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惜挑了一件淺粉色的寬松版型衛衣, 下面穿了一條杏色的闊腿褲。

本來她想穿裙子的,但是又覺得裙子太刻意,這樣打扮軟糯的更加不經意一些。

大的範圍不經意, 但是小的地方全是小心機。

化妝時她在耳垂和鎖骨上掃了淡淡的一層腮紅, 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純欲。

劉海也卷成八字劉海, 蓬松的搭在顴骨兩側, 還噴上了定型噴霧。

出于某種特殊的期待,她塗了口紅後又疊加了一層口紅雨衣, 這樣不管碰到什麽,口紅都不會掉色。

舍友們對她這個出門前必精心打扮的行為并不覺得奇怪, 只覺得今天的她特別精致漂亮。

一路往教室走, 吸引來的目光也比平時更多。

岑惜經歷了有生以來最做作的一次考試, 腰背挺的筆直,不管多難的題都面帶微笑, 時不時撥弄一下發梢, 至于前面的劉海,快把眼睛紮瞎了也不動一下。

簡珂坐在講臺上,眼睛掃到她的方向時, 唇角向上彎了一下。

他想起她高中的樣子, 和今天有點像。

那天她數學沒考好,被岑教授說了一嘴, 委屈的想哭鼻子,卻還要挺直腰板,紅着眼睛嘴硬,“我只是這次沒考好而已。”

簡珂對于不相關的人和事向來過目即忘,但那個畫面卻記了很多年。

可惜只是一個畫面,而不是具體的人臉。

況且後來再在大學裏再見到她, 她的變化很大,以至于他一直以為岑教授有兩個女兒,過去他見到的那個叫岑臻,大學裏的這個叫岑惜。

三天前他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考完試,各自走上去交卷,岑惜克制住自己內心的激動,裝模作樣像個正常人似的朝他走過去。

她從來沒有承認過,從以前,到今天,每一次向他走過去的這短短幾十步,在她心裏,都是一場盛大的奔赴。

為他披荊斬棘,為他神魂颠倒。

和從前一樣,岑惜兩只手把卷子呈到他面前。

男人拿過卷子時,伸出修長的食指旁若無人的在她小拇指上勾了一下。

始料未及的溫熱觸感,心髒都被勾出來,她差點叫出聲。

兵荒馬亂的擡頭,眼前依然是那張倨傲禁欲的臉。

眼看他身體往前頃了頃,距離拉近時他擡手要幫她理碎發,岑惜立刻後退了半步,紅着臉快步走出教室。

大庭廣衆之下跟他發生點什麽,她實在是沒這個勇氣。

“啊啊啊,還差最後一場就考完了!”老大一副被人吸了血的虛脫樣栽進岑惜懷裏,其實是借機拉她,“走走走,老三咱們吃飯去,華堂那邊新開了家火鍋店,據說還不錯。”

嗯,是挺不錯的,岑惜在心裏默默回應:“那個,你們去吧,我今天約了人。”

老四問:“約了誰啊?要是李樰容她們找你,你可不能一個人去。”

“不是她們,是我爸的一個朋友。”岑惜一時沒想好怎麽跟她們解釋自己跟簡神的事,只好臨時給他安排了一個身份,反正這也不算說謊。

“嗯?岑教授的朋友找你吃飯?”老二覺得奇怪,“岑教授哪個朋友?不會是簡神吧?”

岑惜:“……”

這個智商不用在學習上真是太浪費了。

“想什麽呢,他倆要能單獨出去,我把今天考試卷子吃了。”老大笑着拉走老二,“那老三你真有事那我們就走了,有事你跟我們發微信。”

岑惜表面:“嗯,好。”

岑惜內心:也不知道你是想吃生卷子,還是想炒着吃。

和舍友們告別後,她才敢看手機。

【簡珂:在哪】

【七惜:簡神,我們開車去嗎?還是打車?】

【簡珂:開車】

岑惜像個特/務一樣,身披茫茫月色,潛伏到車庫後回複。

【七惜:在車庫】

簡珂整理完卷子走到車庫,看到小姑娘在車的另一邊偷偷整理碎發,就是他想整理但被她躲開的那一撮。

于是他故意踩重了腳步,果然,她馬上低頭看手機,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他斂下笑意,走到她身旁。

特/務有特/務的職業道德,兩個人的身體快觸碰時,岑惜立刻向反方向移動。

小跑着到副駕駛的位置,打開車門,擡腿輕巧的邁上去。

簡珂只當沒感覺到她的害羞,上車後問她:“先吃飯?”

岑惜盯着自己的大腿:“嗯。”

忽然想起了什麽,她問:“可以不去華堂嗎?”

簡珂沒來得及應,就聽見她又說,“那個,如果您想去華堂也行,我随口一說,不算數的哈。”

她話裏的小心翼翼快要溢出來了,像是生怕自己做錯事要被家長訓話的小孩。

“岑惜。”簡珂忽然側過身,目光與她的相對,他的瞳眸裏有攝人心魄的鈎子,攫取她的心髒。

車內空間本就狹隘,這樣一來,他的氣息幾乎打在她的臉上。

岑惜緊張的屏住呼吸。

在這個男人面前,腮紅什麽的,真是太多餘了。

“我是你的男朋友。”簡珂的聲音被放大,磁性的聲音灌滿了雙耳,“不是你的老師,也不是你的家長,和我說話,不用這麽緊張。”

岑惜微微愣住,“男朋友”三個字仿佛浸入了她的身體,在她滾燙沸騰的血液中四處碰撞。

直到他們湧入車水馬龍中,岑惜才抿嘴,偷偷的笑了。

輕盈的月色像是一層紗,落在她攤開的掌心上。

簡珂似乎壓根就沒打算帶她去華堂,車停下的地方面前是一方清澈湛藍的湖。

風吹來時波光粼粼,畫出一道道清淩淩的漣漪。

暖色的燈光昏黃暧昧,罩着遠處的空濛山色,和疏影橫斜的紅梅花。

簡珂下車,正要去副駕駛的位置給她開門,只見她已經自己下車,走到他的身邊,又刻意隔着半臂距離。

他們兩個的關系就像這段距離一樣,看似很近,卻又始終無法真正融合。

這是一家裝修的很有質感的西餐廳,隔着玻璃,岑惜看見每個桌子上都灑着浪漫火紅的玫瑰花。

然後坐在靠窗位置的那個女士微笑着切了塊牛排,頓時鮮血四濺,原本幹淨的玻璃上立刻挂了幾滴血珠,比玫瑰花還紅。

盡管血滴隔着玻璃,但岑惜還是下意識地戰術性後仰了半步。

簡珂順着她眼睛的方向看過去,抓着她的手,忽的往相反的方向走。

岑惜小聲“咦”了一下,“我們不吃這家店嗎?”

“不吃。”簡珂用帶有拇指摩挲着她的細嫩的手背,帶着她往旁邊的火鍋店走。

岑惜覺得手背有點癢,笑着想,還好是火鍋,火鍋的肉都是熟的。

還是岑惜先點菜。

簡珂單手拿着手機,給包宏藝發微信。

【簡珂:bh的預約幫我取消了】

【包包:?】

【包包:現在取消?錢可不退啊】

【簡珂:嗯】

火鍋店裏在放一首很有節奏感的rap,男人的聲音輕快而頑皮。

“雖然她送了我玫瑰花

但昨晚我真的沒睡她

她打車 把我送回酒店

進房間我和她說你回去吧

沒沒沒沒沒你好看

別說好看 我都沒敢仔細看

沒沒沒沒沒任何關系

別說關系講話都不超三句”

簡珂發完消息擡頭,發現點餐的紙已經放到他面前,而且好像已經放了有一會兒了。

岑惜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問,“簡神你是不是還有事要忙?”

簡珂無奈的笑了下,姿态慵懶的把面前那張帶着塑封膜的紙朝自己撥了兩下,”簡神”這外號從他高中還是初中就有了,以前沒怎麽在意過,怎麽今天聽起來就這麽刺耳。

她輕描淡寫兩個字,就把他和她之間隔了一整個人間。

他一手拿着馬克筆畫了幾樣菜,另一只手捏着她的手指揉搓把/玩,小姑娘的手軟的像沒骨頭,心怎麽就這麽硬。

簡珂聲音溫淡,“不忙,剛是包子。”

岑惜的呼吸頓了一下。

提起包宏藝,她就想起自己之前傻乎乎的去偷拍煎包CP的事情了。

可能只有她以為自己在偷拍,畢竟她記得自己偷拍之前還跟點點預告來着。

不知道那時候面前這個男人收到自己即将偷拍他的消息,心裏在想什麽。

是不是覺得自己蠢到尴尬。

可是他是怎麽知道七惜是自己的呢?

又是怎麽知道自己要收徒弟?

關鍵是為什麽要隐藏身份那麽久啊,她彩虹屁都吹成那樣了,是因為自己一直針對他,所以他生氣了,報複自己?

不知道。

岑惜也不敢問。

主要是怕他說出來的原因自己接受不了。

面對不了就不面對,這是岑家小惜永遠的鴕鳥精神。

簡珂把菜單交給服務員時,擡頭看見她在發呆,他故意逗她,“他比我好看?”

岑惜愣了下神,才發現自己的視線前方是一桌正在吃飯聊天的男生,看年紀和他們差不多大,她立刻回過神,雙手在臉頰兩旁輕輕擺動表示否認,“沒沒沒,沒你好看,別說好看,我都沒敢仔細看。”

慫出花了。

簡珂看她這個樣子,沒忍住笑了下。

他笑起來時眼尾的弧度會很柔和,像是春天盛豔的薔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