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吳少言對着門裏睡眼惺忪,穿着大背心大褲衩的魏皓之,晃了晃手上的香蕉和啤酒。記得住院時,林中裏拿來的香蕉被魏皓之一次就解決了一大半。現在夜已經深了,實在沒地方去的他只好去警察宿舍碰碰運氣,正好也可以問問那個黑公司的事情。

“你和學長吵架啦?”

“嗯。”

魏皓之打着呵欠,丢給吳少言一個毯子,就繼續爬回床上睡覺去了。

吳少言看着要睡覺的地方。唉……怎麽就和沙發的緣分就斷不盡呢!魏皓之的沙發上倒還算幹淨,地上嘛……就不敢恭維了。他找了個掃帚把沙發附近稍微打掃了一下,認命地躺了上去。

他從男人家裏出來的時候,男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像個雕塑一樣。心裏有隐隐的刺痛感,覺得自己受了內傷,不管怎麽調息,都無法把胸中的郁結排出來。

明天……先把魏皓之控制住,該問的事情問的一清二楚。之後的事情……再說吧。

睡不着的他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忽視眼前在黑暗裏異常明顯的,林中裏的背影。

魏皓之醒來時,被站在床頭,一只腳踩在被子上,一臉地痞流氓模樣的吳少言吓了一跳。

“幹、幹嘛?”

“我認真地問你一個問題,你要如實地回答我。”

魏皓之瞪着驚恐的雙眼點點頭。

他把腿收回,坐在床邊,“皓之啊。”忍住,快要吐出來的那個感覺,一定要忍住!

魏皓之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啊?”嗓子都有點破音。

“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

“唔。你叫林中裏學長,我和那家夥同歲。按理來說,是不是得叫我一聲哥?”

“哥,有什麽事需要小弟為你做的。小弟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魏皓之從善如流地答道。

“好好好。”吳少言拍拍魏皓之的頭,“哥求你件事。”

“說吧,哥,趕緊的,我還得上班呢!”

“能不能把之前那個黑社會案子的卷宗給我看看?”

“那不行。不行不行,那東西早就被收起來啦,名不正言不順的我哪調的出來。”魏皓之把頭搖得像潑浪鼓。

“剛剛為我赴湯蹈火的人跑哪去啦?”

“哥哎,有什麽事你問我啊!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吳少言冷冷一笑,“你少來,我問你,你收了那家夥多少好處才在我面前撒了一個又一個的謊?”

“我哪有撒謊,只是把真話挑着說而已啊。”魏皓之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毫不臉紅地說着。

“那現在我都知道了,你要不要考慮把真話一吐為快呢?”

魏皓之眨眨眼睛,“那要看……哥……你掌握到哪個階段了。”階段?還階段?他身邊的人怎麽都這兩下子,當他是病貓啊,欺負起來不費勁還是怎的。

他閉了閉眼,重新調整了一下情緒,“皓之啊。”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惡心就慢的多了。不過魏皓之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哆嗦。

吳少言握住魏皓之的手,暗暗地使着勁,“我勸你,最好趁我發火以前把該說的都說完,不然的話,我也不知道能做出什麽事兒來。”

要不是今天和魏皓之打了一架,還不知道自己原來身手那麽好。想他這麽好的身手在飯店打雜,屈才了啊。在他暗暗使勁握着魏皓之手的時候,魏皓之早就疼得龇牙咧嘴,準備反擊了。人家是當警察的,自然什麽體能啊身手啊都不錯,三兩下就擺脫了他的鉗制。可是這個時候,那被他隐藏在身體內的潛能,竟然被激發了出來!吳少言一邊控制住魏皓之,一邊默默對過去的自己說聲抱歉,過去的那個自己,還是給他留了一樣好東西的嘛!

魏皓之鼻青臉腫的,捧着一個雞蛋敷在眼睛上。吳少言剝着皮,半顆雞蛋已經塞到嘴巴裏,“說吧,我聽着呢,如有隐瞞,下輩子再見吧。”

“我招,我招還不行嗎?”

他今天第一次體驗了一把當大爺的感覺,對象是人民的好公仆。這個罪惡感吶。但是,為了查到真相,廉恥心什麽的,不要了!

首先是,盛天平到底是做什麽的,那個黑公司的詳細工作內容又是什麽。魏皓之倒是沒跟他瞎扯,在這兩天空閑的時間裏詳盡地給他介紹了一下他的前雇主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聽完這些話後,他的頭才真正大了起來。

盛天平,男,四十一歲,如意家電公司的負責人,為人圓滑,處事有方,有時還會做做慈善,給流浪漢送送溫暖什麽的。這些,只是他對外的一個殼。

實際上,這個盛天平,在黑市上赫赫有名,走投無路的人找他賣腎,家裏急需髒源的人也是來詢問他。不止如此,他送溫暖的那些流浪漢裏有很多神智不清的,經過檢查,有少了腎的,少了肝的,還有少了一只眼睛的,各種都有。恐怖的事情還在後頭,在他們那個所謂“公司”的院子裏,有一個二十米深的大坑,裏面全是被取了髒器還丢了命的人。

有些人至今連身份都查不清,體內的髒器全部取光,也不知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而他的工作,是把已摘除的器官送到需要的人手上。

吳少言感到一陣惡寒,這個前雇主的心是真黑。随即他突然想到,盛天平不是還在逃嗎?那,青笙是不是很危險?

“你們對舉報者就沒有點保護措施嗎?那個盛天平還在外面,如果他要尋仇,不就又一條人命嗎?”

“當時的信息是匿名舉報的,我們也不知道是誰。而且,在那以前,我們就已經對這案子着手調查了,只是……好不容易找到證據,還給弄丢了。學長還差點……”

“這關林中裏什麽事兒?他不是法醫麽?”

“他是啊,可那天他陪小學妹一起去調查那件事情被人給發現了,為了保護小學妹學長就被人抓了起來。後來也不知怎麽,被人莫名其妙地給放了。不過身上裝資料的那個u盤也不見了。”

那不就是說,那些人唯一知道的可能洩露他們秘密的家夥,就是林中裏嗎?

吳少言對着魏皓之的頭就是一個爆栗,“這樣一來,那群人不就以為舉報他們的是林中裏嗎!”

魏皓之吃痛地抱着頭,“我都給學長講過了,他死活不聽啊!”

時隔兩日,他又跑回了林中裏的家,當初信誓旦旦說要搬出去住,沒想到這麽快就變卦了,只得告訴自己,這次過來是為了幫忙,盛天平還在外面閑晃呢,保不齊哪天氣不順了來個玉石俱焚,那他之前做的一切努力不就全白費了嘛。

輕輕地打開門後吳少言才發現,家裏暗暗的,窗簾被拉得很緊。看了看拖鞋,很好,林中裏沒有回來。正好,他打算拿點生活必需品住在飯店裏,一來離林中裏近些,二來也不會自打嘴巴的太明顯不是。

他跑到自己房間裏,光線很暗,林中裏是打算生豆芽嗎,家裏搞得這麽暗。

還沒來得及開燈,吳少言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小言,小言。”

男人不住地喊着他的名字。他想轉過頭看看男人,還沒看清,視線被靠近的黑影阻擋——他的唇被堵住了。那是一個激烈的,充滿占有意味的綿長的吻。不同于之前的那個玩笑,來不及反抗,男人的手緊緊地抓住了吳少言,把他推到了門板上。

“唔……”

吳少言想要發聲,可男人根本不給人這個機會。吻一刻不停地落了下來,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他連呼吸都伴随着急促的喘息聲,在吻的間隙裏吐息着,他們分享着彼此的氣息,就好像是兩條互相吐着泡泡的,躺在幹涸池子裏的魚一樣。

男人的吻伴着酒精的味道,随着唾液不停地渡到他的嘴裏,慢慢的,他好像也和男人一樣醉了,放棄了抵抗。直到他腿一軟,被男人扶了起來。

男人放開了他的唇,手還牢牢地抓着,絲毫沒有松開的意向。他們兩人都急促地大口呼吸着。吳少言看着臉色有些潮紅的林中裏。朦胧中,他看到男人酒醉後迷散的雙眼。那眼睛波光熠熠,像一潭具有魔力的湖水。好像能聽到潭中水妖所唱的魅惑的曲調,讓他動彈不得,心無旁骛的聽着。那目光是一瓶媚藥,讓他忘記了逃跑,使人聽從指引,緩緩向潭水中心走去。即使會被淹死,也不願去在意了。

林中裏的吻又落了下來,濕潤的吻落在他的眉心,他的眼睛、鼻子、耳朵上,最後,越過他的嘴唇,在脖子上留下屬于男人的印記。那個人緊緊抱着吳少言,沒有行動,卻也不放他自由。

男人在等着一個允許。

一時間,吳少言能夠感受到兩人之間的那種顫栗和……分不清誰是誰的,急促的心跳。他想起那個夢裏的凄苦,算了,人生苦短,給自己的心一點小小的滿足應該不過分吧……吳少言嘆了口氣,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平平地說着,“好。”

窗簾本來就是拉起來的,這倒也省事。這房子隔音不知怎麽樣,要是被聽到了,明天不知道該怎麽跟對面鄰居打招呼。

吳少言想着這些時,唇上重重地被咬了一口。“你不專心!”男人濕潤的雙眼死死地盯着他,控訴着他的不認真。

“好好好。”他像是在撫慰着一個鬧脾氣的小孩,輕輕地摩挲着男人貓毛也似的頭發。

被人聽,就讓人聽去吧……他願傾盡所有,只求時光永遠停在這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