宮中,見他不在,便來到閣樓,望着琳琅滿目的醫書,到處翻找自己帶來的醫書。

這一翻,足足花了他半個時辰,方才找到。

宋桡盤腿坐下,撚着書,一頁一頁地翻閱,随後目光停留在撰寫苗疆蠱蟲當中,沉思的間隙,葛老一身藥味歸來。

“你怎麽有閑情逸致看書。”葛老剛去見陛下,因過幾日蕭庭訚要出席宮宴,需要以病弱示人。

葛老便去了一趟,回來沒承想看到宋桡在看書,随口一提,卻看到宋桡理都不理會自己,好奇地盤腿坐下,觑向他看的書籍。

宋桡頭也不回,像是知道他的到來,若有所思道:“我懷疑,沈姑娘體內藏了蠱母。”

“蠱母藏于人的身體,可令人脈絡錯亂,也能救下瀕死之人。但此蠱母需用一百年養育,尤其是一旦服用蠱母,便終生要用血肉養育。”

但蠱母是苗疆聖物,沈微漁的身體怎麽會有蠱母?

宋桡不解,葛老則是若有所思地道:“其實沈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被人下了蠱毒,本就很奇怪。”

當日蕭庭訚并未追究,他們也沒有過問。

眼下,他們要告訴陛下嗎?

宋桡看向葛老,畢竟他早已不問紅塵,若不是葛老,怕是還在山門,潛心鑽研醫術。

葛老沉思片刻,“我們再看看。”倘若真的是蠱母,就要啓禀給蕭庭訚。

“嗯。”

……

沈微漁喝完每日養身的湯藥,想到蕭庭訚中的情毒,憂心忡忡,她真的要看蕭庭訚死嗎?

她左思右想,很快想出對策,以擔心陛下身體安康為由,說要下廚熬參湯,可伺候的幾名宮女,卻阻攔她,說是陛下有吩咐,命她們不能讓沈姑娘勞累。

沈微漁卻搬出蕭庭訚,“陛下有沒有說過,讓你們聽從自己。”

幾名宮女面面相觑,垂頭低聲道:“陛下說過。”

沈微漁莞爾一笑,“你們知道便好,若是誰膽敢阻攔我,便是阻攔陛下。”

宮女們一聽,也不敢攔沈微漁,只能期盼陛下事後莫要責罰她們。

沈微漁看她們還在擔心,溫聲道:“我會跟陛下說你們的好話。”說罷,她便去熬了參湯,趁她們不備,咬破指尖,血珠子滴落在參湯裏。

她用錦帕随意擦去指腹的餘下血珠,恍若無事發生,等到參湯熬好,蕭庭訚已從殿外回來。

也不知他今日去何處,一身血腥味。

蕭庭訚一襲碧青色繡竹節的衣袍,披着鶴锱披風,行走間,窄邊衣袖隐約露出銀絲的如意紋路,儒雅、淡笑,像芝蘭玉樹的世家子弟。

沈微漁恍惚一下,幾乎有點認不出蕭庭訚。

直到蕭庭訚走近,唇角揚起的笑意薄涼,屬于天子的威壓頃刻落下。

“你給朕熬了參湯。”他語氣含笑,眼眸卻淡漠,窺探不到任何思緒。

沈微漁驚醒,主動接過他的鶴锱披風道:“我今日閑來無事,正好想讓陛下嘗嘗我的廚藝。”

熬參湯還要廚藝嗎?蕭庭訚忽然想到她初入宮,整日為送來參湯,在看她眼眸濯清地凝望自己,本想回絕的話,到了唇邊,變成應允。

沈微漁欣喜一笑,捧着他的披風交給宮女,随後命人将熬好的參湯端來。

她來到黑漆雕瑞獸的八仙桌,親手舀參湯,盛在青瓷花卉的瓷碗,随後遞給他。

“陛下,你嘗嘗。”沈微漁為了解他的情毒,也算是費盡心思。

可當蕭庭訚接過去,本來站直身的沈微漁臉色微微一變,她怎麽看到蕭庭訚的後頸多了一道花紋。

花紋似芍藥,淺淡地不引人注意。倘若不是她挨得近,也絲毫看不出來。

可她一瞧這花紋,心中驚濤駭浪,潮水不斷翻滾,臉色頓時蒼白下來。

蕭庭訚還以為她身子不适,收斂笑意,陰沉地吩咐宮女将她送回暖閣,好生安息。

“陛下,我無礙,也許是昨夜沒睡好。”沈微漁不想讓人發覺她的異常,順勢落座,面對蕭庭訚。

蕭庭訚想到她昨夜爬床的一幕,指尖攏了攏。

沈微漁趁此一邊問昨夜自己為何會睡在陛下的龍床,一邊用眉梢悄悄打量他脖頸的花紋。

她記得朝梣練的蠱蟲,都會在人的身上留下類似芍藥的花紋。

朝梣被蠱蟲的血跡沾染,中了情毒,可昨夜分明沒看到,今日卻多了花紋,而且蠱蟲留有花,分明只有朝梣會。

難不成藏在宮內的苗疆人,與朝梣有淵源。可她從未聽過朝梣跟誰相識,若是故人,她理應也知曉。

到底是誰呢?還是說那人跟自己有仇,也跟朝梣有仇,那日的蠱蛇說不定是朝她而來,沒想到陰差陽錯被蕭庭訚殺了。

沈微漁心中猜疑不斷,思忖那人究竟是誰識。她也因此沒聽清蕭庭訚說的話,颔首應付過去。

直到,她聽到蕭庭訚從容不迫道:“嗯。”

沈微漁稍稍回過神,他說什麽?可她面上不能露出困惑,不然就暴露自己心不在焉,于是她露出欣喜的笑容。

蕭庭訚将她舉止盡收眼底,漫不經心地舀動金勺,眼簾垂下在想,朕不過是說是她自己想睡龍床。

她便信了。

沈微漁不是蠢笨的人,所以她應是知道他說的是假話,卻又愛慕自己,只能笑着應下。

蕭庭訚眉眼陰翳褪去,笑意多了幾分溫度,心情甚好地主動喝了幾口參湯。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參湯腥味很重。

沈微漁本來思緒複雜,見他在喝參湯,壓住亂七八糟的思緒,柔柔地問:“陛下,好喝嗎?”

參湯哪裏會好喝,況且湯裏有腥味。

蕭庭訚微不可見皺眉,目光落在她一雙秋水剪瞳,淡然道:“還行。”

“臣女明日再熬參湯給陛下喝,可好?”

沈微漁想着放的血少,怕會殘留情毒,打算明日再放幾滴血試試。

不過她的血還是蠻有用,他脖頸的花紋已經淡去不少。

沈微漁漫不經心地想着,見蕭庭訚皺眉,又淡然地道:“好。”

她唇角的笑意扯開,笑靥如花,眼眸濯清。

蕭庭訚多看了幾眼,覺得參湯也沒那麽難喝。

當晚,沈微漁擔心他的情毒會複發,悄無聲息地半夜偷溜他的寝殿,見他睡得深沉,偷偷看了幾眼他的脖子,花紋淡成銀色,想必情毒已經解一大半。

她滿意地回到暖閣。

殊不知,在她離開後,蕭庭訚睜開銳利的眼眸。

一連幾日,沈微漁都悄悄将血滴在參湯,親自見他喝下去,直到最後一晚。

沈微漁不放心來看最後一眼。

許是之前蕭庭訚都沒有睜開雙眼,沈微漁這次大膽了些,将幔帳卷起,坐在床邊,濯清的眼眸凝聚在他清隽疏朗的面容。

随後,她不假思索地想要掀起蕭庭訚的衣襟。

她想蕭庭訚之前都沒有醒來,今夜若是醒來,大不了說自己又想爬床。反正他也不是一次兩次誤會自己。

可當她的皓腕被蕭庭訚攥住,驚惶失措間對上他黑沉沉的眼眸。

頃刻間,沈微漁想也不想地道:“陛下,你信我是來爬床嗎?”

“……”

蕭庭訚起身,笑容陰晴不定,“你覺得朕會信嗎?”

沈微漁鎮定下來,坦然道:“陛下會信我。”

“……”

蕭庭訚沒想到會有人理直氣壯想爬床,而且她之前還來了不止一次。她真的就那麽想當皇後嗎?

也對,她無名無分住在自己的寝殿,心中不安,也理所當然。

沈微漁瞥見他臉色恢複如初,還以為他聽進去了,想要悄悄收回皓腕,但轉眼蕭庭訚勒緊她的腕骨,像是退讓一步,可面上仍傲慢。

“你且等等,三月後朕會讓你當皇後,在此間隙,休要爬床。”無媒茍合,終究于禮不合。

沈微漁一愣,他之前不是不想讓她當皇後嗎?

餘光瞥見他狐疑的目光,她想起自己還“愛慕”蕭庭訚,當即垂眸落淚道:“臣女十分欣喜,畢竟我等這一天,等太久了。”

她又說了一通甜言蜜語,方才在蕭庭訚面前糊弄過去,之後,她用時辰不早為由離去。

蕭庭訚也并未攔她,仿佛真的信她的話。

待她一走,蕭庭訚波瀾不驚的黑眸頓時陰沉下來。

不知為何,他感覺沈微漁喜歡他,但有時候又覺得她在敷衍自己。

蕭庭訚起身,睡意早無,來到窗牖,推開後刺目的寒冷席卷面容,四肢百骸也灌入了冷意。

他清醒了幾分,開始捋了捋近日發生的事情,又莫名想到每次喝她熬的參湯,若有若無的有股腥味,可參湯并未有葷腥。

蕭庭訚思忖間,骨節修長的指尖攥住窗邊,寒風揚起他的寬大的織金衣袖。

“十三。”他喚了一聲。

殿內一道人影無聲出現。

“王奍的傷勢如何。”

“啓禀陛下,王奍借用傷勢已經引出來幕後之人,但那人實在狡猾,王奍還在傾力追查。”

“你派人盯緊沈家人,還有沈微漁身邊兩個婢女,你想辦法找到那兩人,讓沈奍去審訊。”

十三詫異,近日陛下不是對沈姑娘多加親近,怎麽今日要審訊沈姑娘的兩個婢女。

蕭庭訚沒有多說,将命令逐一安排下去,負手而立,居高臨下。

“書信一封給宋芷绗,讓她按兵不動。”

蕭庭訚吩咐完後,擡眸看向不見星月的夜色,骨節彎曲,眼眸說不出的冷意。

縱然他一而再三想去信沈微漁。可蕭庭訚的骨子裏還是流着來自帝王的多疑。

十三遵從蕭庭訚的吩咐,心裏嘆氣,還以為陛下真的喜歡沈微漁,誰知再怎麽喜歡還是抵不住天子的多疑。

他在心裏腹诽,卻不承想伫立在窗牖的蕭庭訚扔出一句,“擇日起,你去宮外,尋繡娘縫制嫁衣。”三個月,讓繡娘們縫制一件嫁衣,理應差不多。

十三不解,“陛下要娶沈姑娘。”

“朕答應她。”

但是他怎麽會一邊想娶沈姑娘,一邊又多疑不放心她。

十三看不透,鬥膽一問,“陛下不擔心沈姑娘別有用心嗎?”

“只要進了宮,成了皇後,她休想離開宮裏半分。”蕭庭訚不容置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