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擡手看了腕表,加快了腳步,走過了蘇涼的旁邊。她并沒有看見車窗裏的蘇涼,這一條路,她走了無數遍,根本不會再留心路邊的風景。
胸口,一團子氣凝聚起來,蘇涼拿起手邊杯座上的咖啡,一口飲盡。
司機說:“真是不當心,被人跟了都不知道。”
“什麽?”
司機指着天橋上一前一後的一女一男,說:“那個男的跟着那個女的,估計是想偷東西。”
順着司機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蘇涼看見一張側臉,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兒。立刻的,蘇涼打開了車門,往天橋跑去。司機見狀,也跟了上去。
虞纾茵正轉下天橋來,一路疾走,提着一口氣,只是想快點走到人多的地方去。從她下了公交之後,就知道剛剛在車上盜竊被她撞破的男子跟在她的身後。她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麽,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她不能回頭去看,一回頭,只怕會招來禍事。
蘇涼見虞纾茵慘白的臉,加快了腳步朝她跑過去。直到他跑到她的面前,虞纾茵也還是低着頭。蘇涼拉住她的手,卻惹得虞纾茵更加恐慌。
“啊!”虞纾茵一驚,忙不疊地甩了他的手,本能往後退一步,擡起頭來看見是蘇涼,愣了半天才閉眼吐出那一直提着的一口氣。
跟在虞纾茵身後的男子,看見蘇涼和蘇涼身後的司機,狠狠地刮了一眼縮在蘇涼懷裏的虞纾茵,下了天橋。
突然之間,所有緊繃的神經都松弛下來,可是虞纾茵的心依舊砰砰跳得很快。她緊緊抓着蘇涼胸前的衣服,攥得手心都出了汗。
蘇涼拍着虞纾茵的後背,安撫她:“沒事了,纾茵。來,先下去。”
虞纾茵點着頭,跟着蘇涼一起下了階梯。走完最後一個階梯,虞纾茵突然頓住,兩只眼睛轉個不停。
蘇涼示意司機先去車上等,耐心地站在虞纾茵身邊,不做聲。
“我不要馬上就回家,蘇涼,我現在不要回家。先帶我去別的地方,萬一,萬一那小偷還在附近跟蹤到我家,那……”虞纾茵不知所措起來,敏感地看着周圍,她生怕一個不小心,一把刀子就從莫名的地方捅進了她身體的某個部位。
“纾茵,纾茵,你放松一點,放松,別緊張,那人已經走了,不會有人跟蹤你的,你放松一點。”
虞纾茵的臉色比原來還要白上幾分,眼裏積聚的淚水,眼看就要滾落下來。她一再地往蘇涼身邊靠過去,尋求一絲溫暖,一絲心安。
一眨眼,淚水還是掉了下來。虞纾茵覺得,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有一雙眼睛始終盯着她,發狠地看着,仿佛要在她身上看出一個洞來才罷休。再待在這個地方,虞纾茵怕自己會崩潰。
她一把推開蘇涼,疾步跑了,不管什麽方向,什麽地方,總之,她要離開這裏。跑得太急,腳下一崴,整個人跌在了地上,手心、手肘、膝蓋,都被擦了一層皮去,滲出一絲絲的血。那鮮紅的血,覆蓋在塵土上,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虞纾茵卻是不管,掙紮着要站起來。一崴一崴地,要離開。
此時此刻的她,看起來像個瘋子,滿臉的淚水蔓延着,一身的塵土。
蘇涼看得揪心,跑上前把虞纾茵攬進懷裏,緊緊得,一點不放松。虞纾茵掙紮了幾下,聽到蘇涼的聲音之後,終是安靜了下來。
卷翹的睫毛上沾了淚水,撲扇撲扇的,又幾滴淚水落下來。
蘇涼把虞纾茵抱進車裏,讓司機買了一杯咖啡回來,然後驅車離開。
虞纾茵睡過去之後,司機才輕聲說:“也不知什麽事情,吓成這個樣子。”
蘇涼聽了,也感嘆,素日裏那麽冷靜的一個人,怎麽就被吓成了這樣?或許,還有些別的事情也說不定。
虞纾茵是靠在蘇涼肩上的,他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醒了她,睡過去,總比醒着害怕好。只是,看她緊蹙的眉尖,似乎睡得也不安心。
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她了,原本以為,不在雜志社工作了,自己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卻不想,可以在今天這樣意外地遇見。
忽然之間,虞纾茵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嘴裏念叨着什麽,蘇涼聽得并不十分清楚,認真聽了,才發現是“不要”二字。
這估摸着,該是做噩夢了。蘇涼用手托起虞纾茵的頭,這才發現,虞纾茵的眼角已經有了淚痕。于是,他不停地叫她,拍她的臉,晃她的身子,最後虞纾茵醒過來,撲進了蘇涼的懷裏,嘤嘤地哭起來。
無論蘇涼怎麽問,虞纾茵總是不肯說發生了什麽,她只是搖頭,任由淚水啪嗒啪嗒落下來。他知道,一個小偷,定不能把她吓成這副模樣。
去醫院處理完傷口,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沒有月亮的夜,黑漆漆的,哪怕有燈光,還是嫌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