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繁星漫天,青州長街熱鬧非凡。
清歡提着花燈,沈臨熙緊随其後,他一襲紅袍,烏發高束,那雙鳳眸深不見底,舉止間貴不可言,惹得過路少女頻頻回首張望。
晟昭民風開放,沈臨熙擡手搭上清歡脖頸。
清歡吃糖葫蘆的手僵硬,擡頭望去,他冷淡的茶眸露出笑,好似發情的花孔雀,纡尊降貴地往清歡嘴裏塞着炸食,“姐姐,多吃些。”
可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清歡順勢掙脫,前去看雜技。
沿路攤販物件通通被沈臨熙買下,家仆雙手拎得滿滿當當,極其引人注目。
夜色濃稠,二樓驿館窗子被推開,霍晏禮長睫垂下,目光緊跟街上濃情蜜意的男女,他薄唇輕動,數十名暗衛伺機而動。
二人看着雜技,沈臨熙自察覺異樣,他摩挲白玉扳指,溫柔笑起,“姐姐等我一下。”
話落,便領會武侍從離去。
清歡清楚他心底算計,提着花燈,順着人群被擠出去,一把冰冷匕首抵上她後腰。
身後男人施壓道,“不想死就別出聲。”
他脅迫清歡進入漆黑胡同,一塊浸了蒙汗藥的白布蒙上清歡口鼻,人群熙攘,待家仆反應過時,清歡已不見蹤影。
侍衛沿街搜查,沈臨熙坐上馬車,視線冷淡透着半掩車窗看着家仆跪地求饒,漫不經心出聲,“放了。”
搜查官兵見自家殿下這等态度,摸不清心思也不敢仔細搜尋,霍晏禮馬車順勢混入其中出城。
馬車駛回埕王府,沈臨熙鳳眸微亮,重賞府內家仆,夜裏又夢見清歡因瘋癫被霍晏禮折磨的景象,睡得極其安穩。
祥和維持到次日清晨,搜查官兵與裴氏兄弟聚在一起喝酒道着君心莫測。
話音剛落,朱門被踹開,沈臨熙神情陰沉,厲聲道,“封鎖青州官道,船道,未找到姜清歡前,一律不得出!”
系統只覺沈臨熙自作孽不可活,他年歲尚小心思顯露在外,讓霍晏禮借此鑽空。
人此番直接将清歡綁回燕安。
離了青州,便不是沈臨熙所能掌控範圍,他氣得頭昏腦脹,整整三日不眠不休搜查,這等荒唐行徑自也引起青州百姓不滿,被有心人告發京城。
皇上重責沈臨熙,當街行刑一百鞭,裴氏兄弟只覺自家殿下被下了降頭,想尋大師驅邪。
沈臨熙被逼下跪,他脊背挺直,背部被抽的血肉模糊,如玉的臉龐毫無血色。
他着急尋到清歡攻略,除掉宮鬥系統,又想提劍回京殺了父皇這個聽信妖妃讒言的昏君。
舊傷疊新傷,這半月情緒起伏的厲害,此番怒火攻心,沈臨熙便真氣出病,卧床不起了。
*
與此同時,燕安王宮。
巍峨聳立的瓊玉樓,水榭樓臺宮人認真擦洗,院內綠植皆為名貴品種,盡顯奢華氣派。
殿內,清歡慵懶躺于貴妃椅,吃着汁.水飽滿的荔枝,聽季臻同她道沈臨熙慘狀,她莞爾笑起,“怎沒氣死他。”
幾位侍女提食盒步入,內飾更為華麗,殿內美人身着西域新供的絲綢所制衣衫,幾人将膳食擺好,貼心為清歡布菜。
其間有人大膽看去,清歡未着粉黛,五官精致,出水芙蓉,但眉眼細看久了倒有幾分像公主,那侍女深思,難不成是世子找的公主替身,才對其這般好……
用過膳,清歡将衆人打發出去,待殿門合上,她昏昏沉沉,思緒也飄回十日前。
*
馬車颠簸,蒙汗藥用量不多,清歡不久便被颠醒,再見霍晏禮,清歡垂于袖擺的手握得發白,不如預想般冷靜。
她直直盯着對坐俊美男人,霍晏禮形容消瘦,那雙漆黑的瞳沒什麽溫度,雖笑着卻人覺冷漠疏離,“清歡,總算醒了。”
他心緒不寧,擔憂阿姐病情,不願與清歡多費口舌,同她敷衍胡扯,“我被扔到亂葬崗後被人所救,救我那人正巧是燕國巫師,他發現我是早年被霍王遺落在外的嫡子。”
清歡低垂着頭,被長睫遮住的眸蘊藏滔天恨意,拙劣的謊言,也只能騙騙愚蠢的她了。
清歡沉默坐着,淚不覺滴落,忽然笑道,“虧我以為你死了,暗自難過許久。”
霍晏禮沒什麽反應,見她深信不疑,倒不意外。
忘情蠱作用會使她失去些記憶,對他印象愈發模糊。
就如現今他見清歡,明明相識十年,他對她卻只有陌生,甚至心底對清歡還有些許厭惡。
忘情蠱緣故,清歡不會再愛他,自也無法攻略,他略感疲憊,悶聲翻閱書籍。
清歡順視線看去,華麗寬敞的馬車後方擺放書架,數不盡的巫蠱書籍,他挑燈仔細翻閱。
路上,二人極少交談,他不願浪費時間,實在疲憊才舍得睡會,夢裏不停呢喃阿姐。
清歡整理書籍,将她編寫那本混于其中,未見着霍晏禮時,除恨外他還心存不解。
他為何對自己那般殘忍,十年間,便沒片刻動容嗎?可見着真見他對霍清清如此深情,清歡心底已有答案。
她靠于軟枕,閉目歇息。
昏暗間,霍晏禮狹長的眸熬得通紅,他輕揉眉心,再度翻動書頁,又熬一夜。
次日,霍晏禮黯淡雙眸恢複神采,他骨節分明的手發顫,笑着盯着名為蠱毒大全的書籍。
他捏着那張泛黃書頁,忘情蠱解法映入眼簾,“将體內母蠱挖出,取心頭血,再剜皮肉,喂養母蠱七七四十九日長大,便可解子蠱。”
四十九天太久了,霍晏禮翻動書籍,被鴉睫遮住的瞳亮如繁星,又見背面寫道,“急解子蠱者,可多取血肉提前喂養母蠱長大。”
*
殿外腳步急促,清歡一覺昏睡至晚間,她伸了伸懶腰,整理衣衫。
霍晏禮身着墨色錦袍,俊美古銅的臉龐蒼白得瘆人,雙臂纏滿白布,白布下的胳膊血肉模糊,顯露白骨,他硬擠笑意,邁入殿內。
清歡坐于榻前翻着話本,見他來了,滿臉喜色撲到他懷裏,“我好想你……”
霍晏禮疼得劍眉緊蹙,額間冒出細細冷汗,清歡故作不知拍打胳膊,他渾身沒幾塊好肉,聽她笑道,“你消瘦了許多,是不是未好好用膳?”
六月初七到達燕安,霍晏禮将她妥善安置,流水般送她金銀首飾,而他自個終日在殿內割肉剜血喂養母蠱。
短短七日便将忘情蠱母蠱喂養長大,這其間定是吃不了不少苦。
只是忘情蠱并無解法。
她是故意折磨他的。
自大病初愈後,清歡便能随意操控她的愛意值,她看着墨色錦袍滲出血,施舍給他五愛意。
霍晏禮傷口開裂,五髒六腑都跟着疼,這幾日夜裏無法翻身,難以入眠,如今見有成效,露出笑來。
他又想阿姐了,想告知阿姐這喜訊。
“夜深了,孤男寡女于禮不合,明我再來見你。”霍晏禮狹長眼眸流露厭煩,将清歡推開。
清歡倒未在意,他滿身血腥很是嗆鼻,她也不願與霍晏禮多待。
待殿門合上,季臻見她沉默翻着燕安史書,開口安撫她,“不必太難過。”
清歡才意識到季臻以為她為霍晏禮黯然神傷,輕聲解釋,“我在看王後身世。”
“李家嫣然,二嫁帝王,寵冠後宮。”
清歡長睫輕顫,輕聲道,“霍王在霍晏禮生母前王後病逝三月便另娶李嫣然,為彰顯恩寵廢棄後宮,為霍清清改姓,立為嫡公主。”
“我記得原書裏提過霍晏禮有個病逝親姐,那公主早殇,都未得此殊榮。”
“前王後身子向來康健,忽然病逝,她十月懷胎,拼命生下的兒子,卻從未懷疑死因。”
“只顧與霍清清談情說愛,為霍清清求藥十年,今又為她将自己傷成此等慘狀,不知前王後泉下有知可會難過……”
自入宮來,清歡留意宮人交談,宮人間終日贊嘆公主美貌,公主才情,這燕安王朝好似無人不喜霍清清……
季臻頗為共情前王後,清歡撐着下巴,忽然發問,“王宮只有我與霍晏禮綁定了系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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