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盤之火一燒就是七天七夜,桃林裏火光沖天,不知情的兔子差點被吓破了膽,幸好見這火不似凡間的山火,也沒有蔓延的趨勢,兔子就躲在木屋中惶恐度日。待見兩人出現時,兔子抱着鳳凰開始嚎啕大哭。白真看了眼這情形直接進了屋,鳳凰目送白真走後才開口安慰。
白真很疲憊,鳳凰真火傷不了他,可為了護住四周桃林不遭殃,耗了不少真元,再加上舊傷未愈,越發體力難支。白真人靠在塌上,眼睛卻不由自主的透過窗戶望向兩人,他沒刻意去聽鳳凰說了什麽,只是從兔子聳動的肩膀可以看出還在哭。心裏念了句:罷了,就和衣睡去。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身上蓋着一床薄被。鳳凰靠在床尾,手裏拿着本書,見白真醒了,立馬湊過來,問道:“好點了麽?”
“我睡了多久?”白真坐起來,發現自己只穿了件中衣,外衣和鞋子整齊的放在一旁,這一覺睡得多人事不省,才會連被人脫去衣服都一點感覺也沒有。
“快三天了,你受了很重的內傷。”鳳凰認為是自己涅盤的緣故,很是內疚,他是第一次看到這麽虛弱的白真。
白真擡手想摸摸鳳凰的頭,卻發現鳳凰現在的個頭,自己做這樣的動作已經有點難度了,最後把手落在了鳳凰的肩膀上。“不妨事,我好多了。守了我三天?吃過東西了嗎?”
“我不餓……”剛說完,鳳凰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咕嚕了一聲,白真憋着笑,道:“可是我有點餓了。”
“那我去煮粥,你現在應該吃點清淡的。”鳳凰按着白真的肩膀不讓起,給他後面塞了個靠枕,又給他把被子蓋好,轉身端了杯水吹了吹遞到了白真嘴邊。
“你先喝口水,我去煮粥,體弱的時候不要吹風,容易染風寒。”少年壓低了聲音,青澀中略帶沙啞,一板一眼的模樣,熟悉的語調,白真愣了會神,順從得接過了茶杯。鳳凰走後白真伸手撿起落在腳邊的那本書,封面有些殘破,一本雜病醫書,也是折顏留下的為數不多的東西之一。白真一點點撫平書面的褶皺,心中思緒萬千。
鳳凰把粥端上時,白真正半合着眼望着手裏東西出神。鳳凰看清了後有些羞怯的抿了抿嘴唇。
“你在看醫書,是不是對學醫有興趣?”白真貌似随意得問道。
“翻過幾本,挺有意思的。”鳳凰沒說實話。在白真昏睡的幾日裏,他幾乎把書房裏的醫書都翻遍了,學着給白真把脈,又對着症狀趴在白真胸口聽他的心跳聲,數他的呼吸節奏,甚至試圖用內力探查白真的傷勢,最後才确認白真只是睡着了才放心守着。他看着白真躺在那裏,自己卻束手無策,第一次知道自己多麽的無用。
白真一心盤算着以後該怎麽教鳳凰自己不擅長的醫術,卻并不知道自己這一“病”,讓鳳凰第一次有了為之奮鬥的目标。
第二日,白真耳邊清靜了許多,也覺出不對來,問白真:“那小兔子去哪裏?”
“她回家了。”鳳凰輕描淡寫得回道,他并不太想讓白真知道其中的過程,當然也有他說不清道不明的私心,但按當初他們約定過的,他也不算食言。
白真看着鳳凰的眼睛,眼神倒是坦蕩得很,但以往白真只要看着鳳凰的眼睛一會,他就轉頭躲避,這次硬是撐到耳尖都泛紅了,依舊和白真對視着,似乎拼着一口氣證明自己所言不假。白真眼中泛起笑意,開始上下打量鳳凰,這次涅盤後,性子也變了不少,直到掃了他腰間才頓住,問道:“你的香囊呢?”
“送給兔子了,她說想要個念想,況且我現在的修為已經能自由出入了,香囊不帶也沒關系,何況……”鳳凰也沒有辦法,被兔子哭煩了就塞了個東西給她,沒想那麽多。
“拿回來。”白真打斷道。
“不過是一個香囊而已,何況我都已經送了。”鳳凰想不到白真會是這種反應。
并不是白真小氣,确實是另有原因。白真給鳳凰香囊是一方面是為了讓他能自由出入桃林,另一方面是為了保護鳳凰。
“那香囊中是有一樣東西,你能用,但小兔子卻用不了。她本就是走了蹊徑修煉成人形,法力不夠,壓不住香囊裏的東西。現在你讓她帶着這香囊出去,就是個人形的靶子。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怕她會招來殺身之禍。你随我一起去,希望還來得及。”鳳凰沒想到這樣嚴重,急忙與白真一道去尋兔子。
距離兔子離開已經三日有餘,鳳凰心中自責不已,卻不想結局仍是預料中最壞的那個。兩人趕到時,還是晚到一步。曾經的兔子窩旁一地烏黑的血跡,鳳凰不願意相信,那看不出原貌的破碎的肉塊會是那愛笑愛鬧的兔子。
鳳凰抓着帶着血污的皮毛,一路尋到了兇手的老巢,就是兔子口中那種窩囊的黑熊精,得了寶物,正洋洋得意卻不知大禍臨頭,被發了怒的鳳凰活活點燃,哀號聲響徹整個山頭。看着黑熊精翻滾求饒,鳳凰似乎依舊不解恨,周身之火越發紅豔,似乎要把這山頭一并點了。
怕鳳凰控制不住心中殺欲,至此生出心魔,白真緊緊把人抱住。“夠了,夠了,你已經為她報仇了。聽我的話,收斂心神。”白真沒料到兔子的死竟激發了鳳凰心中的魔性,曾經他從不把折顏半魔半神的身份放心上,因為折顏足夠強大,足夠自制,可是鳳凰不一樣,自己若不能如昔日的父神般給他正确的引導,恐怕以後他會真的會走火入魔。
鳳凰把頭埋在白真的頸側,心中似有一頭野獸在嘶吼。白真抱緊鳳凰,念起清心咒,一遍遍,一點點安撫他心中的狂躁,直到他呼吸平穩,恢複清明。
兔子屍體,被葬在了滿山的春花中。
“生死自有天命,你不必這麽自責。”
“我知道,我想與她再說幾句話。”鳳凰看着白真,眼中帶着懇求。
“我在前面等你。”白真轉身離開。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你說過這裏的山花最美,以後每年都會看到。”
鳳凰立在那個小小的墳包前,拆開香囊,裏面是一尾袖珍的狐尾,帶着他熟悉的氣息,是白真的。傳聞九尾一族的每一條尾巴都是寶物,能化利器,但斷尾猶如剜心,不僅疼痛難當,而且會自損修為。所以白真才會昏睡那麽久,原來他受過這麽重的傷。鳳凰将狐尾放在貼近胸口的位置,又是羞愧,又是心疼。
鳳凰将空了的香囊埋在墳前,朝着小小的墳坡拜了拜,轉身朝着那抹白衣奔去。他欠兔子的已經還不上了,但還有一個人更需要他。他第一次這麽迫切想要變得強大,不再讓身邊之人為他再受一點點傷害。
此後,為了尋找壓制鳳凰體內魔性的方法,白真以求學之名,帶着他離開了桃林,游歷于四海八荒。此後就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