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上
秋風蕭瑟,假山後一行宮女震驚看着涼亭內被皇後掌箍不動怒,反倒低三下四求原諒的皇上。
為首美婦身形踉跄,甚至擡手擰上自己的胳膊,疼痛傳來才敢确定不是幻覺。
林氏勉強站穩,步伐飄忽走向涼亭。
亭內宮人恍惚許久,林玉被沈臨熙突如其來的轉變驚得緩不過神,真是聖心難測。
但那位姜後卻未知趣服軟,反倒胡攪蠻纏地鬧起來,“你真是個沒心肝的東西,枉費我不計前嫌,想與你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清歡哭的不成樣子,“結果你個不要臉的髒貨,竟敢背叛我與旁人私會!”
她邊哭邊捶打那位暴戾冷血的帝王,“你是個見異思遷的畜牲,多看一眼我都嫌髒!”
言語激烈,不堪入耳。
林玉瑟瑟發抖,同宮人齊刷刷跪地,生怕遭受牽連,李公公額間滲出冷汗,這林姑娘并未封妃,不過同游禦花園,貴為皇後怎能如市井潑婦般善妒?
沈臨熙神情溫順,心甘情願地受着她的毆打,“我沒有,我沒有背叛你。”
他臉色蒼白,長睫被淚濡濕,“是他…是他……”沈臨熙內心扭曲,恨毒沈帝人格與主神。
主神聽着清歡颠倒黑白的話以及被洗腦成功,失去理智的沈臨熙,氣的靈魂絞痛。
清歡又委屈求全道,“那現在總歸是你了。”
“清歡善妒,絕不與旁人共侍一夫,若是皇上執意選秀納妃,那我們恩斷義絕。”
涼亭外,各種不合禮數之言皆落入林氏耳裏,她望着這素來不近女色的皇兒,小心翼翼撫去清歡的淚水,“我此生有你一人足矣。”
沈臨熙茶色眼眸微亮,認真舉起四指起誓,“日後我若與旁人多言半句,必将不得好……”
話音未落,便被林氏一聲皇帝打斷。
林氏面色難堪,掃過大放厥詞,毫無體統的清歡,她這皇兒真是不知被灌了什麽迷魂湯,與失心瘋了沒區別。
林氏頭疼欲裂,咬牙切齒,“今日這等有損皇家顏面的事,誰敢外傳,就別怪哀家手段殘忍!”
她眼底帶有殺氣,“姜氏以下犯上,禁足三月,無哀家旨意誰也不得探望!”
沈臨熙漆黑的睫顫抖,見清歡不知所措,如只受驚的兔子躲在他身後。
母後素來不喜清歡,她看不起清歡出身,嫌棄清歡不懂禮數,前世還動過殺她的念頭。
沈臨熙薄唇輕抿,出言反駁道,“母後,今日之事是兒臣的錯,要責罰也該責罰兒臣。”
林氏難以置信,心髒絞痛到無法喘息,“皇帝,你當真要為此女忤逆哀家?”
沈臨熙茶眸晦暗,一字一句道,“兒臣并非忤逆,而是心疼母後操勞半生,後宮之事原就繁瑣,日後還是交由清歡,讓她替您分擔。”
林氏雙目昏花,由宮女攙扶才能站穩,沈臨熙卻未低頭認錯,“李得全,修繕坤寧宮,再告知禮部挑選吉日,舉辦封後大典。”
李公公跪着地上,應着奴才明白。
林氏頭昏腦脹,心緒混亂,一時想不開竟氣暈過去。
禦花園衆人亂作一團,帝王卻仍未更改旨意,更未怪罪皇後,冷靜地傳喚太醫。
主神只覺沈臨熙蠢到藥石無醫,林氏被氣昏,他無動于衷,甚至堅定讓清歡掌權的想法。
它出言提點,“她不讓你選秀,是因為她要殺你,不想牽連無辜之人入宮,玉減香消地守活寡,并非是善妒吃醋。”
“若真愛你怎願見你們母子反目成仇?”
但沈臨熙眼底戾氣盡顯,咒罵起主神,“若非你這妖物作祟,孤怎會被困這麽久,早在覺醒意識當天便殺死那個賤男人了。”
“自也不會出現今日母子離心的事。”
他神色陰暗,堅定想鏟除主神的心,下旨尋會驅邪的道士入宮。
慈寧宮。
林氏舊疾複發,疼得翻來覆去,清歡神情認真,在內殿拿着幾個銅錢,撥弄手指蔔卦算命。
沈臨熙在榻前侍疾,熬了整整一夜,林氏症狀仍未好轉,清歡擺弄着卦盤,見太醫捋着胡須道,“太後娘娘年歲已高,此番牽動她舊疾發作又郁結于心,若不好好開解,只怕是時日無多……”
話音未落,沈臨熙臉色陰沉,擡腳踹向跪地太醫,“醫術不精的廢物!拖下去,杖責二十!”
太醫瑟瑟發抖,不敢再多言。
清歡眼底閃過譏諷的笑。
主神在逼着沈臨熙抉擇。
是要她這“妻子”,還是生養他的母親。
瘋瘋癫癫的埕王人格自會選擇她,但一旦林氏死去,沈臨熙會再遭受刺激,若沈帝人格活過來,就不會乖乖聽她的話了。
清歡推門去往後殿佛堂。
而沈臨熙跌麗的茶眸泛紅,望着病榻上昏沉的林氏。
主神喋喋不休,“太後與姜清歡命格相克,若皇上執意寵溺姜清歡,只怕太後會郁郁而終。”
主神聽着沈臨熙的咒罵言語,心态平和,循序漸進道,“吾并未讓皇上殺死姜清歡,只要收回旨意,不再偏寵,太後的病便能好轉。”
主神也并未誇大,林氏命數将近,也就一年的光陰,若沈臨熙知錯就改,心病得治能活到明年。
若再執迷不悟下去,林氏不出三月便會氣急薨逝,便可說成是姜清歡克死。
就算真心相愛,隔着生母之死,也難免心有芥蒂,更莫提姜清歡并非是真心。
在埕王人格只有夜裏能出現時,姜清歡每晚給他的湯藥,加了擾人心智的迷幻草。
長期是服用是損傷身體的毒藥。
主神很清楚如今揭發,不痛不癢,反倒讓沈臨熙覺得它在挑撥離間。
待林氏死後揭發,才最有趣。
清歡帶着卦盤,到後殿佛堂為林氏祈福,拜了兩個時辰的佛祖,才從佛堂走出。
沈臨熙神情暴戾,不停怒斥責罰着太醫,直至清歡走進,才将宮人太醫驅趕。
帝王眼尾猩紅,顯現出少見的脆弱,他骨節分明依賴摟住清歡腰身,病态地下定某種決心。
清歡眼神冰冷,被抱得喘不過氣,“我們生于話本,由氣運定生死,你與霍晏禮皆是主角,卦象所言是因果循環。”
“不妨先善妒徐音與霍枝意,看看如此太後身體能否好轉?”
提及霍晏禮相關沈臨熙思緒清醒,他眼睫垂落,眸色變得晦暗,“那個賤男表面歸順晟昭卻私下練兵,又偷走虎符逃跑,擺明是要反昭複燕。”
“霍晏禮一日不被緝拿,我便寝食難安,若真按命理所言,徐音母女是我降伏他的籌碼。”
他表情失落,想到清歡前世所言的愛過霍晏禮,為黎衍心動,但獨獨未喜歡過他。
沈臨熙眼眶微紅,胸口悶的難以喘息,明明母後也病卧在床,清歡卻未見憐,反倒想利用此事拯救徐音母女。
說到底是愛屋及烏。
沈臨熙嫉妒心極重,好似熊熊烈火要将他吞噬,“我已下旨,霍晏禮三日內不伏誅,我便殺掉徐音母女,将她們的頭顱高挂城牆。”
他話落觀察清歡神情,見她面露不悅,不讓他抱她,更确定了自己猜想。
沈臨熙神情黯淡,心髒四分五裂的疼,“命由天定,孤不信因果循環。”
清歡嗤笑出聲,“你真是豬腦子。”她手指點着沈臨熙的額頭,“我若真喜歡霍晏禮,怎會讓你将他毀容?”
“你細想想不是我故意激沈帝人格嗎?為了讓沈帝得離魂症,讓“你”來跟我團聚。”
話落,沈臨熙劍眉舒展,陰郁蒼白的臉色多了幾分血色,薄唇顫了顫,“你最愛我,對嗎”
清歡嫣然一笑,冰冷的雙手揉着沈臨熙臉龐,親他額頭,“聽話,我就最愛你。”
沈臨熙蒼白的臉泛起紅暈,睫毛微微顫抖,心髒砰砰跳動,似要跳出來般。
他鳳眸流露欣喜之色,像只粘人的大狗,“嗯,都聽你的。”
事情與主神預料的發展不同,主神不免氣急敗壞,不管是徐音母女頭顱高挂城牆。
亦或是霍晏禮伏誅,在滔天恨意下,霍晏禮定會選擇重生向沈臨熙報這血海深仇。
主神變得警覺,在今日前它不覺得清歡會鬥贏他,能打破話本詛咒。
但現今徐音母女不慘死,霍晏禮仇恨無法激發,起兵反叛,無論成與敗,都會記挂清歡恩情,不願再重生。
于沈臨熙而言,他只在乎清歡,一旦清歡日後找到可趁之機給他下毒,如實告知他繼續重生,自己便會被懲戒。
沈臨熙定會赴死。
主神第一回正視清歡,将她看作旗鼓相當的對手,沉思許久質問沈臨熙,“皇上,太後娘娘心病難醫,怎可能因為寬宥徐音母女便能好轉?”
“清歡只是想救下徐音母女,讓霍晏禮安心起兵反叛,皇上很清楚,他是征戰沙場的奇才。”
主神故意激怒,一字一句道,“姜清歡想讓霍晏禮坐上皇位,當他的皇後。”
沈臨熙垂眸,被清歡的親吻安撫下來,不再聽信主神之言,“妖物,少挑撥離間。”
主神陰恻恻笑起,“既然皇上如此堅定姜清歡愛您,那她願意跟你圓房嗎?”
“若是真心相愛,為何至今未行周公之禮?”
想到方才的親吻,沈臨熙仰着頭,認真望着清歡,孤傲答道系統自然願意,他下旨善待徐音與霍枝意,清歡用針灸治療着林氏的頭風病。
又折騰一日,林氏才蘇醒過來。
林氏臉色并未好轉,一見清歡便直呼頭疼,甚至捂帕咳血,症狀絲毫未減輕。
倒非真病重,主神動用自身能力,給林氏托夢,将清歡刻畫成禍國殃民的妖女,堅定林氏除掉清歡的心,也逼着他這皇兒選擇。
是要她活,還是那妖女活!
直至晚間,清歡才回坤寧宮。
徐音破布爛衣,蓬頭垢面,渾身滿是傷痕,被侍從推搡到地,與瘋子沒什麽區別。
霍枝意臉色蒼白,跪在地上,竭力護着徐音,不讓母親再受傷害。
二人刑如枯槁,凄慘不已,清歡看着也覺難受,她輕聲安慰道,“別怕,不會再有人動刑了。”
她派人傳喚太醫好生醫治,徐音瘋瘋癫癫念着霍時的名字,霍枝意受寵若驚點頭,“嗯。”
二人被安置到坤寧宮偏殿,清歡撥人去伺候,霍枝意很意外清歡能做到此番地步。
在藥王谷時,曾聽小厮說過她這弟弟要娶妻了,門第不高又不懂規矩,霍枝意對這弟妹的印象并不好。
後在地牢受刑,通過獄卒的嘴得知這些時日究竟發生了什麽。
弟弟抛棄了她們,也抛棄清歡這個未婚妻,她與母親身中蠱毒,無法求死。
她原以為此生要落個不得善終的結局,淪為亡國奴,又要被割下頭顱挂在敵國,受辱而死。
沒想到,活下來了。
霍枝意渾身疼痛難忍,她費力記住清歡模樣,是她求情,救下了她與母親。
與此同時,主殿。
燭火昏暗,沈臨熙蒼白的耳尖泛紅,那雙修長分明的手抓住清歡手腕,他們雖同床共枕,但卻未做到最後一步。
主神喋喋不休道,“若姜清歡真的愛你,怎會不願與你行魚水之歡?”
主神十拿九穩,姜清歡拒絕,沈臨熙必定會亂想,再加之寬恕徐音母女,林氏病也不好轉。
徐音母女慘死,事情便會回到正軌。
若同意,天之驕子貴為男主,自也如多數話本寫的那般一夜能叫好幾回水。
清歡體質極好,只怕兩三回便能懷孕,一旦生子不知她還能堅定她那顆複仇的心嗎?
燭火下映襯的清歡更加美豔動人,她勾唇笑笑,“大婚那日我聽教習嬷嬷說過,自個又看了些春宮圖與話本,我也好奇真的那般舒适嗎?”
主神認定此番不會再出差錯,因不想看男女之事,直接進入休眠模式。
蠟燭被熄滅幾盞,二人坐在床榻前。
沈臨熙如玉的臉泛起潮紅,那雙柔軟清香的手褪去他亵褲,他心跳的極快,難以抑制地羞澀抿唇。
他茶眸顫抖迷離,已是羞澀不堪。
清歡衣衫完整,靜靜看着愈發浪蕩的男人。
她溫柔笑笑,故意加大力度,疼得他淚眼婆娑,伏在清歡肩膀,親吻她脖頸,“輕點。”
清歡秀眉輕蹙,嫌棄挑剔道,“太醜了。”
她笑靥如花,蠱惑道,“沈臨熙,我幫你變得好看些,好看了我就能喜歡上。”
夜半三更,慈寧宮的太醫被傳召坤寧宮。
太醫面色難堪,紛紛擡袖擦汗,望着床榻面色蒼白如雪,亵褲染血的帝王不知所措。
清歡收起針線,冷靜清洗着手。
她雙眸冰冷,用手帕擦拭雙手,緩步走向病榻,沈臨熙疼得意識昏沉,但聞到清歡氣息時,還是強撐着睜開眼與她對視。
他淺色眼眸缱倦,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抓着清歡的手腕,薄唇費力吐出幾字,“是不是很乖?”
清歡露出笑容,冰冷的手指輕撫沈臨熙臉龐,誇獎道,“嗯,我更愛你了。”
沈臨熙面色慘白的吓人,偏執又病态道,“标記了,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
太醫們低垂着頭,不停擦汗,看着鮮血淋漓的傷口,都不知要如何記載這皇帝病症。
這未免太過荒缪了。
制好傷藥後,上藥的重任交由院首。
院首掀開棉被,看清了傷口。
紅腫不堪,血珠滲出。
院首震驚到雙手發顫,還被刺青上了很長一段羞辱不堪的文字。
院首只看清最後一字是狗,便吓得收回目光,生怕被拖下去問斬,這真真是皇家秘聞了,殘暴帝竟是受虐體質。
待上完藥,院首不停擦汗,跪在地上,“皇上傷的嚴重,這傷養好需得一年,還請皇後娘娘克制自己,這期間便莫要同房了。”
林氏未等踏入,聞此言便震驚不已。
院首退出內殿,如實向太後回禀傷勢。
林氏吓得幾近昏厥,她已認定清歡是妖女,就像先皇般,突然迷戀婉妃。
想到夢中景象,會損害江山的妖後。
林氏吓得未敢與清歡正面争執,反倒回到慈寧宮佛堂,開始祈求佛祖保佑。
想當年,她這皇兒就是拜佛得到佛祖指引,才鏟除的婉妃,讓先皇不再無底線寵愛婉妃。
直至天明,漆黑的地面竟顯露字跡。
主神結束休眠,正欲出言讓沈臨熙別賜避子湯,卻發現事情發展超乎他預料。
二人不僅未圓房,沈臨熙下身還受傷嚴重,更為離奇的是林氏性情大變。
自佛堂出來後,便不再厭惡清歡,甚至還親自前往坤寧宮,與清歡沈臨熙一同用早膳。
林氏也願服藥調理身體,甚至教導清歡,“只要守規矩,不太放肆,哀家也能接受你這兒媳。”
好似真如清歡算的卦象那般,善待徐音母女,林氏的病情便能好轉。
主神怒不可遏,又不知昨夜發生什麽,氣的靈魂絞痛,詢問沈臨熙為何會有變故。
沈臨熙充耳不聞,經昨夜之事,他的人與心都完完全全屬于清歡了。
用過早膳,沈臨熙便拖着病體上朝,宣布廢黜後宮,不再選秀的旨意。
而禦花園掌箍之事也被廣為流傳,百姓朝臣議論不休,紛紛言皇帝懼內。
但皇帝政權獨攬,有異議者皆被罷免官權,主神被氣至休眠。
林氏卻異常反常,笑着道一心一意也好。
林氏每日拜佛,拜完便邀清歡品茶賞花,好似真是對和睦的皇家婆媳。
這樣的日子持續三月,而霍晏禮也在三月內與齊國聯手集齊兵馬,與晟昭開戰。
沈臨熙政務繁忙,太後終日拜佛誦經,後宮權勢落入清歡手裏,這也是主神最不願見的局面。
一旦掌權,她便有機會給沈臨熙下毒。
到時皇朝颠覆,霍晏禮會扶持霍枝意登基為帝,而他也會為報答恩情為清歡去死。
話本詛咒被打破,它便會被抹殺。
主神絕不允許此事發生,再度谏言,“皇上,明日午時在菜市場活.刮霍枝意。”
“若霍晏禮再不伏法,仍要做這亂臣賊子,次日午時五馬分屍徐音。”
沈臨熙茶眸晦暗,冷聲怒斥道,“晟昭國富力強,豈會怕他個亂臣賊子!”
主神未再客氣,“因為姜清歡,皇上與吾産生很多誤會,但生于話本,人與人的命數由天定。”
“所以哪怕皇上昏庸無道,殘暴不仁,臣子仍然效忠與你,國運依舊昌盛。”
“皇上若不照吾所言虐殺徐音母女,此戰必輸無贏,難道皇上真要見江山落入霍晏禮手中嗎?”
一個帝星轉世,一個天生名将,主神不清楚此戰誰會贏,但只要徐音母女被虐殺,霍晏禮戰敗,定會選擇重生。
霍晏禮贏了,沈氏全族必将不得善終。
他會讓沈臨熙生不如死,受盡萬般折辱,以沈臨熙高傲的心性,絕不會放棄重生機會。
主神催促沈臨熙虐殺徐音母女,同時殿外傳來李公公慌亂的聲音,“皇後娘娘中毒了!”
坤寧宮上下亂作一團,太醫幾番診脈,又翻遍醫書也看不出皇後中的是何毒。
沈臨熙身形踉跄,步入內殿便見清歡臉色慘白,捂着心口痛苦地吐血。
他眼眶猩紅,幾近崩潰,雙手都在劇烈顫抖,“治不好皇後,朕要所有人陪葬!”
他茶眸被哀傷覆蓋,輕輕将清歡擁入懷中,她的血吐到她身上,衆太醫跪地,“微臣無能。”
沈臨熙淚濡濕黑睫,鋪天蓋地的無力感席卷他,無法醫治清歡,更不能替清歡承擔病痛。
他心髒疼得滴血,費力吐出幾字,“我在呢,不會讓你死。”
太醫院實在查不出是何毒,只得對貼身宮女一再盤問,被一配藥太醫聽見,他撲通跪地,“皇上,皇後娘娘中的并未是普通的毒,倒像是民間邪術,還請皇上讓國師前來一看。”
主神聽聞邪術二字便知是清歡的自導自演。
晟昭何來邪祟,真是白白讓它空歡喜一場,還真以為是哪個義士給姜清歡下毒了。
主神不解姜清歡意欲何為,是又要編造不殺徐音母女,她惡疾便能好轉的謊言嗎?
直至坤寧宮走進一青年,青年約摸二十一二,膚白勝雪,生的雙異瞳桃花眼,五官巧奪天工,最為矚目的是他腰間挂的琉璃燈盞狀的玉佩,璀璨耀眼,一看便知價值連城。
但與其格格不入的是青年頭發,蒼白如雪,好似古聞裏不吉利的妖怪。
青年雙手作緝,“臣季言臻拜見皇上皇後。”
禮數周全後,季言臻未再多言,步入正題道,“請皇上屏退宮人,臣好為皇後治病。”
殿門合上,季言臻提朱砂筆畫符,符咒畫好又被燭火燒盡,季言臻收集符灰加入清毒湯藥中,“還請娘娘服用。”
沈臨熙神情悲恸,擡目盯着季言臻,“此法若無用,朕定誅你九族。”
季言臻低垂着眸,繼而道,“皇後娘娘病症的與臣弟症狀相同,符灰水便能止咳止痛。”
見清歡不再咳血,季言臻才出言道,“皇上于三月前尋道士入宮除妖邪。”
“恕臣鬥膽猜測,這妖邪可是系統?”
清歡黛眉輕蹙,服下符水臉色好轉,她在依偎沈臨熙懷裏,“我的病與系統有關?”
季言臻思及弟弟的惡疾,只得違背良心,配合出言,“是,娘娘請恕微臣大不敬之罪,娘娘心思純善卻命格多舛,若中邪術,便是必死無疑。”
必死無疑四字,如把長劍直插沈臨熙心髒,他靈魂似被抽空般,整個人只剩具空殼。
沈臨熙蒼白如紙,一口鮮血吐出,他費力擦拭,嗓音嘶啞,“胡說八道!國師出言不遜……”
話音未落,季言臻神情認真,雙膝跪地,“微臣不敢胡言,臣弟當年便是如此。”
“邪術是因果循環,除非害人者的親生子心甘情願與娘娘互換命格。”
沈臨熙僵如鉛石,腦中一片空白,因果循環,報應他曾經用清歡壽命與系統交換?
他垂下頭,淚珠滾落,望着懷中消瘦的人,難過的竟一句話都說不出。
那位無所不能,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手足無措,“給朕查,是誰給皇後下毒。”
主神氣的發笑,姜清歡竟敢倒打一耙,誣陷于它,它想出言與沈臨熙解釋,卻感受到男主的滔天恨意,讓它們二人無法交談。
主神怒火攻心,而沈臨熙則不眠不休翻閱醫書。
直至三日後,閉門不出的太後帶着柳葉,以及一衆道士,浩浩蕩蕩前往坤寧宮。
彼時,沈臨熙正為尋找下邪術之人奔走。
林氏一改往日的慈眉善目,帶着禁衛軍,按住坤寧宮想護主的宮人,她則拿着柳條,領人狠狠抽着病卧在床的清歡,嘴裏還停念叨着,“你個妖女,快快現出原型。”
坤寧宮慘叫凄厲,求情哭嚎聲不斷,清歡臉色蒼白,雙臂被抽至見血,最後疼得吐血昏厥。
沈臨熙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這景象,他踉跄走到內殿,林氏頗為滿意,“皇兒再過兩日誅殺姜氏,到時她身死,你便不會再受她迷惑了。”
沈臨熙渾身顫抖,眼底盡是難以置信,跪倒在榻前,“是你給清歡下的邪術?”
林氏沒再否認,坦然承認道,“對,皇兒的症狀與當年先皇相同,你忘記你是如何除婉妃的嗎?”
沈臨熙身形僵硬,自嘲笑起。
當年主神扮作預知夢指引他鏟除婉妃的系統。
他不能将預知夢告知于人,只得哄騙林氏,是去佛堂拜佛,得到佛祖指引。
他面色白的瘆人,耳邊是林氏一字一句道,“佛祖讓哀家趁這妖物疏忽,取她頭發與鮮血制毒,加到茶水裏,不出半年,必死無疑。”
“皇兒,哀家知曉你傷心,待這妖物死去,你就不會再被迷惑了。”
沈臨熙眼中布滿血絲,如具行屍走肉替清歡受傷的手臂上藥,柳葉抽的極狠,道道見血。
他緘默良久,甚至呼吸都跟着疼。
沈臨熙狼狽跪在地上,望着林氏,“兒臣不孝,愧對您的養育之恩。”
他茶眸顫抖,左眼竟滑落一滴血淚,“皇太後年歲已高,近年來多有不适。”
沈臨熙費力起身,“朕體恤太後辛苦,許太後在慈寧宮靜養,無朕旨意不得有人打擾。”
與此同時,仙居閣。
季言臻聽聞太後被囚禁,便跪在佛堂前,“菩薩在上,言臻違背道義,罪孽深重,一切報應由言臻一人承擔,莫要牽連言臻的家人。”
季言臻神情凝重,思及三月前,他的弟弟自幼患有惡疾,已是時日無多。
他請遍名醫皆是束手無策,直至姜清歡找到他,給了他張藥方,服用過後,弟弟氣色好轉。
但命運的饋贈被标好價碼。
徹底治好弟弟,需要三張藥方,想要剩餘兩張,便要替她做事。
姜清歡效仿當年皇上鏟除婉妃的把戲,假扮佛祖蠱惑太後,誣陷太後與系統給她下邪術,又編造命理之言,讓他助她謀權篡位。
也仗着他入宮前的經歷無人知曉,甚至将他的白發異瞳大做文章,季言臻撥弄佛珠,尖細的太監嗓音打破他的冥想,皇上傳召。
坤寧宮內,太醫忙前忙後熬制湯藥。
清歡總算清醒過來,強撐着拉扯沈臨熙的手,輕聲道不必擔心。
季言臻見此幕升出敬佩之情,他跪在地上,認真道起互換命格之術,“其實很簡單,便是将皇上的命換給皇後。”
“恕臣大不敬,皇上是天生帝王命格,所以需得讓皇後娘娘登基,再與娘娘滴血為契,以皇上的命換皇後一命。”
季言臻話音未落,沈臨熙便同意,他猜出這因果報應,“換命成功後,朕還有幾年能活?”
季言臻沉默點頭,“最多兩年,所以決定換命,需皇上服下毒藥,獻出全部。”
“臣母親也是被系統纏上,那妖物打着為臣弟治病之名,讓臣母親給臣弟下邪術。”季言臻神情落魄,“臣并非天生的白發異瞳,是因懼怕死亡,與臣弟互換命格失敗,導致變成這般模樣,臣弟也成為活死人。”
直至此刻主神才明白清歡的“良苦用心”,費心籌謀,原來不止要殺死男主身心,還要登基。
原來救下徐音母女,是為讓霍晏禮與霍枝意挂念恩情,日後可為她所用。
誣陷林氏與它,是為讓沈臨熙扶她登基時,殺親族時不要手軟,更不要聽信它的忠言逆耳。
絕望湧上系統心頭,它既覺荒缪又覺清歡異想天開,一個出身低賤的農女,竟敢妄想皇位!她也配!
主神怒不可遏,但也冷靜下來,不能坐以待斃,否則必死無疑。
主神清楚沈臨熙如今不會再信它所言。
它別無他法,用休眠一年為代價,将事情經過事無巨細在沈臨熙腦中回放,回放到他相信為止。
從前便被姜清歡割血剜肉的騙過一回,此番姜清歡又算計林氏,污蔑林氏。
主神不信沈臨熙還會無動于衷,它在心底祈福再度醒來,這蠢貨男主已殺掉姜清歡這賤人。
日月如梭,輾轉間已過一年。
辰時三刻,金鸾殿前。
總領太監執鞭揮動,“新帝登基。”
主神也在此刻蘇醒,令它錯愕的是身為帝王的沈臨熙竟雙膝跪地,與衆臣高呼吾皇萬歲。
主神難以置信,正欲出言與其交流之際,卻聽見道熟悉的女聲的衆卿平身。
金鸾殿上,清歡頭帶冕旒,身着明黃色的九爪金龍袍,視線冷淡又疏離,盡顯帝王威嚴。
主神見此幕只覺恍如夢境,不得不動用自身氣運,查看它休眠的一年內究竟發生什麽。
原來一年前,沈臨熙知曉真相後并沒有任何反應,待清歡傷勢痊愈,便與她一同上朝。
衆臣起初認定清歡是禍國殃民的妖後,但因林氏囚禁,朝臣不想枉死金鸾殿,無人敢進言。
清歡習讀兵法與經商書,開始買地賺錢,又批閱奏折,修繕水庫,廣納賢才,開放科舉。
她在翰林院扶持學識淵博的寒門子弟,作為自己的勢力,鏟除擁護林氏的朝臣。
又在隆冬瘟疫爆發,研究出根治藥方,親自出宮施粥發藥,經此疫後,清歡洗清妖後污名。
而沈臨熙自毀清譽,将自己變成昏庸的帝王,派遣道士各地大肆宣揚姜後當政的好處。
又命人修神像,将清歡捧為神女轉世。
朝堂大換血,霍晏禮與齊賊的攻打成百姓朝臣的憂心之事,清歡親自領兵出征,她知人善用又運籌帷幄,僅帶五千精兵便讓霍晏禮歸順。
一戰成名,讓各地諸侯心服口服,成為民心所向。
霍枝意也恢複從前記憶,她感念清歡恩情,願與霍晏禮一同效忠清歡,輔佐清歡。
沈臨熙稱病傳位于姜後,于朝臣而言,自古以來并非沒有女子登基。
只要能賢明勝任,保國運昌盛,讓他們這些官民安居樂業,換個主子,沒什麽太大區別。
十月初八,它蘇醒之日,女帝登基,改國號明德,沈臨熙被立為君後。
主神看完這一年發生的種種,便怒火攻心,甚至因動用自身氣運緣故,意識漸漸消散,靈魂絞痛地如同要被天道抹殺般。
最後,默念清心咒才得冷靜。
主神死寂無聲,只要男主沒有身心俱滅,話本詛咒未被打破,便還有下一世。
只要能重生,它就有機會糾正劇情走向,變回原著結局。
大結局分成上下兩章發~我感覺男主們的死法值得單獨一章,看起來觀感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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