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惜看不見, 但她明顯感覺到身邊男人的身子頓了一下,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她能聽見他側頭時發梢掃到領口的摩擦聲。
簡珂擡手, 隔着帽子揉了揉她的頭發, 低沉的嗓音含着輕笑:“想什麽呢?”
???
怪我???
就算沒有過這方面的經歷, 但是她已經成年了。
在成年人的世界裏:“酒店”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
男人的手仍然停在她的頭上, 岑惜滿心焦慮,她四天沒洗頭, 很擔心油脂會透過帽子傳到他手上。
簡珂彎下腰,溫熱的氣息打在她露在空氣的下巴上:“我現在要去機場, 把車先停在這。”他頓了頓, 低聲詢問, “要一起嗎?”
一起是不可能一起的,岑惜回酒店房間後, 一猛子紮進軟綿綿的大床。
趴上上面, 宛若躺屍。
她如果這個狀态上了飛機,極有可能一個尴尬癌發作直接撬開逃生通道跳下飛機,再在空中做幾個優雅的360回旋轉體挽回顏面。
酒店的空調風開的很暖, 穿了四天的衣服氣味肆無忌憚的蔓延。
她忍無可忍的站起來, 脫下衣服扔到床上,仿佛能看見隔夜的酒精味, 汗味,消毒水味,還有火鍋味從裏面飄出來。
是把這身衣服放狗面前,狗都得扛着火車連夜跑的程度了。
可她竟然穿着這種衣服出現在簡珂面前。
不管平時再怎麽完美無瑕,但只要出現在簡珂面前,一定會出岔子。
這到底是什麽勾股定理啊!
哦不是, 墨菲定律啊!
岑惜進浴室洗澡,把這幾天的事情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把真相猜出了八九不離十。
短短半個月,點點的形象從社恐萌妹,變成猥瑣摳腳大漢,最後具象成為剛剛牽過她手的簡神。
世界成了光彩斑斓的萬花筒,原本你不動它的時候,它不動,現在你一動,它瞎幾把亂動。
也就是說,自己偷拍他,自以為在暗地裏吹的彩虹屁,全都發給正主了哈?
還有,他連自己因為拉肚子太臭不敢出來,被關在圖書館一夜的事情,也知道哈?
我喜滋滋的騙你我手裏有四個二和王炸,表面上你信了,結果其實你早就知道我手裏只有對兒三,安靜的看着我表演?
我以為咱倆都只知道自己的牌,到頭來我一直是明牌在打:)
心煩意亂的洗完澡,岑惜擦完身子站在浴室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久。
這是一只被簡神牽過的手哎。
現在回想起來,還能清晰感受到那種溫熱幹燥的觸感。
……又好心動。
岑惜揚眼,水霧朦朦的鏡子上,她看到自己臉上加大加粗的兩個字,糾結。
把毛巾放到一旁,她穿着浴袍小跑回床上,充電器是她上來前找前臺借的,沉睡了兩天的手機,終于再度重見天日了。
三天沒看手機,一開機裏面叮叮當當跳出來一堆未讀,她全都無視,直接點開了某乎。
【如果你說讨厭一個人,但是事實上你喜歡他,你以為他不知道,但其實他全都知道,是種什麽體驗?】
結果欄是空的。
【如果你喜歡的人,現實中對你愛答不理,但是實際上他再網上偷偷加你,是不是也說明他喜歡你?】
結果欄還是空的。
岑惜不甘心,換了個問法。
【你跟你喜歡的人經歷過最尴尬的事是什麽?】
熱門回答:他問我喜不喜歡他,我以為他在逗我,就說不喜歡,結果我朋友轉眼就告訴他其實我喜歡他,好尴尬呀!
岑惜三分涼薄三分譏笑四分漫不經心:呵,就這?
手指向下滑,她的目光被答主的下一句話吸引。
“現在我們已經在一起兩年啦。”
忽然,她的腦海裏蹦出了一段對話。
——“師父,我好像跟喜歡的人有點誤會。”
——“那你把那人堵廁所吧,或者随便堵進一個沒人的小教室。”
——“兩年前,我不知道是你。”
唇角止不住的向上揚,用力收都收不住。
簡神,喜歡自己哎。
她竟然,真的憑愛意将富士山私有了。
怎麽辦,連空氣都是粉甜的,岑惜把臉埋進被子裏,忍不住笑出聲,又翻身尖叫着打了幾個滾。
像個可愛的神經病。
又是一夜無眠,但這次是因為興奮,第二天早上,岑惜換好衣服,果斷退房打車回學校。
順便同意了來自簡神的微信好友申請。
推開寝室的門,舍友們紛紛圍上來,岑惜感受到了久違的幸福和溫暖。
“老三你是不是沒事了呀?”老四說,“看起來心情挺好的呢。”
“嗯,這次是真的沒事啦。”岑惜揚起嘴角,她關上寝室的門,才發現房間裏昏暗一片,“大白天的,幹嘛拉窗簾?”
“拜考神呢,這回咱們提前拜,省的又跟上回似的,太多人打印,只能拜黑白的。”老二說着,往岑惜手裏塞了三根香,這是拿寝室公費買的,“來,正等你呢,給你發消息也不回。”
岑惜側頭,看向桌子上那張考神照片,是他微信頭像的放大版。
男人放大的五官清隽俊朗,嘴巴不知道是修的還是朦胧日光襯的,有種潋滟的絕色。
這大概是入校以來,她心最不誠的一次拜考神了。
不動聲色的在心裏把考神玷污了一萬次。
拜完考神,大家各自躺到床上或坐在椅子上,老二一邊看書複習,一邊想起來随口問了一句,“我聽人說昨天簡神過來找你了?是岑教授那邊有事嗎?”
聽這平淡的語氣,岑惜就知道她還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于是她做作的清了清嗓子,“咳,那個,他是自己要來找我的。”
“哦。”老二完全沒聽懂她的話裏有話,把真題拿過來,咬着筆杆問她,“老三你給我看看這題,著作權人Y認為網絡服務提供者Z的服務所涉及的作品侵犯了自己的信息網絡傳播權,向Z提交書面通知要求其删除侵權作品。對此,下列哪些選項是錯誤的?”
岑惜接過真題,看了一眼,在B選項上畫了個圈,“選B。Z接到書面通知後,可在合理時間內删除涉嫌侵權作品,同時将通知書轉達提供該作品的服務對象。錯的。”
“為什麽啊?”
岑惜解釋,“你比如說,有人抄襲了我的小說,從綠江發到粉江,如果粉江收到了我的書面通知,應當立即删除抄襲的小說,而不是合理時間。”
“哇,老三,你太厲害了呀!”老二星星眼,語氣誇張,“你怎麽什麽都懂呀,簡直我女神!”
“咦,好惡心。”岑惜笑着推開她,自己也拿出書複習。
有了作業的插曲,大家也就把老三和簡神的事放在一邊了。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大家并不知道兩個人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
大家都在認真複習,只有岑惜,眼睛時不時往手機那邊瞟。
她的手機一直都處于亮着的狀态,頁面停在和簡珂的聊天框上,只有有暗下去的趨勢,她就會伸手碰亮,以确保自己能第一時間收到他的消息。
空空如也的聊天頁面,倒是和她剛加上點點的那天一模一樣。
“叮鈴”一聲,屏幕上終于多出了一小條白色的對話框。
【簡珂:在做什麽】
岑惜立刻抱起手機,給自己的桌面拍了一張照片,臨發送前,猶豫了一下,把照片删了。
不能這麽快回複消息吧?
不然他不就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消息了?
這麽主動,會被看輕的吧。
岑惜回頭看了一眼他的照片,望梅止渴,咬咬牙退出了微信。
她強逼着自己複習了四個小時,直到點的外賣到了,才迫不及待的再次點開對話框。
收了一下桌子,重新調整角度,拍了一張小清新的桌面發給他。
【七惜:在複習】
你呢?
是不是要回來了?
回來了以後,要不要約我?
要不要趁現在我複習完了,抓緊時間和我确認一下關系?
對了對了,B市今晚的月色很美。
超級美,特別美。
……
別看她發出去只有三個字,腦補的小作文将近三百字。
然而,對方并不能收到她的顱內消息。
【簡珂:那你先忙】
QAQ!
我不是這個意思!
岑惜欲哭無淚,但是自己裝的逼,含着淚也得演下去。
【七惜:好的,你也是】
發完消息,岑惜仰靠在椅子上,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嘆息。
跟喜歡的人聊天,好難。
她并不知道,此時此刻,在大洋彼岸,她喜歡的人正被人聞着衣領問:“卧槽,簡神,你飛二十八個小時,外搭延誤轉機,就是為了吃頓火鍋?有這功夫都夠你在紐約開家火鍋店了吧!”
簡珂眼底含着淡笑:“單身狗不懂。”
包宏藝:“……”
上了飛機,包宏藝又問,“那你幹嘛又這麽着急回去?”
簡珂,“監考。”
包宏藝,“确認不是千裏追妻?”
簡珂波瀾不驚的回答,“不确認。”
包宏藝:fine,神仙談戀愛,比普通人還不要臉。
關機前,簡珂給岑惜發了最後一條微信。
【簡珂:考完試以後的時間,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