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钰也不知道抱着什麽樣兒的惡劣心思,兩個帳篷硬是個收走了一個,還留下一個孤零零地立在風中。

她坐在帳篷裏看着許暮之靜靜地描摹,天已經黑了,露營燈投射出來的光亮讓她還不至于那麽沒安全感。她也不知道許暮之舉着畫板在描摹什麽,山林下有公路,公路時而會有一兩輛汽車經過,路燈照亮了前方的山路,除此以外,真的就是漆黑不見底。

她秉着自己真的很無聊真的很沒意思的想法,一寸一寸地挪了過去,歪過頭看他畫板上的漆畫,一片黑色森林裏只那麽一丁點光亮,周圍黑得什麽都看不清,隐約幾棵樹在光亮之中可見,其餘大多歸于黑暗。

她過去的時候許暮之正好完成,身為一個外行人她也不知道怎麽評價,總之就是畫得特別特別好看,色彩搭配也賞心悅目,她看了又看,最後說,“世界是非黑即白嗎?”

是了,他的色彩裏,黑色與白色之間沒有過渡的顏色,沒有灰色,沒有層次。

許暮之看了她一眼,說,“我随手畫的。”

“……哦,挺好。”

弄巧成拙。

看着他手中的畫筆,她突然玩心大起,“許暮之,我給你作畫吧?!”

許暮之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回頭,問道,“你剛說什麽?”

她甩了甩頭發,“我小時候幼兒園還學過畫畫的呢,雖然沒你畫得好,但肯定能看!”

許暮之态度很堅決地拒絕了她。

“來吧來吧!”她置若罔聞地開始翻着許暮之的畫筆,“這個是素描的筆對吧?……你別這樣看着我,我真的可以!快快,坐好。”

她拿着筆裝模作樣地閉着一只眼睛,對着許暮之的鼻梁開始上下比例,她也不知道那是幹什麽的,反正以前見過那些寫生的美術生都是這樣的,為了顯示自己真的還可以,就暫且班門弄斧一下。

許暮之好笑地坐在她的對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心裏頭有些慌,卻還是面色平靜,開始低頭作畫。

他的五官特別精致,尤其是他的眉宇,深邃似湖,輪廓線條硬朗,和他的母親真的特別像,她也知道就憑着自己這作畫的技術,一準兒是描摹不出他的精致五官,她手有些顫抖,憋着自己不能慌張的念頭,畫出的線條都帶着流水的痕跡。

許暮之見了,“手這麽抖,還怎麽好好地作畫?”

這就是在懷疑她的專業性!

可是手抖她控制不住啊!

她瞪他一眼,“坐好,別說話!”

許暮之乖乖地閉上了嘴,卻不知為何心情莫名大好,看着她的眼神始終帶着淺笑。

她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時而擡眼看一眼許暮之,他的模樣好像就這樣在自己的心裏變得深刻,嗯……嘴唇的輪廓也很好看,不厚不薄,笑起來的時候勾起的弧度正好,有那麽些雅痞,也有那麽些孩子氣。脖子……脖子也很修長,脖子下面就是鎖骨,鎖骨……凹凸有致,比她的好看太多……也不知道怎麽,特想咬一口。

她忍無可忍,想扔筆不幹了。

動了心念,亂了心神。

這個過程十分難熬,她沉醉于美色,也不知道自己畫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只是在收筆的時候許暮之看了一眼,愣了一下,硬是沒說話。

“怎麽樣怎麽樣?”

見她興致勃勃,他竟然也難得地附和,“還不錯……”

明明是個很精致很帥氣的男生,偏偏被她畫成了一個只有一分像的奇形怪狀。許暮之甚至特別懷疑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是不是也就這樣了,頭發淩亂,鼻孔粗大,嘴唇歪了一點兒,整張畫看下來毫無對稱的美感。

她樂呵呵地看着許暮之,其實像不像她自己心裏頭挺清楚的,眼瞅着許暮之的眼神裏毫無驚豔稱贊,更多的是刻意裝出來的平靜,她拍拍他的肩,“許暮之的美貌又有誰可以輕易描摹的呢,是吧?”

他笑了,大有諷刺的意思。

“……”

她覺得忒沒面子,進了帳篷裏掏了好多吃的,一個勁兒地往嘴裏塞,“能叫我許由光給親手作畫的人,上輩子得修多大的福氣吶!”

說歸說,還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剛一直心猿意馬,又怎麽會畫得好畫?

許暮之卻在這時拿起了油畫筆。她盤腿坐在帳篷前,夏季的夜晚蚊蟲特別多,她揮開了幾只蚊蟲,撓了撓脖子上被咬紅的地方,“你有沒有帶……”

“別動。”他輕聲地說,手中握着畫筆,寫寫頓頓,眼裏認真。

她僵硬了下,察覺他的動作後頓覺不知所措,“我……需要擺個pose嗎?”

“随便。”

于是她随便地塞了一口吃的,“許暮之,咱來玩個游戲吧。”

“什麽游戲?”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我,作為回報,你也可以問我一個問題,我會誠實回答你。”

“問吧。”

她摩拳擦掌,“羅列說你放棄了一個比賽回國,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不想去。”

“我不信。”

許暮之擡頭看她,僅僅一眼,而後又低頭專注于自己的畫,好像也不在乎她信不信。

好吧。

“該你問了。”她看着他。

“為什麽要考法大?”

她一愣。為什麽?

心裏頭不願意去細想,默了默說,“因為方便。”

是真方便!

以後工作靠着許家的面子,能不方便麽?!

許暮之無語。

“你呢?你為什麽要去莫斯科?”她問道,“明明就是個北京人,為什麽那麽小的時候就一個人去了莫斯科?”

這種相愛相殺的事情她最擅長了。許暮之太狠了,一個問題就問得她心神不寧,以牙還牙的事兒,偶爾還是得幹點兒。

她無辜的嘴臉在燈光之中特別讨打,許暮之嘴一咧,戲谑之意四起,“因為莫斯科美女多。”

“……”

!!!

她目瞪口呆,聽見許暮之問了個不痛不癢的問題,“你喜歡什麽水果?”

“葡萄。”

這問題忒輕了,她又塞了一把吃的,想起了那次張曉武的話。

她并不是個會領情的人,于是輕咳一聲,鄭重其事地問道,“許暮之,你有沒有哪怕一次,真心喜歡過一個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