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死不救,販賣器官幫兇,殺人未遂,邪教成員……這些加起來,會判幾年呢?吳少言蹲在水池邊的石階上,狠狠吸了一口手裏的煙,煙灰被他順手彈到放在石階邊的自帶煙灰盒裏。

身後的男人輕咳了一聲,“我都不知道你還吸煙。”

“咳、咳、咳……”受到驚吓的吳少言嗆了一口煙,手一松,煙蒂掉到了地上。他站起來轉過身,“別突然出現在人背後,沒病都要被你吓出病來。”

林中裏沒有接茬兒,走過去把煙蒂碾滅,丢進了煙灰盒裏。接着,就站在那座拉奧孔面前,一點聲也不出,好像是在想些什麽。

“小青呢?”吳少言上去搭話,也是為了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讓人心煩的事情根本不會随着救世會的瓦解而減少。

“在陸教授那。”男人走進雕像,想要把上面的青苔摘下,露出它的本來面目。

“陸教授也算是忍辱負重了,能憋這麽多年。他之前為啥不偷那個名單,以那個人的本事,應該很容易啊!”吳少言把煙灰盒收回放進口袋裏。

“誰知道,也許他只是懶得去偷。”林中裏順着他的話接了一句。“別說他們了,現在是不是,終于到了可以說說我們之間的事的時候了?”

還是到這個時候了!吳少言的眼神左飄右飄,就是不敢正視眼前的林中裏。“呵呵……”發出的聲都是有氣無力的。

“我想過了,之前,也有我的不對,沒有表明态度,可能讓你覺得離開也無所謂。”林中裏把他的手抓住,聲音在他低下的頭部上方響起,“所以,該說的事情還是說清楚,不然你總是莫名其妙就鬧失蹤。”

“別……不用了吧……”吳少言的臉熱度上升,掙紮着想要擺脫男人的手。

“我愛你。”

“唔……”他沒想到耳邊來了這樣一句暴擊,差點晚節不保。

“以後,和我在一起吧!已經沒什麽要躲的理由了吧?如果還有的話,我就一個一個把它們全解決掉。”

“嗯……”這并不是在答應,吳少言皺起眉頭,想到自己還要面對的麻煩事就讓他之前積蓄起的勇氣消失殆盡。能夠待在這人身邊是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也是最會令他困擾的事。

“我都告白了,回答呢?”

男人不滿意他的反應,把手從他的手臂上離開,扳正了他的頭,“小言,仔細想一想,如果不用考慮任何事情的話,你最想要的是什麽?拿出勇氣來,哪怕只有一點也好。”

“……我,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能說些什麽。

“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好了,那這事就定了,咱跟他們道個別就打道回府。你要是再不回來,那房子的租金我都快要付不起了。”

男人飛快地替他做了決定,還是強制性的,不容他插一句嘴。

“行了,走吧!”男人拉住他的手,“現在就去,跟他們說清楚,你要回去了。從今以後沒事別找你有事就更別想找到你了。”

“你你你,你手……放開,那那那什麽,光、光天化日……”

剩下的話全部被吞咽在兩人相碰的唇舌中,本來朝着他倆走來的青笙見狀,摸了摸頭打算原路返回。

“小青!你給我站住!”

猶豫了幾秒的青笙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身體半側着,只轉過了頭。

“咋啦?啥事兒?”吳少言推開林中裏,身後的男人不滿地發出咂舌聲,手還是牢牢抓着他。

“那……那什麽,我爸……叫你們過去一趟……”

一行三人默默走在路上,吳少言努力甩開林中裏的手,快步跟上前方疾走的青笙,“你不恨他嗎?”青笙明明不願意稱呼陸夫人為母親,卻直接了當的叫着陸教授“爸”。

“他……沒做錯什麽。再說了,我現在過得很好。”

“是嗎?那就好。”吳少言摸了摸青笙的頭,“看你樣子過得确實不錯,電腦玩得很溜嘛!”

青笙像個大孩子一般地笑出了聲,“他說,至少要學一點謀生的手段。”

那個“他”,應該就是何必夏了吧!

“哥……”青笙突然靠近吳少言,向後瞥了一眼,“你也加油!”

……加個什麽油啊!!哭給你看行不?反正他現在是欲哭無淚,整個人又無奈又慌亂。當那個本是無望的未來越來越接近現實,那種憧憬竟漸漸變得可怕了起來。

蜂後的名單找到後,林中裏就通知了十號。得到消息的十號立馬趕了過來,之前十號不肯讓吳少言見到的陸教授,也終于出現在他們眼前。

說實話,吳少言也有幾個月沒有見到陸教授了,沒想到,那人的身體竟然在幾個月之內嚴重惡化。十號把他們帶進的那個房間內,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藥味,而陸教授就躺在床上,靠呼吸機維持着生命。

陸教授要求先和青笙說幾句話,也因為那樣,他們才四散開來,在古堡裏閑逛着。芬克斯被陸亦萱引着,又回到了原來的老地方。而希曼夫人被林中裏那幾句話驚到還未回過神來,暫時被關進了那個房間內。沒有了希曼夫人的古堡,像是一座沒上好發條的鐘,所有的事情都停擺了。

這下,十號和青笙分別喊人,把陸亦萱還有他們兩個一同叫了過去。

陸教授揭開面罩,環視了一下房間內的衆人,用沙啞的聲音說着,“來了,好,好,好。”

“三個月前,我就被檢查出得了癌症。”陸教授示意十號,讓他把自己扶着坐起來。“所以,才終于下定決心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了。”

陸亦萱輕輕地喊了一句“爺爺”,陸教授搖搖頭,“萱萱,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我不想變成蜂後,活了這麽多年,也活夠啦!唯一的不甘,就是我的研究成果被那些人這樣浪費。”

陸教授推開十號的手,十號就立刻退了一步,站在一邊。

“所以,兩個月前,我就讓十號開始着手,一個又一個的搗毀救世會的下層,這兩個月來其實也毀了個七七八八。但是,如果蜂後沒有消失,過上一段時間他們一定又會卷土重來。”

老人看向吳少言,那本來精神奕奕的雙眸已變得渾濁不堪。他知道,老人行将就木。

“小吳呀,你有一個好發小,要不是他,我也不會下這麽大的決心。”

“……教授,這是……什麽意思?”吳少言有些愣。

陸教授咳了咳,五官都擰在一起,像是忍受着極大的痛苦。十號想要做些什麽,也被老人阻止了。“就幾句話,不說也沒機會了。”

老人侃侃而談,“三年前,萱萱借着蜂後的名義為你洗清嫌疑,為了保險起見,我讓十號也跟着去了。”

“……所以,當時殺了那疤臉的人是……”林中裏看向十號,沒有繼續說下去。

“是。”老人點點頭,“當時只是不想讓萱萱引火燒身,只是,當時十號剛出世不到兩年,對常理不是很清楚,所以才發生了那種事情。”

“如果按出培育箱的年齡算,十號現在才……五歲?”陸亦萱不可置信地問道。

陸教授點了點頭,寬大的袖口邊露出了半枚遮不住的牙印,“雖然我教了他很久,但也只是把他的攻擊性降了下來而已。”

這麽看來,十號……就是所謂的“另一只怪獸”了。吳少言問出了自己心裏的問題,“那在國內時那個療養院的地下室也……”

陸教授苦笑着,“對,是我讓他去的。可笑吧!我明明那麽恨那群浪費我實驗成果,草菅人命的劊子手們,結果反抗的方式也如出一轍。”

“一切都源于竹笙的死。那時,我的妻子思念成疾,差點變成瘋子。剛好,我的研究方向和克隆技術相近,所以當時孤注一擲,變賣家産瞞着其他人實驗了無數次。也要謝謝當時家裏的傭人肯幫我,終于,帶着竹笙基因的青笙從傭人的肚子裏生了出來。”

吳少言看向青笙,發現那個小鬼聽得很認真,甚至都忘記了呼吸。

“青笙出生以後,妻子的病就好了,一心一意的養着青笙,甚至不願去分些心給展笙。而我,當時卻着迷于人類基因的奧妙,忽視了家庭。”

“當我意識到自己說不定可以靠基因編輯的方式把家族遺傳病從基因中剔除的時候,我的家也瀕臨破産。那個時候,就是希曼資助了我,也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也再沒有回過自己的家了。”

老人很是後悔,“對不起,青笙,我很不負責吧!”

青笙走過去握住陸教授的手,“都過去了,現在,我很感謝你給了我生命。”

陸教授拍拍青笙的手,像是獲得了一絲救贖。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想起來什麽了一樣,亂翻着自己的床頭櫃。

老人從床頭櫃裏翻出來一塊硬盤,向林中裏招了招手,“這……是我畢生的心血,全都給你吧!”

林中裏連連擺手,“這我不能收,您還是拿回去。”

“收下!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該把它交給誰了。”

林中裏本想多說幾句,老人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

“我就知道,一直以來和我對話的都是您吧?您借十號的名義,跟我講了那麽多。”林中裏輕拍着老人的背,把痰盂拿過來,讓老人可以把痰咳出來。

老人笑着,“一看你我就知道,這小子和我一樣,犟得很。既然這一切因我的執念而起,就讓它由你的執念收個尾吧!”

陸教授點了點硬盤,塞進林中裏手中,“收好了。”

他們正相談甚歡的時候,何必夏從門外闖了進來,“你們還在這兒?別談了,希曼夫人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