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他的思緒混亂的有些痛苦,就像雪衣曾希望有一個像雲玥那樣的大哥,但當她知道他就是她的大哥時,她卻也有些難以接受。
阿雪,難怪她怎麽也不肯陪我回來,寧肯一個人漂泊。是呀,她怎麽可能從容的去面對莞爾呢?
可憐的孩子,她一個人默默的背負了這麽多,卻從來不肯說出口。在太原的時候,他卻還一直元怪她為何不來找自己!
想到這兒時,他又嗆咳起來,全身痙攣起來,眼睛也紅了,他只是緊緊抱住了身上的被子。
“姑爺,怎麽了?”甄飄飄關切的上前給他揉着胸口。
“出去,不要管他。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甄紫菀呵斥道。飄飄一驚,唯唯諾諾的退了出去。
看到他痛苦時,她的心裏開始有了一種複仇的快感。
她要這麽看着他,直到他一點一點的死去。那麽從生到死,他便直屬于自己一個人了。
“表哥。”忽然間一個女子的聲音穿牆越壁,飄了進來。
甄紫菀陡地站起身來,神色驚惶不安。
她竟然來了,難道她沒有回去?這怎麽可能呢?
冼南歸的身子猛地一震,帶着難以言喻的狂喜低聲喚道:“阿雪,阿雪……。”
“表哥,表哥你在哪裏?”那個聲音帶着明顯的焦灼和關切,忽東忽西,從牆外傳了進來。
冼南歸忽然掙紮着起身,雖然傷口開裂衣上又已鮮血斑斑,他卻渾然不顧,喘着氣跌跌撞撞地向門口奔去,一步一挪,十分艱難。
為了她,他竟這麽不顧一切。
甄紫菀心裏的嫉妒和怨恨不斷蔓延,淹沒了理智。她從後面撲上去一把将他推倒,看着他無力地倒在地上時她心裏像是有了幾分暢快一般。
他再也無力站起身來,微微舉着一只手,低聲輕喚:“阿雪,阿雪……。”
“表哥!”那個的聲音已到了門外庭中。
甄紫菀霍地起身沖了出去,然後反手重重的關上了門。
她剛走出來就看到庭轉出了一個少女,銀裝素裹,恍若出塵,是她,兩年不見她依然清純、依然美麗、依然楚楚動人。她的身後還有一人,那人身披一襲黑色風髦,風帽拉的很低,甚至遮住了眼睛,銀白色的發梢在風中微微拂動,是個老人吧,她想。
“阿雪,阿雪……”那扇門裏傳來虛弱之極的呼喚聲,雪衣心頭大痛,叫了聲表哥就欲沖過去。
“站住!”甄紫菀忽然喝道,将身子一橫攔在了門前。
雪衣擡頭看到了她,又急又痛,哀求道:“紫菀姐姐,求你了,讓我進去看看表哥,就看一眼,好不好?”
“休想。”甄紫菀鐵青着臉道,“冼南歸是我的,你這一輩子都別想跟我搶。我是明媒正娶的冼夫人,你有什麽資格在我明前要求見我的丈夫?我爹是刑部尚書,兵權在握。論門楣,論出身,你拿什麽和我比?毓家早就死絕了,你還真以為抓着昔日那娃娃親的事可以興風作浪嗎?若你是洛迦聖女,那你就更不該死動凡心去搶一個有妻子的丈夫!”
雪衣的臉色驀地煞白,雙手掩面後退了一步,心頭滿是悲怆,哽咽道:“我什麽也不求,什麽也不和你争,只是想要見表哥一面,好嗎?上回匆匆而來,并沒有好好說話,惹他不高興了,我心裏難受……”
看到她悲痛欲絕的樣子,甄紫菀更加得意,或許只有這樣才可以沖淡自己此刻心頭巨大的悲怆和痛苦吧!天哪,冼南歸要死了,她只求了一生為之不顧一切的夢想就要這樣破碎了……
她忽然甩了甩頭,不去想那些,而是瘋狂的吼叫道:“滾,毓雪衣,你給我滾,你以為她心裏還有你嗎?哈哈哈,真是可笑,他從來都只把你當成表妹而已。他早就煩透你了。所以你六歲那年他把你一個人丢棄在了荒無人煙的雪原上,本想讓你聽天由命餓死凍死,但你卻沒有死。十年後依然陰魂不散,對他死纏爛打。我們成親那會兒你竟然恬不知恥的送信勾引他,還真是無恥到家了。他有理你嗎?護城河畔的風一定好滋味吧?你回去後為他割腕,他可有去探望過?真是想不通,冼姑姑怎麽會生出你這麽不要臉的女兒……”
雪衣的臉一陣白一陣紅,身子忽然劇烈顫抖起來。
“不是的,不是,表哥才不會這麽對我。你胡說,你撒謊……”她忽然尖聲叫道,雙腳卻不由得向後退去。
“我撒謊又如何?你心裏難道沒有這麽想過?當年之事,你永遠也無法釋懷。你這一輩子哪怕是在最開心最快樂的時候你都會忍不住去想為什麽當年他會把你一個人丢棄在荒郊野外吧?哈哈哈,很痛苦,痛苦的想發瘋是不是?”甄紫菀嘶聲道。
是啊,是的,一直都是這樣。我永遠都無法掙脫心底那夢魇的折磨了。
雪衣顫抖着後退,不覺已經退到了穆城的懷裏。他輕輕攬着她的肩,一言不發。
雪衣卻感覺到他的一向溫熱的手邊的冰冷,指尖的寒意透過衣衫傳入了她的肌膚。
“阿雪、阿雪……”那微弱的呼喚自門縫裏傳來,經久不息。可是她卻發現自己再也沒有了邁向前去的勇氣和力量。
那聲音越來越弱,最終消散在了靜默中。
雪衣驀地轉身朝外奔去,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冼南歸的手無力的落在了地上。
穆城忽然間出手,一道白光閃過,甄紫菀驚叫了一聲摔倒在一邊,動也不動了。
雪衣突然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将她向後拉去,驚叫了一聲,落下地時卻已經到了臺階前。“去看看他吧!”穆城推開了門,對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