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最後還是催促着她去了學校。

老爺子還跟着她一道去了,說是順道送一送自家的孫女。

她當時還沒怎麽反應過來,還真以為老頭子是誠心想要送她的,結果人一到學校,剛進學校沒幾步,就看見經過了她身後的一位哥們似乎愣了一下,然後一個猛回頭。

她還以為是自己是幹了什麽不得體的事兒!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那論壇裏面的帖子雖然浏覽量挺大,卻也不至于鬧到這麽看着她吧?!她還是挺願意相信當今大學生的智商和明辨真理的能力,清者自清,她得這麽想吧!

老頭子看着他們學校一個勁兒地感嘆這環境真好,不像他們當年那會兒,能讀個大學就是人才了爾爾。

一路上這樣的目光好像還不少,她注意力全被吸引過去了,老頭子嘴裏說了什麽她全然沒有聽見,她就找塊布,或是一個地縫鑽進去。

為了掩飾,也為了轉移注意力,她果斷對着老頭子說,“爺爺您回北京,有不少老友上門敘舊請茶吧?”

“是啊,你們院長都十幾年沒見了,打算今兒下午就拉人了,我說我得陪我的孫女,那老頭子也是個怪脾氣,非說我這人不顧老友情。”

說起那院長!

她記着上次他說自己還沒把她和張曉武一群人成天混日子的事兒告訴老爺子,這麽大一把柄,怎麽就落人口實了?!

她說,“爺爺,您快去陪院長吧,我這兒您甭操心,我今兒晚下了課就回家陪您,院長和您都這麽多年沒見了,還是多陪陪的好!”

她這麽向着院長,老頭子竟然還很欣慰,“我之前叫老武多照顧照顧你,現在還學會替他說上話了是吧?”

她笑呵呵的,誰讓自己有那麽個見不得人的事兒呢,武院長不好好哄着,她以後也甭想好好活着了。

“那行,”老頭子背起手,“那我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晚上記得回家,爺爺給你燒點兒好吃的菜,看給咱家姑娘瘦的!”

她使勁兒點頭,一直目送着老頭子離開。

直到老頭子的背影消失在拐道的後,她才垮下了臉來。

剛探老頭子的話,老頭子那意思就是得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

有老頭子在的地方,不能撒潑,不能泡吧,不能喝酒,平時課程忙歸忙,可有空了或是周末了家裏和學校兩邊也得忙着跑一跑。

老頭子那麽精的一個人,要說照她這三腳貓的功夫想要徹底只手遮天,只怕是不太可能。

她煩躁地揪起了頭發,上了樓。

正碰上白楚河倒垃圾下樓,樓道裏碰見了,見她一臉恹恹的模樣,伸手攬住,“怎麽,見着你姑奶奶還不趕緊打聲招呼?!”

白楚河穿着粉紅色的睡衣,戴着一個蝴蝶結發圈,整個人顯得特別邋裏邋遢,她見了就開罵,“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發圈不适合你,戴着特醜!”

“嘿,說話膈應人是吧?!”白楚河眼睛一瞪,“小沒良心的,昨晚是誰救你一命,臨危時拉着你踏出了鬼門關,是誰?你自己好好想想!”

什麽救命什麽鬼門關?她一頭霧水,反問道,“什麽……鬼門關?”

白楚河提着一袋垃圾,滿臉嘚瑟地遞給她,“跟着姑奶奶去倒垃圾,我就告訴你。”

“不去!”她嫌惡地推開,“再下一樓就是垃圾桶了,自己沒腳不會走路吶?而且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

白楚河好整以暇地靠在牆壁上,“你要是現在回去,寝室裏可就你和施純倆人了啊,別怪我沒提醒你。”

說完就潇灑地轉身離開。

她腳步一溜,就轉到了白楚河的身邊,笑嘻嘻地說,“陪你陪你,一個人倒垃圾好無聊吼!”

白楚河逼視她。

伸出了左手,白楚河說,“就是這雙手,昨天晚上救你于危難之中!說起這事兒啊……”

白楚河又換了一個姿勢,“你說你丫去那地方一向都穿得不嚴不露的,怎麽偏偏那天就穿得那麽性感呢?!怎麽就偏偏要和張曉武來勁兒拼酒呢!你知道我扶着你一出門就看見你家的許老爺子和律師女士的時候,我特麽的有多絕望麽?!”

她大概也猜到了或許老頭子和母親找到自己時是一攤爛醉,可沒想到那兩人就在門口守株待兔,聽到的時候還是給驚了一下。

白楚河滔滔不絕,“你知道我當時有多機智嗎?我當時就掐着你的後背,嚎了一聲‘許由光你說你怎麽這麽倒黴啊,怎麽就讓人欺負成這個樣子了啊!’,本來想着能給你找個理由,嘿,沒想到你喝醉了智商還有點兒保留,一聽我這麽說,抱着我就哭了,也一個勁兒地說自己慘自己背。”

“我最後瞧見老爺子鐵青的臉色終于開始有心疼了,我就知道,咱沒事兒了,躲過了一劫。”

說完白楚河拍了拍她的肩,“好在你被許老爺子接走了,不然我昨晚就沒法和我家季謙單獨相處了。”

信息量太大,她一時之間,竟有些難以接受。

白楚河說昨晚老頭子就站在門外等着她将她接回了家,還說她演技挺好當時就哭了,還說,昨晚季謙也在。

她想起自己昨晚迷迷糊糊之間聽見的那些話,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總覺得像真的,可回憶起來的時候,又覺得好像是在虛無缥缈的夢裏。

她綻了一絲笑,“怎麽着,昨晚和季謙……”

“也沒怎麽着,”走到了垃圾池,白楚河扔了垃圾二人就往回走,邊走邊說,“還能怎麽着呢,他拿我當妹妹我又不是不知道,就是有時候覺得特委屈,覺得累得慌。”

聞言她趕緊安慰,“別介,白楚河這麽漂亮的女人什麽男人找不到,還有比季謙更好的呢。”

她嘻嘻哈哈的态度其實和以往沒有什麽差別,白楚河以前也是一聽她這話就開始滿嘴跑火車,可是今兒不知道為什麽,白楚河竟然沒能附和着她的幽默,低着頭,摩挲着地板上的那些塵埃,這一次的回答,卻是特別認真,她說,“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季謙啊由光。”

白楚河說,“就像你一樣,于你而言,不是每一個人都是你的許大神啊。”

一層陽光鋪在了白楚河的粉紅色睡衣上,頭上的那個發圈是當年季謙随手送的,在說出這話的時候,白楚河的眼底裏毫無傷心色,坦然,淡漠,卻十分的堅定。

她那時候就在白楚河這樣的眼神裏慌了一下,而白楚河的那句話,就這麽印在了自己的心底——

于我而言,不是每一個人,都是我的許暮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