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給她太多反應時間,簡珂淡淡收回視線,偏頭和包宏藝說了些什麽,包宏藝點頭,面色凝重,而後兩人共同沉默,直到模拟法庭結束都沒再擡起過頭。

這場模拟法庭的最後審判長宣布被告無罪,辯論賽的勝出方也自然是以簡珂為首的被告人團隊。

老二戳岑惜,“老三,簡神剛是不是看你了?”

“我好像也看見了……”老大托着下巴的手都吓掉了,她看了一眼岑惜身後,“簡神是在看安全通道嗎?是不是來看的人太多,他覺得可能會引發踩踏,所以提前看了一眼?”

老四點頭,表示認同這個猜想。

盡管一個是校草,一個是賽校花,但是誰都不會把他們兩個聯系到一起,別人覺得不可能,岑惜自己也覺得不可能,他要看的話兩年前就看了,何至于等到現在呢?

可是,以岑惜對簡珂的了解,他又絕不是那種會看錯目标的人。

“老三你去幹嘛?!”

本來大家正在有序出場,可岑惜突然跑開,沖着模拟法庭中間跑過去,老二伸手想抓她,可她跑得太快只抓了一手的空氣。

岑惜想知道簡神到底是不是在看她。

雖然是模拟法庭,但是簡珂也用心準備了,這時候剛進行完一場激烈的辯論,他有些累,修長的手指按在太陽穴上放松,而模拟法庭上扮演第三人的包宏藝正在替他整理文件。

鼻尖忽然被一陣清香萦繞,包宏藝擡頭,看見來人有些意外,“岑惜你怎麽來啦?教授又讓你來送資料來啦?”

托體能還不錯的福,岑惜跑到他們面前時呼吸依然平順,甚至還能壓得更淺淡些,連頻率都特意控制的很慢,像是一只不敢驚擾了主人的小貓。

簡珂聞言睜眼,他的眼眸是剔透的琥珀色,處于放松狀态時沒什麽多餘的感情,看上去有些淡漠。

這個表情,和他兩年前,當着衆人面前告訴她“沒空”的眼神一模一樣。

那種在人前被拒絕,被嘲笑的回憶就像是刻在骨子裏的某個地方,看見這個表情時,如墨黑色的海水般向她湧來,讓她溺于其中,躲無可躲。

包宏藝眼睜睜的看着岑惜上一秒還上下牙相抵,都快要發出“簡”的第一個音節了,忽然半路剎車看向自己,兩片唇瓣一碰,大大方方的喊了一聲,“包包學長。”

簡珂,“……”

包宏藝,“……”

教室裏剛剛不少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而停下腳步,準備看看校草剛拒絕完校花,打算怎麽回應賽校花,直到聽她喊出了包包學長,覺得大概是沒瓜可吃了,相繼離開。

包宏藝眨了眨綠豆小眼睛,看了看簡珂,又看了看岑惜,似乎自己此刻似乎應該貼在桌底,而不應該站在這裏。

但是人家校花看着自己呢,又叫了自己名字,不應也不是個事,他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了一聲。

岑惜一腔孤勇地沖着簡珂跑來,人都到這了卻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拐的偏離軌道到媽都不認得,“我爸爸本來今天是要來看你模拟法庭的,但是他臨時有事沒來,讓我跟你說一聲。”

包宏藝,“?”

岑教授确實今天說要來,不過他不該是來看簡珂的嗎?

“我知道學長沒空,就不打擾學長了,今天很棒。”岑惜說完,目不斜視的走出了教室,盡量讓自己的姿勢不太僵硬。

上一次兩人在圖書館相遇,岑惜拉住了圖書館老師當擋箭牌,這一次她拉住了包包學長。

唉……

她看着自己時不時出現在視線中的腳面,想着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有膽量跟他單獨說上話。

岑惜走後,簡珂看着她的背影,似是漫不經心,卻又飽含深意的問,“她怎麽知道你沒空?”

“我沒空?我有的是空!我沒別的全是空!”包宏藝痛心疾首,“我真是被你連累死了啊!”

“我?”簡珂眉梢微挑,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麽。

“你沒聽出來小姑娘這是報複你呢啊?”包宏藝哼了一聲,不滿又有些委屈,好像如果不是簡珂,賽校花就能多跟他說幾句話了。

簡珂從剛剛結束後對面的人來握手要微信,到現在跟包宏藝說話,他都在坐着休息。

所以這時候他想看包宏藝,需要微微擡眼,略淡的眸色中帶有一絲疑惑,簡珂還是沒明白岑惜為什麽要報複他。

包宏藝收完了資料,跟擡如來佛一樣把簡珂扶起來,倆人一邊往外走他一邊嘀咕說,“鬧那麽大的事,我這個旁觀者都沒忘,你這個當事人不會給忘了吧?”

簡珂微微蹙眉,步伐随之放慢,“什麽事?”

包宏藝死盯着簡珂的臉,賽校花過來表白這種事如果發生在他身上,他就算忘了自己叫什麽名字也不會把這事忘了。他在仔細觀察簡珂的表情,看他是真忘了,還是在裝逼。

簡珂神色平淡,就算是問的關于自己的八卦,從他那個表情來看也好像在逼問“你方還有什麽證據”。

“你真不記得了?”包宏藝沒看出個所以然,但十分詫異,這是他認識簡珂六年來,為數不多的簡珂跟他問問題的時候,也是第一次問有關于女生的問題,

想到簡珂也會有不懂的事情需要問自己,包宏藝換上了副耀武揚威的包子臉,“你不最強大腦麽?你也能有忘記的事?”

簡珂的表情逐漸有了幾分不耐煩,眼神似乎在說“你要是再廢話我就以廢話罪起訴你”,滿滿的威脅與……無情。

包宏藝非常機智的get到了這一層意思,他十分有眼力見的不再廢話,開始了主題,“其實我也不太确定岑惜是不是在報複你,我就是猜的,畢竟這事兒都過去好久了。其實要不是因為她是岑教授女兒,加上那事兒當時鬧得大,我也未必能記得……”

簡珂聽得不耐煩,“說。”

包宏藝知道自己鋪墊那麽多也白鋪墊,他媽的簡珂這人向來只聽重點,于是他也幹脆點,“就是人家跟你表白,然後你說你沒空。”

簡珂,“人家?岑惜?”

包宏藝,“可不麽,不然是我?”

簡珂,“她跟我表白過?”

包宏藝想了想,“其實也不是表白吧,就是她幫岑教授給你送文件,你以為是情書就把人家給拒了,不是,這事兒當時你也被罵了挺久啊,說你自戀又冷漠,你一點都不記得??”

簡珂試圖從腦海裏找出包宏藝說的這段回憶,但是事實證明,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在做助教之前,在大學校園裏跟岑惜有過任何接觸。倒是說起岑教授的文件,讓他曲線救國的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時他在準備考研,每天還要折返律所,累到眼睛發炎,戴不了隐形眼鏡,上課時全靠聽,看見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因此那段時間格外煩躁。那時岑教授找人送給他許多資料,記得還有一個紙袋子,袋子裏裝了各式各樣的眼膏,最後他就是用那些藥把眼睛塗好的。

所以……那個時候,岑教授找來給他送資料的人,是……岑惜?

他不是記憶力差,而是這一部分,包括那些閑言碎語,壓根就沒有占據他回憶的資格,他不是沒記住,是沒記。

至于“沒空”這兩個字,他從十五歲開始,就不記得說過多少遍了。

簡珂擡手,拇指和中指輕輕按住太陽穴。

頭疼。

包宏藝覺得奇怪,以前沒看見簡珂為了什麽事這麽糾結過,難不成是因為岑惜跟自己說話,他覺得可能會失去自己了?

想到這,包宏藝很是仗義的拍了拍簡珂的肩膀,“簡神,你放心吧,我跟岑惜不會發生什麽的!”

簡珂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知道。”

包宏藝,“?”

包宏藝:你知道個屁!

B大校園裏出現了一波又一波穿着紅白相間校服的附中學生,各個臉上洋溢着向往和憧憬的臉。

這是每年11月B大的固有項目,帶着附中高三學子來參觀B大,激勵他們,讓他們有目标,好熬過這辛苦的一年。

老師帶着同學們餐館食堂時,王穎就看到了簡珂,高中生整日悶頭學習,灰頭土臉,哪有見過這麽好看的人,淩厲幹淨,身形修長,看到他的那個瞬間,她還以為有人從漫畫裏走出來了。

見到他後,她的心跳噗通噗通的跳了五分鐘,直到老師問她,“王穎你的臉怎麽紅了?是不是穿太多了?”

“老師,我沒事。”王穎搖搖頭,未曾想,一擡頭又見到了那個男人,“老師,我肚子疼,去個廁所!”

老師點點頭,還沒來得及問她知不知道廁所在哪,她已經跑開了。

王穎匆匆跑到簡珂面前,簡珂跟包宏藝還在說着有關于岑惜的話題,他腳步沒停,匆匆一瞥,在對方開口前說,“沒空。”

包宏藝,“……”

他媽的他都想替小姑娘弄死這人。

卻沒想到走出幾步後,簡珂就像想起了什麽,倏地停住話題,往回走了幾步,走到那垂頭喪氣的學生面前,語氣誠懇,“不好意思,加油,好好考試。”

他的聲音很好聽,像是加在檸檬氣泡水裏的清冽薄荷。距離這麽近,王穎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質柑橘香氣,她有些想哭,盡管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她還是攥着拳頭逼自己說話,“嗯,我會的!”

包宏藝看着學生遠去的背影,感慨地“啧”了一聲,“我們簡神真是越來越禍害了,人家比你小了有沒有十歲?”

簡珂不接這茬,睨了他一眼,“接着說小姑娘的事。”

包宏藝一愣,“哪個小姑娘?剛那個學生?”

簡珂,“岑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