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許暮之的手一直沒停過,好像一直在畫,她到了最後撐不住,眼皮子越來越沉重,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抱着那些零食浮浮沉沉地就睡着了。
那一夜無夢。
睡帳篷自然是睡不好的,沒睡多久意識就變得清淺起來,只是周圍特別寂靜,仿佛世界靜止一般只剩了她一個人。
她猛然驚醒。
估摸着自己也沒睡多久,一打開帳篷,卻發現天已經開始蒙蒙亮。
從那裏看出去,正好能看到在群山背後徐徐升起的朝陽,那一層一層的光暈暈染開了雲層,輝華灑進了大地之上,昨夜的露珠還停留在她面前的青草裏,露水晶瑩,透着輝華的晶亮。她睜大了眼,許暮之就靠在前方的車頭上,不知這一夜是如何過的,只是見他抽着一支煙,目光放得很遠很遠。
她走過去,撐起身子坐上了他的車前蓋,喝了一口水,“你昨晚睡哪兒了?”
許暮之一早就察覺了她的動靜,也沒回頭,回了一句,“車裏。”
她想說,其實也不介意和他睡一個帳篷。
反正裹得嚴嚴實實,也沒啥問題。
她深吸一口氣,伸了個懶腰,清新空氣裏滿是泥土與露水的氣息,難得沒有享受過這樣幹淨的空氣了,她不由得笑起來,往前挪了挪,靠近了他。
他嘴裏叼着一支煙察覺到她的靠近,回頭輕瞥了她一眼,她笑嘻嘻地看着他,突然就伸出手,取下了他嘴裏的煙頭。
他愣怔。
就這麽一愣,她就徑直将煙放進了自己的口中,還想着那煙到底是什麽味道,學着他的模樣,下一秒就被猛然灌入喉腔的煙味嗆得直咳嗽,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腦袋發暈,撐着太陽穴特別難受,“這麽難抽的煙你們到底是怎麽抽下去的?!”
他黑着臉搶過了她手中的煙,擡手滅了,又順手抽了她一頭蓋,她吃痛擡頭,撞進了他幸災樂禍的眼睛裏。
她頗有些無語,哪有這麽落井下石的。
那一場日出其實特別漂亮,因為視覺極其震撼,導致在很多年後自己的腦海裏,她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她記得自己吵着要看日出,到最後其實也沒什麽可看的,也沒有發生什麽偶像劇裏的那些事情,他們沒有确定什麽關系,也沒有立下什麽海誓山盟,兩個人只是這樣靜靜地坐在一起,好像世界與我無關。
可是每當提及此時,她第一個湧進腦海的不是那一日好看得不像話的朝陽,而是她在那個夜晚裏,在微弱的燈光裏,看見的隐約映射出的他安寧的側臉,在她問了那個問題以後,紋絲未動,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不重要了。”
到學校的時候她纏着許暮之送自己回宿舍,一路上都招來不少的目光,男男女女都看着她身邊的許暮之。
她挺郁悶的,女的看他也就算了,現在這世道連男的都這樣兒了?
旁邊的人一臉平靜,就像是當自己是個透明人,自動屏蔽了那些莫須有的目光。
手機進了一條短信,提示她有個快遞。
自己最近也沒買什麽東西,難不成是白楚河的?
于是友好致電白楚河,那邊兒很快接通,傳來白楚河一貫不屑的聲音,“什麽事兒?”
“你最近買什麽東西了?”
“沒啊,”白楚河說,“最近代購了一批東西,窮得快連飯都吃不起了,還買什麽東西?!”
那就怪了。
她挂了電話後看向許暮之,笑嘻嘻地,許暮之總覺得不大對,果然她下一刻就說,“有個快遞,陪我取一下?”
他根本沒有任何拒絕的機會,她已經推着他換了一個方向。
快遞站離她們的位置也不算特別遠,沒走多久就到了,她剛到那兒,擡眼就在一衆人的身影之中看見了施純。
她一愣,看着許暮之。許暮之好像沒有看見施純,心不在焉地望着四周,最後對上她探究的目光,愣了一下,問道,“不是這兒麽?”
她再次回頭看向那快遞站裏時,卻見施純已經抱着一箱東西出來了。
很顯然,他們躲不開了。
施純看見了他們,笑眯眯地走了過來,和她打了一個招呼,接着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身邊的許暮之,特別溫柔,“好久不見,暮之?”
那一聲“暮之”叫得她心裏頭直起疙瘩,當着她的面兒這樣稱呼,她自然懂得施純是幾分意思。
許暮之似乎是為這個稱呼愣怔了一下,卻還是輕輕點頭,淡道,“嗯。”
嗯?!
他說“嗯”?!
“上次的你帶我打的游戲多虧你了,不然都不知道怎麽辦了,哎呀……我有好好練技術的,下次可以再切磋切磋哦!”
切磋?!
什麽時候倆人還一起打了游戲?!
許暮之沒回答,她也沒給他機會回答,微微一笑,搶了話,“那我先去了啊,”咬着牙說,“您随意。”
随後扭頭進了快遞站。
施純手上抱了那麽大一堆東西,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這不明擺着想耗着她離開麽?那麽多東西,要是個男的都得替她分擔着吧?
她捏着那個像信封文件樣的快遞,此刻是學生下課的時候,快遞站裏人正多,她排了很長的隊。
她心痛得都想給白楚河打個電話過去訴苦了。
只嘆許暮之不是她的,要是成了她的所有物,她能讓施純這麽猖獗?!
出了快遞站她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拆着快遞,拿快遞被封得有些嚴實,一拆開就是一張信封,封面寫着“許由光拆”。
認識的人?
她狐疑。
下一刻擡頭,卻看見了站在原地等她的許暮之。
她拆着信封的手一頓,不敢置信地叫了一聲,“許暮之?”
那模樣帶着點兒驚喜,也帶着點兒懷疑,他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許由光我在心裏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大好人!大好人!!”她興奮地抓着他的手臂。
直到送她回了宿舍,她都在傻樂,他卻站在了樓下,推她進去,“今兒是星期一,你是不是又逃了課?”
這麽一提醒,她瞬間就石化了。
手捧着信封呆滞地進去了,邊走還不忘邊拆個快遞……
許暮之就站在原地看着她慢騰騰地進去,低頭打開了信封,拿出了一疊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他剛一轉頭準備離開,突然就聽見了身後傳來的一聲驚恐的尖叫聲。
是許由光。
他猛地回頭,卻看見前一刻還是笑靥如花的她,慘白了臉色倉皇地扔掉了手中的那一沓信紙,信紙散開,周圍的人紛紛側頭去瞧,有膽小的看見了那地上的東西,竟然也慘白了臉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他心底一沉,邁腿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