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咬了咬牙,反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木匣子放到一邊,然後将地上的九微打橫抱起,緩緩站起身,對着原太監鞠了一躬,深吸了口氣,沉聲道:“今日過後,我們叔侄情分也算盡了。如今朝中沆瀣一氣,我也無力扳回。你作惡多端,但我卻礙于情面無法對你下手,倒不如挂冠離去。你,好自為之吧!”
說着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你、你不要兵權了嗎?”原太監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但是江湛卻已經消失在了燈火迷蒙的夜色中。
長安的夜色比太原城的夜色似乎多了幾分瑰麗的色彩,可是時隔這麽久,他的心境卻似乎一模一樣。
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時候,他終于戰勝自己卻未能挽回她的生命,抱着瀕死的她走出陰暗的大牢一樣。
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了宿命的力量。
多少年來,第一次感到了侵入心脾的挫敗和失落。好像一下子,忽然間什麽東西都不重要了。一個人的一生那麽長,怎麽可以如此虛度年華?男兒志在四方,不能封妻蔭子,那也應該馬革裹屍,戰死沙場。
可是此時此刻,那些曾經在心頭激勵過自己的豪言壯語全都變得蒼白無力起來。浮生将盡,再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激勵到他了。
他擡起頭,看到晦澀的天幕,沉重的就好像要壓下來了一般。又是黎明将盡的黑暗,而他的心,也和那夜色融為了一體,似乎再也不會看到天亮了。
懷中的女子微微顫了一下,江湛立刻停下了腳步,當他看到九微的傷勢時就已經明白她已經沒救了,真的只是剩下了一口氣。所以他并沒有驚慌失措的急着去找大夫。
“是你……是你啊!”九微的聲音微弱的幾不可聞。
她從來都是盛氣淩人、冷漠高傲的樣子,當她虛弱的時候,便呈現出了一種女子特有的溫柔。而這溫柔和靜婉,像極了雪璎。
江湛的心頭開始滴血般的疼,他無比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九微,不是雪璎,可他還是心疼的無以複加。這個女子縱然冷血了一點,沒有人性了一點,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也有自己獨特的魅力!
相處了這麽久,他從來都不屑于去認真的打量她,其實是不敢。那樣性情的女子世間少有,即便是不用看清楚容顏,就已經足以讓人心動,如果再加上那張讓他魂牽夢繞半生的臉容,他恐怕連自己都無法确定是否還能淡然處之。
刻骨銘心的相思縱容是愛情的一種,但是朝夕相處的陪伴又何嘗不是呢?他從來就不是隐忍壓抑的人,但是在對待感情的時候,他卻往往比任何人還要克制!
可是有一點他很清楚,從始至終,他在對待九微的态度上從來沒有過絲毫的克制。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将她當成一個女人來看,直到後來她锲而不舍的追随才讓他開始覺察到那個女殺手身上美好的一面。
相比于雪璎,她似乎更适合做自己的同伴。她是個由外到內都剛強的女子,殺伐果斷,鐵血手腕。他是欣賞她的,這與對雪璎的憐惜和心疼不一樣,卻殊途同歸。
如今想到這個沉默的如同影子一般的女子就要死了的時候,他便覺得撕心裂肺的痛。
“是我。”他将她慢慢下滑的身子複又抱了起來,聲音恢複正常,緩緩道:“我們現在就回去,小畫還在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