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麽大的時候整日面對的只有暗無天日的殘酷訓練,所受的饑餓和嚴寒絕不亞于她。既然在我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裏沒有人來拯救我,那麽我又為什麽要去多管閑事?我只是一個工具,被教授怎麽殺人,卻從沒有人教過我怎麽救人。這個世上,除了雲玥,又有誰真的在乎過我的死活?”
這樣的話,正常情況下的她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她向來最讨厭抱怨的人,覺得懦夫才會抱怨世道的不公,然而自己卻也淪落到了抱怨的行列。
江湛倒是愣了愣,略有所思,搖着頭道:“不值得,不值得啊!”
“你說什麽不值得?”九微忍不住反唇相譏道。
江湛凝望着她,道:“你是不是從來就不照鏡子?”
九微冷笑着嗤之以鼻道:“女為悅己者容,而我卻不需要去讨好任何人,自然不用費心去梳妝打扮,好端端的照什麽鏡子?”
江湛的眼神中閃過幾分悲憫和同情。
“你什麽意思?你憑什麽這麽看着我?”九微怒道,但還是忍不住避開了他的目光。
“你們是一母同胞的雙生姐妹,可是心性卻為何相差這麽大呢?”江湛似有些惆悵,皺眉道。
九微不由得閉嘴,轉身出去了。
“阿璎,如果當初你還像小畫那麽大的時候我能遇到你,那麽,你也就不會受那麽多的苦,背負那麽多的重擔了。還有阿珞,其實也是個可憐的姑娘!”他的指尖摩挲着那枚水藍色的玉墜兒,呢喃道。
過了一會兒,忽然聽到清淺而忐忑的敲門聲。
江湛忙過去開門,想着定然是小畫一個人害怕,畢竟還是個孩子。
但是打開門之後,卻看到失魂落魄的九微。
她神情哀婉,滿面凄楚,這副姿态像極了十年前的與他訣別之事的雪璎。江湛不由得怔住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
“進來吧,有事嗎?”他閃身将九微讓進來道。
“我照過鏡子了……真的是這樣的嗎?”九微的聲音有些顫抖,忐忑不安的問道。看到江湛點了點頭,她不由得一震,急忙問道:“那他呢,他怎樣?他在哪裏啊?”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為了你這麽做不值得。因為你就算有了他的眼睛,依然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良知喪盡,還不如做個瞎子。”江湛冷冷道。
九微低垂着頭,喃喃道:“晚了,晚了!我要是知道,我寧可做瞎子,也不要大哥把他的眼睛給我。我害的他那麽慘,到最後他卻為了我,連自己生命中的光明都失去了。我該如何報答呢?”
見她竟然一反常态如此乖巧柔順,江湛反倒有些驚愕起來。
他有些不适的揉了揉眉心,道:“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做,因為他根本不會說話。但是他一定不希望你這個樣子。阿璎也不希望你這樣……”
他還未說完,九微卻忽然失聲痛哭起來。江湛不由得別過了頭,時至今日,他還是忍受不了那樣酷似的容顏在自己面前梨花帶雨。
他本來不想理會的,但是她哭的他的心都軟了,忍不住走過去安慰道:“不要傷心了,我想,雲玥為你做的一切,絕對不是想要換取你的回報和懊悔。”
九微啜泣着擡起了頭,淚眼朦胧的望着他道:“我不會傷心的,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心。”
江湛有些不解的望着她,只聽她繼續說道:“我從記事起,就有人告訴我,一顆裝有慈悲和良善的心只會給你帶來無盡的痛苦和傷害,人只有冷漠才能生活的完滿而自在。只有那樣的人,才沒有弱點,是最頑強的。所以我根本就沒有良知,更沒有所謂的是非。即使有着姐姐的容貌,哥哥的眼睛,我依然不是一個真正的完整的人。我是九微,只能是九微。雲雪珞對我來說陌生的就仿佛另外一個人,所以這輩子我都只能是一個殺手,誰也救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