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纾茵走到小區門口,攔了出租車就往王珞的住處去。思來想去,如今,她也只能去王珞那裏了。她很慶幸,在這個城市裏,還有一個王珞,一個從小學一年級就開始認識的人。

一進門,便是一陣香氣撲來。

王珞從廚房走出來,用玻璃器皿盛了滿滿的湯水出來,底下還沉了許多水果。她把玻璃器皿放在桌上,擡頭對虞纾茵說:“來啦。我弄了點好東西,等會給你嘗嘗。你進廚房幫我把泡在碗裏的洛神花拿出來。”

“怎麽樣,好喝嗎?”王珞在虞纾茵身旁坐下,淺笑着看自己手中紅紅的花茶。

“只你會過生活,有心思搗騰這些。換了我,還不如多睡一會兒呢。”

“養生嘛,拿自己當小白鼠,體驗其中的樂趣。”

喝着王珞泡的花茶,酸酸甜甜。虞纾茵突然覺得,生活不就是這樣嘛。稱心的,不如意的,總得往一處擠着,擺到了面前。人活着,總會有些一輩子都斤斤計較的事情。只不過,虞纾茵遇上的,是感情,就如同別人遇上的錢一樣。

電話滴瀝噠啦響起來,虞纾茵暈頭轉向地找手機。她的東西多數還發在客廳裏,一時想不起手袋放在了哪裏。等終于翻出來,電話已經被挂斷了。

電話打過去,卻是遲遲沒人接。就這麽一個空檔,蘇涼把電話丢在哪了?正準備挂斷的時候,電話被人接起來,卻不是蘇涼。虞纾茵心驚,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像是早戀的時候,電話被男方的家長接到,那種緊張裏,還帶了自欺欺人,希望家長不會想多,希望家長不會發現。

“你好,蘇涼現在有事,走不開,等他忙完了,我叫他回個電話給你。就這樣,再見。”

直到忙音響起,虞纾茵才反應過來。她在電話裏,已經聽到了蘇涼的聲音,可是,那聲音,不像平時那樣,這會兒聽着,似乎很害怕,很緊張。

他說:“表哥,我媽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直到入夜,虞纾茵的電話也沒再響起來。她總是惦着電話裏聽到的那句話,直覺着該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蘇涼不是這樣辦事沒交沒待的人。

第二日回了工作室,也沒見蘇涼,問了同事,也都說不知道。午間休息,撥了蘇涼的的電話過去,已經關機了。

一個小小的蘇涼,竟是讓虞纾茵心神不寧起來。覺得,缺了點什麽。

臨下班的點,虞纾茵打開網頁看新聞,這是她多年的習慣。眼前大大小小上百個标題,虞纾茵随手點開一則交通事故的新聞,還附了幾張事故現場的圖片。

香槟色的卡宴橫亘在路中間,左側受到撞擊,嚴重凹陷,滿地的碎玻璃。前方停着一輛重卡。卡宴裏坐了三個人,司機和坐在左側的人當場死亡,後座上另一人重傷,重卡司機輕傷。

虞纾茵愣愣地看着嚴重變形的卡宴,心口被堵得慌亂。虞纾茵十來歲的時候,也發生過一次車禍,雖然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傷害,卻仍是在她心裏留下了一些陰影。

那是八月裏,她剛剛結束了在北京一個多月的暑假,與弟弟,表妹,表妹的奶奶一齊回到了家鄉。她坐在三輪摩托裏,看着急速行駛的大巴,直覺得三輪摩托會被撞到,也果然是被撞到了。側翻之後,虞纾茵的第一反應就是要爬出去,她用兩只手撐着三輪摩托的門框,跳了出去。随後,幫着弟弟,表妹,表妹的奶奶跳出了三輪摩托。

那場事故裏,唯有三輪摩托的司機受了傷,哼哼唧唧地躺在地上,抱着淌血的左腿。那之後,虞纾茵每次坐車,都怕極了與前面一輛車跟得太近,她總覺得,會一頭撞上去。剛上大學那會兒,媽媽就叫她去學車,考駕照,可直拖到大學畢業,虞纾茵也沒有去學車。

爸爸曾經笑罵她,你是個豬,開車都不敢。

怔愣之間,方明秀推門進來,腦袋從門縫裏探出來。“纾茵,走啦走啦,陪我去流行視窗,我想買鞋子。”

虞纾茵擡起頭,愣愣地看過去,分明是望着方明秀的方向,卻又像是穿透了她的身體,落在別處。

“不了,不太舒服,我先回家去了。”

方明秀走後,虞纾茵只是坐着,腦子裏,大片大片的空白。接到王珞的電話,她才起身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