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臻半夜起床上廁所, 看見西屋燈還亮着,他輕輕敲了敲門,裏面的人淺淺的應了他一聲。

推開門時, 看見姐姐這樣, 做弟弟的不免有些擔心的, 十分關切的詢問, “你他媽大半夜不睡覺,農場偷菜呢啊?”

岑惜一言不發的坐起來, 看了門口的男孩一眼,他都快比門框高了, 卻始終覺得他是個男孩。

目測簡珂跟他的身高應該是差不多的, 可是為什麽就覺得簡珂是個男人?

想不出個所以然, 她仰面躺下去,也就是她瘦, 不然垂直躺下去的力度都能把她反彈起來。

岑臻撓撓頭, 好像從他爸開始,岑家人看見這個簡珂就不太正常。

本來挺好奇,但是他都快被尿憋死了, 沒多問跑了趟廁所。等他再回來的時候, 他姐屋的燈已經暗下去了。

岑惜還是沒睡着,她平躺在床上, 白晃晃的屏幕照在她臉上,她臉小,因此整張臉上都是藍光。

已經從十點半收到簡珂的微信糾結到夜裏兩點半了。

如果加微信被拒絕了怎麽辦?

如果加微信是為了還錢,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在搭讪?

如果他這麽喜歡在學校外面給人買單的話,這種情況應該不少見吧,每個人的微信他都加嗎?

他不是不喜歡加同學微信嗎?

他是得有多煩自己, 才會寧可浪費一千多塊錢,也要讓自己閉嘴啊?

打了個滾兒,她換成趴在床上的姿勢,盯着岑惜發過來的名片,名片裏的頭像照片就是考神黑白照片的彩色版,簡珂的學士畢業照。

她低聲呢喃,“你厲害什麽啊?不就是雙學位?不就是打破校史?所以就可以驕傲了?像你這樣的我見的多了!”

她解恨似的說完,又覺得不對,其實他這樣的她就見過一個。

那有怎麽樣?反正她不會改口的。

多虧了是冬天,天亮的晚,岑惜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時候,還能安慰自己不算太晚,依然是個美容覺。

只是苦了岑臻,他晚上剛看完一部日本的鬼片,鬼片最吓人的地方就是半夜有女人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他本來上廁所的時候還不怕,但是不知道怎麽的,他回房間剛躺在床上,就出了幻聽,聽見家裏也有女人說話的聲,就這麽的,他汗毛炸立了一晚上。

岑家小惜和岑家小臻再起床時已經是中午了,姐弟倆眼睑下頂着同樣的烏青,各自癱在沙發一隅,進行了一段沒有營養但是又不得不進行的對話——

“爸呢?”

“出差了。”

“媽呢?”

“給高三孩子補課。”

“咱們呢?”

“外賣。”

點外賣是一個非常繁瑣的過程,家附近就那麽幾個外賣都吃膩了。等外賣更不必說,孫悟空被壓在五指山下有多盼着人來接掉他頭上的封條,餓到前胸貼後背的姐弟倆就有多盼着外賣到。

用身上最後剩餘的那一點力氣互相埋怨“為什麽要用那麽久的時間挑外賣”,險些打起來,好在家裏門鈴及時響起。

岑臻“蹭”地跳起來去開門,但是打開門的不是黃衣服也不是藍衣服,而是一個穿着黑色羽絨服的,跟他們媽媽差不多年紀的一個阿姨。

阿姨叽裏咕嚕的連說帶比劃說了半天,岑臻餓的兩眼發黑什麽都沒聽見,只知道最後阿姨給了他一個包裝的很精美的禮盒,好像在交付一個炸.彈,匆匆離開了

岑惜坐起來,這個禮盒雖然有點土,但是這個形式她還是很熟悉,“我追求者找家裏來了?”

“女的。”岑臻說,“還是個阿姨。”

“哦。”岑惜明白了,“原來是你的追求者。”

“……”

岑臻回憶了一下阿姨那一大串話,隐約聽見裏面有“王芸”,王芸是他媽的名字,本來他打算放下留給他媽的,誰知不經意的一瞥,從盒子最上面那層透明的遮蓋紙裏,他看見裏面是個大西瓜。

他是真餓暈了,心想反正西瓜也不是值錢東西,當即就把禮盒給拆了,把大西瓜拿去廚房一分為二,姐弟倆一人抱着一半西瓜啃。

他們誰也沒注意到,這大冷天的,為什麽會有西瓜這種反季水果的存在。

西瓜涼冰冰的,水分很多,幾塊進了肚子就沒那麽餓了,岑臻的理智也漸漸恢複了一些,看他姐今天心情好了,就接着昨天的好奇問,“你跟簡珂什麽情況?”

岑惜一勺子延着西瓜邊插下去只插出了薄薄的一片,她不太滿意,使勁舀了幾下,認真紮西瓜的模樣好像沒有把這個問題放在心上,“什麽什麽情況?我跟他能有什麽情況?”

“姐我跟你說,別看你比我大,但是這方面你真不一定比我強。”岑臻做出一副先行者教育後來人的姿态,“你想過沒,他為什麽幫咱結賬?他沒事錢燒的?把錢取出來扔河裏還能聽個響呢。”

岑惜眼皮抖了一下,把舀出來的西瓜送進嘴裏,“那你小子覺得是為什麽?”

“要麽喜歡你。”岑臻頓了頓,把重點放在後半句,“要麽煩你煩透了。”

邊上的西瓜不太甜,甚至帶着苦澀的西瓜皮味。

“知道了。”岑惜覺得西瓜不好吃了,語氣也有些不啊逆反,“我還煩他煩透了呢,一天天的眼睛都快長天靈蓋上了,昨天在餐廳碰到真是晦氣。”

岑臻把勺子紮在西瓜上,掃了他姐一眼,“你認真的?”

“騙你幹嘛。”岑惜借着翻身找遙控器的姿勢,避開了岑臻的眼神。

是,她就是煩他,所以才會在每次見面的時候都會是備戰狀态。

他們兩個之間要讨厭,也是她先讨厭的。

簡珂是學她的。

學人精,太讨厭學人精了。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簡珂的這個長相是這樣的,啧,挺出挑,這要放在我們學校,估計是僅次于我的校草了。”沒頭沒腦的,岑臻又誇起來了,他從初中起就是籃球校隊的,總有一堆小女孩喜歡,對自己的顏值難免驕傲,很少會主動誇人。

岑惜瞥了他一眼,沒吭聲。

“不過你不喜歡他也挺好,他跟咱爹快以兄弟相稱了,你再給咱領回家一個爹孝敬不過來了。”

“我要領回家那就是我男朋友,只有你一個人管他叫爹。”

“爹你媽。”

“……”

親姐弟就是這點不好,根本不能互相問候家人,不然殺敵多少,自損多少。

倆人聊了這麽久外賣還沒到,岑惜踹了岑臻兩腳,“你去盒子裏看看還有沒有什麽別的吃的,有泡面之類的最好。”

岑臻罵罵咧咧的往廚房走,一邊翻盒子,一邊給岑惜彙報,“裏面有橘子,有蘋果,有猕猴桃,有——這是什麽?”

門鈴響了,離大門近的岑臻一直沒動靜,岑惜小跑着開門取了外賣,慢悠悠往廚房走,奇怪的問,“有什麽……”

話沒說完,她也做出了和岑臻一樣的反應。

震驚的長大了嘴巴。

岑臻的手上,拿着一大沓人民幣,禮盒的下面還有厚厚的一層,鋪成滿滿的粉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