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差不多是下午五點, 冬日暗的早,眨眼時間天色從青灰色過渡到藍紫調。

雪撲簌簌落在地上,聲音清晰。

這樣落雪可聞的安靜環境裏和簡神獨處, 岑惜又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被血凍僵的手指很快完成從僵硬到腫/脹再到回暖的過程, 她背着簡珂趴在窗臺上, 偷偷打開搜索引擎。

【和喜歡的人待在一起不知道該說什麽怎麽辦】

像是卡着點一樣, 昨天加她企鵝的那個人這時忽然給她發消息。

【星空網絡數據運營:xiaojiejienihao】(小姐姐你好)

“衣服幹了,走嗎?”正要回消息, 簡珂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雙臂把她虛攏在懷裏, 他應該是低下了頭, 說話時寬厚的胸膛在她的後背上微微起伏。

這個姿勢……

岑惜的思想一下子就變色了。

她并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怕他這麽完美的人發現他的女朋友不完美,從而後悔。

拇指飛快切換屏幕, 把聊天記錄掩蓋過去。

等屏幕切換過來, 她感覺背後的男人呼吸似乎頓了一下,仿佛帶了點笑。

岑惜低頭,看見自己屏幕上顯示的是有關于“和喜歡的人待在一起不知道該說什麽怎麽辦”的回答。

……

她絕望的閉上眼睛, 平靜的給自己洗腦“他一定什麽都沒看見”, 緩緩呼吸的同時,按下了鎖屏鍵。

“嗯?”簡珂從嗓子裏發出一個單音節, 聲調微揚,在詢問她上一個還沒回答的問題。

“嗯嗯。”岑惜把手機攥在手裏:“走。”

走出雪場的速度比進雪場的速度快了許多,岑惜心裏着急,她還沒來得及回那個自稱可以抹掉她數據的人。

簡珂被她拽着往前走,眼皮微耷,盯着她倔強的後腦勺, 眼中情緒晦暗不明。

最後,他敗下陣般輕聲嘆氣。

岑惜坐在副駕駛,緊緊握着手機,打算等他開車之後再和對方進行交涉。

可沒想到簡珂把車子啓動後,車廂裏響起了冰冷的警告音,很長的“滴——”。

“怎麽了?”

簡珂垂眼看着車內顯示屏,胎壓故障燈那裏亮起了紅色的标志,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麽複雜:“車胎被紮了。”

“被誰紮了啊?”岑惜脫口而出,這個地方本來就離市區有點距離,加上還沒對外開放,除了他們和門衛廳裏那個慢悠悠喝茶的伯伯,連個鬼都沒有。

簡珂掃了一眼門衛廳,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他靜默片刻,改口道:“也可能是胎壓過高。”

岑惜“哦”了一聲,她沒考車本,不太懂這些東西,撓撓耳垂問,“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啊?”

簡珂邁開長腿下車,敲開門衛廳和伯伯交涉了一會兒,回來打開副駕駛的門,“今天晚上得住這邊了。”

岑惜挺喜歡這棟唯美的玻璃別墅,她剛走的時候還在想什麽時候找個機會來這裏住一天,但她絕沒有想到這個機會竟然來的這麽快。

她看着男人脫下自己的大衣挂在衣架上,暖黃的燈光把他的毛衣照成暖白色,瘦高的身形看起來格外溫柔,“今晚沒辦法回家,需要我幫你跟岑教授打聲招呼嗎?”

岑惜倒抽一口涼氣,“不用了。”

跟她爸親兒子在一起這種事,岑惜一時半會兒還沒想好要怎麽跟她爸說。

她擔心她爸知道以後貶低她一頓,跟她說類似于“你怎麽配得上簡珂呢”這種話。

她也不确定現在跟簡神到底算是什麽情況,兩個人又能堅持多久,所以聽不得這種話。

岑惜給岑臻發了條消息,讓他幫忙打個掩護。

雪未停,屋外白雪皚皚。

簡珂的聲音夾雜在雪裏,顯得有些淡漠,而後指着別墅裏的兩間房,問她,“你想住哪間?”

岑惜抿抿唇,左右看了看,指向左手邊那間看起來小一點的房間,“這裏吧。”

“好,那我先進去打個電話。”簡珂說完,進了右手邊那間選剩下的房間。

簡珂打開窗戶,寒風夾着雪花吹在他臉上,把電話打給包宏藝,對面很快接起來,他問:“包子你現在在哪?”

包宏藝笑呵呵的:“剛從中漾出來,那邊給的顧問費用可真高啊,感覺以後都能直接躺平不用再打訴訟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啊?你不來這合同簽不下來。”

“你知道我在哪麽。”

“你?你不是在……”包宏藝感覺簡珂似乎跟他想象中的态度不太一樣,說到一半改口,“這個點了,你應該已經帶着岑惜回市裏了吧?……哎呦哎呦謝總,您怎麽還親自來送我?……那個簡神我有事就先不跟你說了啊,簽合同再見!”

“……”

簡珂背靠在窗臺,冷風和涼涼月色一起打在他的後背。

他閉着眼,一只手捏着鼻梁山根處,另一只手臂閑閑的搭在窗臺,手機有一下沒一下打在玻璃上。

岑惜一邊看手機裏的那位運營給她解釋她刷數據的行為以及清除數據有多難,一邊想着簡珂。

她感覺簡珂好像不太高興,她有點擔心他是因為不想跟她住在外面,才會在進了房間以後心情不好,這樣的話,看雪也沒用了。

對面之前看她态度焦急,發消息本來不緊不慢的,但是這會兒似乎是看她一直不會消息,所以急了,直接出價。

【星空網絡數據運營:小姐姐,你這個小說我看了,寫得很好,如果上榜的話估計能多賺一千塊,你轉給我500,我幫你把數據清了,還是劃算的】

岑惜還沒來得及看消息,忽然聽到對面簡珂縮在的房間傳來“嘩啦”一聲巨響。

雪虐風饕,深山獨棟別墅,奇怪的響聲。

當這些詞在腦海裏瞬間聯系到一起,岑惜無意識的發出一聲驚呼,拔腿噔噔噔跑到對面房間,卻發現門怎麽也推不開,她焦急的趴着門:“簡神,簡神你還好嗎???發生什麽了??”

門打開的瞬間,趴門的岑惜踉跄着往前摔了幾步,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拽進了懷裏。

寒風沒有一點阻力的在房間呼嘯,她有一瞬間愣神,還以為他的房間在室外。

簡珂抱着她往外走出房間,反手關上了房間門。

怒號的狂風頓時被隔絕在門後,屋裏安靜下來,岑惜聽見自己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她的氣息打在簡珂清冽的脖頸間:“發生什麽了?”

簡珂抱着懷裏人的手臂沒松,另一只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沒什麽,玻璃碎了。”

懷裏人一怔:“玻璃怎麽會碎?”

玻璃碎這事兒真不是簡珂故意的,他只是習慣性的磕手機,沒想到玻璃尚未完全固定那麽脆弱,竟然會磕裂。

但他這時候怎麽說?

如果實話實說,是不是顯得紮車胎他也有份了?

先把人困在這,再讓兩個房間變成一個,怎麽看都像是一套完整流程。

約莫安靜了有半分鐘,簡珂語氣平靜:“風太大了,把房頂的石頭裝飾物吹下來,把玻璃砸碎了。”

岑惜想了想:“石頭掉下來,還會拐彎的?”

簡珂:“嗯,剛剛北風吹過,由于風力的原因給了裝飾物一個向窗戶方向的平行力,導致花盆的下落軌跡與原定火箭發射軌跡發生了偏離向着我窗戶砸了過來,并持續受到風力影響嚴重偏離了軌道無法自行修複,最終導制了砸碎我窗戶這一無法挽救的後果,你要進去看看嗎?”

亂七八糟的一大串話,岑惜只聽懂了最後兩句,想到剛才那個房間刺骨的冰冷,她肩膀瑟縮,順便趁這個機會享受他的懷抱:“不用了。”

如果這時候她擡頭,還能看見男人臉上一抹驚豔又隐蔽的笑容,但是她沒有,她戀愛腦發動,只想被抱着。

別墅只有兩間房,剛剛岑惜選房間時選的算是子母房中的子房,這個房間她一個人睡有點大,睡兩個人就顯得有點擠。

可是沒辦法,別墅二樓沒有暖氣,客廳裏又沒有沙發。

雖然房間小了點,但不幸中的萬幸是房間裏的雙人床足夠大。

簡珂主動把大屋裏的被子拿過來,岑惜想要接手時,兩人的視線在安靜的小屋中猝不及防對上。

房間中萦繞着一股暧昧的氣息,并不受控制的開始蔓延。

男人率先挪開視線,沒把被子給她,也不肯再面對她,他放下被子後清了下嗓子,嗓音變得低啞:“我去洗澡。”

岑惜只覺得剛剛抱的那床被子冷到像是剛從冰窖裏拿出來的,她想着等房間的溫度把被子烘暖太慢,等他走後,她起身從空蕩蕩的衣櫃裏找出了吹風機。

把吹風機調成熱風模式,彎腰給被子吹風。

把被子吹暖時,她已經熱到把衛衣領子盡可能扯低。

這時,房門再次被打開,簡珂洗完澡出來,因為沒找到吹風機,淩亂的頭發濕漉漉的。

發梢上的溫熱水珠順着下颚線低落,落在他貼身的白色衛衣上。

房中熱氣升騰,潮濕氤氲,岑惜手一軟,吹風機“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