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素月流天(二)

偌大的唐家,五進的宅院,除了定期來修整園子的小厮,再無其他下人。望眼繁複之下,實則盡數蕭條。

唐岫遠是在第二日黃昏過半被孫邯禹吵醒的。

孫邯禹沒喊他,就是在屋裏叮鈴哐啷踢地上散落的酒壇子。唐岫遠跟古董呆久了,對這樣的碰撞聲很敏感。

見他睜開眼睛,孫邯禹自便,坐在床沿上,捏過他的手腕把了把。

唐岫遠像木雕人偶般,任他擺布。

其實他是在醞釀回到剛才的夢境。彼時,星星點點的亂夢,是他唯一好像能抓到的永恒。

“出息。”孫邯禹嗤笑一聲,“葛根八文一錢,菊花三文一朵,高良姜兩文一只,白豆蔻二十文,橘皮不要錢了,我還有剩的。木香先前五十文的用完了。”

唐岫遠眼皮再次擡起來了。

“菊花三文…你太黑了。”他摳門摳慣了,一時也改不了,“沒人叫你醫我。”

孫邯禹調侃:“咋,那小美人沒了,你還不活了呗?”

“活。”唐岫遠道:“怎麽不活。”心中自問:怎麽活?

他向來就自知自己是個沒根的人,總要依附着個什麽東西才能活下去。一開始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大俠夢就一腦熱什麽也不顧,最後落得喪家之犬的下場,幾欲自裁。

後來,就是為了沈月透。

“那就行。我還以為沒了那個小美人,你連命都不要了呢。”孫邯禹挑眉,看好戲。

唐岫遠察覺到了不對。“你什麽意思?”

孫邯禹擡頭看了看天色,聲色閑閑道:“看着時辰,你的小美人估計已經沒了。沒事,反正你又不是沒了她就不活…”

話未說完,他已經被唐岫遠扼住了喉嚨。連着喝兩日酒的人,渾身還木着,手裏根本沒輕重,虎口緊卡住喉結的位置,一下子就嗆的他憋紅臉咳出聲,幸而唐岫遠及時收回手。

“瘋了你?我真是也有病才來管你。”孫邯禹揉着脖間,不想再搭理他。

唐岫遠滿眼都蒙着細細的紅血絲,也不管他,爬起身,顧不上收拾就要往外去。孫邯禹這才迫不得已拉住他。

“知道往哪去嗎就往出跑?”他嘆了聲,“罷。你是主子。”

唐岫遠停下。

“梅三娘的人下午來過了,要找你。我講你睡着,他們就給我說了。”

唐岫遠轉頭看他,面無表情,眸底卻依稀射出戾光。

“他們說,鄭将軍回來了,你那個小美人怕是闖了禍,已經被關起來了。現在鄭家口風嚴,打探不出其他,他們只能放下銀子先撤。”

孫邯禹想了想,又補充道:“對了,那個鄭青鋒,昨兒突然出門去祭祖了。一個人去的。白丁香照你意思一直在外頭守着呢,他一出來就給截上了。你眼光挺好,這丫頭機靈,三言兩語就上了馬車,跟着他一塊走了。”

話音落完,孫邯禹就看着唐岫遠風一樣的消失在了眼前。

入夜時分,鄭家燈火通明,恍若白晝。

鄭将軍在南方軍營拼死拼活一年,好不容易回京述職能回家修養到年後,本是一派好心情,沒想到剛進家門就被一連串的窩心事砸的天昏地暗。

大致經過大夫人都告訴了鄭将軍,包括她為了等鄭将軍回來做定奪,先行将沈月透關在了客房封鎖消息,又将二夫人禁足的安排。

鄭将軍氣急攻心,一掌重重拍在了桌案上,連帶地面也跟着震了三震。

大夫人以為鄭将軍發完脾氣了,剛準備叫下人上前送平氣茶,卻見鄭将軍又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哐”一聲巨響,桌案橓接處都好像要散架。

這下子,大夫人看見他幾欲振裂的目眦,終于明白鄭将軍是生了大氣了。

“老二,氣大傷身,還是先行把平氣茶喝了罷。”

鄭将軍這才強壓怒火,接過茶潤嗓子。剛準備将人把二夫人提來問話,卻聽有下人傳話,唐家主聽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